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說再見，每次靠近一點點

在旅遊書上查找慕尼黑近郊，很容易就看到Mittenwald的名字。這是個山明水美，處處都有值得駐足的濕壁畫的美麗小鎮。

再遠一點往奧地利去，Innsbruck更是眾所周知的觀光&健行大城，許多看照片令人嚮往路線的起點都指向這邊。但住宿點已無法更改又不願太奔波，且如之前所遭遇的，英文的資訊依然相當難尋。要參加當地健行團不說形式是否能配合，時間上也來不及。最重要的是我不了解自己的腳程對於當地來說是如何程度，不敢也不應貿然。

正待接受失落心情之際，想到Mittenwald有纜車。有纜車就表示有山可上，有山可上就表示有健行路徑──這是這幾天以來的心得。決定在更進一步了解此區域健行文化之前，這次就還是乖乖的比照我的「越線觀光客」模式──搭纜車上去，走我能走的，看我能看的，不去為了落落長有看沒有懂也不可能記起來的山頭名稱傷腦筋，開心行腳平安歸來，如此即可。

搭乘的Flixbus最後一站就是Innsbruck。巴士上有健行路線地圖，讓我越看越渴望搭到終點站。

想想總是可以的吧。

巴士接近Mittenwald，從車窗看出去就是山。

下車之後，往Karwendel纜車站前進，先看一下告示牌。

告示牌其實資訊是很清楚詳細的，但依然不適合事先沒有準備好的人。

纜車站裡面的健行路線單張竟然有英文版。看著圖上那些紅色藍色黑色的山徑線條，不管性質難度如何，這些依然是往後有緣才能再說了。

纜車站不是健行者專屬。到此不禁很羨慕這裡的登山文化──山是大家的，不僅僅專屬於有體能、願意流汗喘氣的人。也可以選擇就是到這邊來喝杯咖啡、去展望台和附近晃一晃，靜靜的接近美麗的大山。

已經有了亂走的經驗，這次不再那麼迷茫。天氣依然不是太好，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又是哪裡也去不了。

這裡是德國和奧地利的交界處。左邊是德國巴伐利亞邦，右邊是奧地利的Tirol邦。

真是的，特特的到了德國，結果天天往奧地利跑。

想想不禁好奇，從前不是歐盟的時代，這樣在山上跨來跨去，有需要做些甚麼嗎？

如果有，我衷心為這種方便滿懷感恩。

走著，看見離路徑不遠處有一個巨岩，上面有牌子。感覺是可以接近的。

怎麼可能放過這種機會，一定要去看看的。

把臉探出那個巨岩右邊的縫縫，唔！

（我）不能再往前了。那個崩壁好驚人，好漂亮。

巨石的左手邊還有一些大石頭，上面栓了鋼樁、鋼索。

以我可見的範圍內，手腳並用上去瞧瞧應該是沒問題的，也沒有要真的走去哪裡。但剛好下來一位先生，看到我在那裏盤算，便指指他身上的腰帶和扣環，跟我說那個方向要有裝備才可以過去。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

後來陸陸續續看到許多裝備齊全的登山者。雖沒有真的看到他們攀登，但光看那幾個熟練的扣環解開扣上的過程，配合俐落的手腳移動，和上上下下在山壁上逡巡的精準眼神，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的，是在岩稜中全然的自由與自在氣息，不由得欣羨非常。

（結果到現在，四年了，我也還沒學會使用那些東西。）

（而且，我依然沒有練得那樣好用的頭腦和肌群。）

（但是我依然非常羨慕。）

午後的濃霧從稜線的一側冒上來，果然全世界的山都是這樣。

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我已經擁有一個半小時的大景時光，也該滿足了。

回到纜車站，走向另一條岔路。

平是平，但那是一條要穿越冰河的路徑，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是走兩下就可以過的程度。霧偶爾散的時候，可以看見冰河過去似乎就是草原而和灌木叢的路徑，似乎很親切，但或許前面還是有另外的冰河要橫越？

正猶豫著，後面走來幾個看似同行的人，有小孩還有狗。他們穿著球鞋，完全沒把冰河放在眼裡打算就這樣走過去，到了冰上沒幾步，看來有點掙扎。

我穿著正規登山鞋在怕甚麼呢？

真正危險的不是路徑本身，真正不可靠的是我自己的走路技術。

人家看來是從小就在這些環境走跳的人，不怕是合理的。

但連試都沒試過，到底不甘心。

還是上去走了幾步，覺得好像沒有不行，但前面塞車了。停在被踩實了的斜斜的冰上，到底有點可怕，未知前方真正情況如何，決定有試過就好。

回頭。路那麼多，換一條走。不管風景一樣或不一樣，到處都好看。 

天氣越來越不好，展望本身和有展望的時刻正慢慢被吞噬。

趁著眼前還有一點機會，回到剛剛覺得喜歡的地方，重新再走一下。

現在看到纜車站的照片，才知道這是德國第二高的登山纜車。

啊！

這麼說來第一高是……楚格峰的纜車Zugspitzbahn！

所以我其實連續兩天剛好就搭乘了德國前兩高登山纜車。

現在才知道。但還好現在才知道，這樣開心的感覺會比較確實。

當時只想著可以不要搭纜車走上去該多好。

（是的下次我也想要從登山口走上去楚格峰，聽說是 （他們的）8小時。）

把濕壁畫小鎮翻過來似的逛。

民宅圍牆邊、教堂鐘塔旁，我仰望剛剛在眼前的群峰。

山腳下天氣好是好很多，但雨也說來就來，幸好都不太大，剛好給我躲進店裡吃冰淇淋的藉口。

回慕尼黑的車子還有四十分鐘才到，我卻早早就在路邊等著。

總覺得眼前寂寞的公路、身旁無人看顧的草花、遠方羅列的針葉林，高處崢嶸的群峰──在這樣的景色中靜靜待著，才是我此刻想要的幸福。

我的阿爾卑斯亂走行程就要在這裡告一段落了。

下次再來，希望自己能真正規劃好，做一個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的登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