2023-08-2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弑父

    一、

    我把我爸杀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确切地说,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事情的起因是他们又在饭桌上聊起什么事是对我好的,我明确表示不愿意做这些,他们也不再说话。 晚上,我听到隔壁老头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骂声,他说我不是人,要我滚出这个家。 我很疑惑: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我冲进他的房间,想要问问他。可是,我的拳头先于话语,像雨点般,替我问候了他。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破门而入,看到我的一瞬,身子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斜着眼疑惑地看我。

    他死的时候也没发出什么声音,甚至没流什么血。只是挣扎了几下,气若游丝地哎呦了几声,接着便不动了,像一条僵死的蠕虫。

    我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他打死了,我甚至没用什么工具,我的初心只是想问问他我为什么不是人而已啊。

    我头脑发懵地走出房间,下楼,坐在中午那张长桌上,和剩下的人一起吃晚饭。 我自我感觉镇定自若,如同平日,我妈却看着我的脸,用一种低沉又笃定的语气说:你把你爸杀了。

    我姥看起来也并不意外。

    我抹了抹脸,奇怪,我脸上也没有血,她们是怎么发现的? 既然如此,我不再伪装。我放下筷子,承认了:是我杀的,他在房间里。

    她们两沉默了,许久,我妈开始低声喃喃:你杀了你爸,你杀了你爸……

    倒是我姥的冷静超出我想象,她出声训斥我妈:人已经没了,现在没有时间在这发疯,赶紧想想怎么处理。

    我妈好像才回神,脸色惨白,定定地看着桌面。

    然后她起身,上楼了。

    我姥也跟了上去。

    我走在我姥的后边。

    她们费劲地把床上的东西装进麻袋,放到冰柜冻上。又掏出菜刀哐哐一顿乱剁,最后分装到了粗麻袋里。

    奇怪的是,我妈刚刚吓得不行,现在处理起这些,眼都不带眨的,跟她平时做菜分装鸡肉似的。

    处理完一切,地上还是一点血都没有,老头还是挺懂事的。

    哦,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我妈捧着杯热茶坐在饭桌边,看我下来了,转身带我到她的房间,从箱底掏出了一个红证件,我一看,是离婚证。

    她说:其实我和你爸很早就离婚了。

    我感到不解,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住在一起?又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我懒得去想这些前因后果。打了个哈欠,去睡觉了。

    二、

    以后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

    老头平时交友众多,有的路过会问一嘴怎么这么久不见他呀,也被我妈一句他出远门出差了给应付了过去。

    时间一长,也没人再来打听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相信他出差了,但表面上看,他好像真的是出了个远门,再也不回来一样。

    诡异的是,之前杀老头,还有分尸的时候,他都没有出一点血。现在被装在袋子里了,血却一点点渗了出来,将麻袋染得通红。

    有一天,他的一个老友来家做客,瞥到了柜子角落里的红袋子,也看到了地上蜿蜒的血迹,但什么也没说,吃完就回去了。

    我们长了个心眼,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袋子放入冰柜里。

    老头消失的时间长了,警察上门来做失踪人口登记,他们狐疑地检查了一圈房间,也没发现什么,只好走了。

    有天,隔壁家的小女孩真真来找我们吃饭。那天正好冰柜坏了,我们掏出袋子放在长桌末端的柜子后面,没想到真真眼尖,一下看到了,她指着红红的袋子问我们:那是什么。

    我姥笑眯眯地说:圣诞老人。

    真真怀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们一家换上了圣诞穿的红衣服,带着真真去院子里的草坪,把红圆麻袋像足球那样踢来踢去,看它在脚下翻滚。 真真咯咯咯地笑着,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红衣服的女人们,在绿色的草地上踢着红色的足球,欢声笑语,这一幕真美好融洽。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相信真真也是。

    三、

    我知道老秦在暗中一直观察着我们,老秦是真真的爸爸,和警察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们才会时不时上门来调查些什么。

    警察查不出什么,又没法解释老头的消失,只好派调查组和侦探上我家暗访。他们看到草坪上的红色轨迹,问我们这是什么,我们说:是红色足球掉色了。

    没办法,他们找不到证据,也不能硬来。

    真真回去以后,老秦蹲下来,平视着真真的眼睛,问她:乖女儿,你在那家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那个红色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真真眨了眨眼睛,说:圣诞老人。 老秦懵了。 真真回房后很快出来,换上了圣诞老人的红衣服,她咯咯笑着,俏皮地问老秦:爸爸,你想不想也变成圣诞老人?

    警笛声响的时候,我一个激灵。

    他们还是从柜子里把那些袋子找出来了,我妈我姥站在旁边,无话可说。

    警察看向我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浑身发抖地说:不关妈妈的事,她只是和爸爸离婚以后过得太苦了而已。也不关姥姥的事,她只是想保护妈妈而已,就像妈妈想要保护我一样。请你不要带走她们。

    我妈我姥听到这话,惊得愣在原地,比警察发现袋子的时候还要震惊。

    我妈深深地看向我,仿佛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她们的手被铐起来,涕泪涟涟地说:妈妈,欠下来的债,总是要还的。

    我姥说她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我握着她的手哭着说:姥啊,我妈当年嫁给我爸,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陪陪她吧。

    欠下来的债,总是要还的。如果没有你们,也不会有父,更不会有后面的事。既然由此开始,便也由此结束吧。

    她们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心灰意冷,了无生气,好像随着老头去了。

    我走出房间,今天天气很好,大大的太阳照在草坪上,空气也很清新。我躺在草坪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伸展着身体,感受到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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