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月明-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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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寒蘊水的這一句明顯有着用心的話,柳問齊面色鄭重些許,正色道:“姑娘請說。”

他們榮才鋪子是城主府的產業,他父柳尚更是在城主府內有着重要地位,對於兩個在明面上販賣白玉令牌,似是將城主府威嚴不放在眼裏的年輕人,原本並不需要如此客氣。但先前他窺伺之時,江月白寒蘊水這等修爲,卻能手握一道白玉令牌,江月白出手時對氣勁的掌握更是非比尋常,幾乎是強行將劉義灌暈,而且從始至終,身上的靈力波動甚至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他選擇了示好,而非原本設想的舉報,恐嚇,甚至驅逐。

初原城城主陸上平,作爲西風烈的左膀右臂,素愛與各方英傑交好,如今初原城中各方雲集,似是這等渾身透着神祕色彩的年輕俊彥,絕對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便似現在,這二人依舊沒有透露自己的來歷與名姓,他也不敢過於強勢。

初原城的城主權柄在西聖域二十七州郡城裏絕對算得上頂尖,但終究不是,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西聖域在那場大難之後,修行界元氣至今未復,明面上的神座甚至只有域主西風烈一位,與其他四域相比,已是孱弱的不成樣子。若沒有西風域主一貫的強硬姿態與霸道修爲,如今在這個沒有神皇統轄,五域各自爲政,兼有三家爭位亂局的世道里,西聖域早已被蠶食,這場小聖比也無法這般熱鬧。

在這等情況下,對於人才,無論男女老少,地位身份,來自何方,都應友善相待。柳尚行事從來如此,柳問齊也繼承了這樣的作風。

說到底,任何修行者,都可以是寶貴的資源,他柳問齊算不得伯樂,但也不認爲這一次,自己會看錯。

寒蘊水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她先前的猜想不過是用來充當一點底氣,好教他無法在獅子大開口,不料這柳問齊竟似很喫這一套,神態動作之中甚至多了幾分恭敬。她與江月白都不是會與別人客氣的人,於是玉手一揮,道:“我們只要三個問題,這塊白玉令牌是堂堂正正贏來的,不曾花過哪怕一分錢,出手之時,何必粘那銅臭味?”

柳問齊面露驚訝,心中卻是暗暗發笑,江月白更是絲毫沒有掩飾面上的笑意。先前她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豪闊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纔是買主,還談什麼視金錢如糞土。

寒蘊水小嘴一扁,已是輕輕在江月白腳上踩了一記,道:“我二人來自西聖域邊陲之地,人生地不熟,對這小聖比了解實在不算多,若一個多出來的令牌能夠換些信息,自是再好不過。”

這個解釋無疑比前一句有力的多,柳問齊正色道:“姑娘請問,只要合乎情理,我自會如實回答。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柳兄果然爽快。”寒蘊水對江月白淡淡一笑,旋即道,“第一個問題,小聖比上,除了咱們西風域主與城主大人,還有沒有什麼大人物到場?”

柳問齊本來正準備洗耳恭聽,聞言頓時一愣:“就……這個?”

寒蘊水一臉無辜,攤手道:“我們真不知道,而且,還有兩個問題,我們還沒問。”

柳問齊輕輕咳嗽一聲,這第一個問題,在他眼中實在再簡單不過,小聖比的諸多大事城主府向來公開,就是當街去抓一個路人,也能問出不少,於是他想了想,道:“若說大人物嘛,除了咱們西聖域本地五大宗的宗主,還有其他四域的使者,似是北域北冥王族,便派了一名長老前來觀禮,其他三域的使者地位雖沒有這位北冥長老高,對咱們這場盛會也算是頗爲重視。”

說到這裏,柳問齊的眉頭無意識的皺了皺,在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

每當一域舉辦聖比,無論大小,其餘四域都會給予應有的重視,只是西聖域如今的實力實在太差,先皇崩逝之後,地位更是尷尬,此番小聖比開幕在即,除了北聖域還算給些臉面,其他三域簡直是不把他們西聖域放在眼裏,尤其是中聖域與南聖域,一個派了個沒什麼背景與實力,還滿身污點的傢伙,另一個的使者地位不高,卻趾高氣昂,跋扈至極,差點沒把城主府掀了,偏偏城主還得和顏悅色的安撫。柳問齊雖本身並非城主府的編內人員,對西聖域的認同感與歸屬感已令他心中倍感恥辱——若是西聖域沒有當年那場大禍,何至於被其他聖域如此相待?

寒蘊水與江月白對視一眼。

看來柳問齊還不知曉荀氏的聖子荀日照已至初原城,或許是城主府還不曾將消息放出來,也或許他本身還沒有能夠接到城主府第一手消息的地位,無論是哪一種,荀日照都低調的有些過了分。

不過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邱裕的行蹤。

柳問齊面上那明顯的嫌惡,足以證明他知曉邱裕這個使者的存在與來路。

這對他們而言,已經夠了。

寒蘊水貌似瞭然的點點頭,繼續道:“那柳兄,可知中聖域的使者是何等人物,劍閣的先生,天下三君的門徒,抑或,王城的御使?”

劍閣乃劍神獨孤凌雲坐鎮之宗門,爲劍之聖地,在中聖域修行界中,儼然已執一方牛耳。

天下三君,武陽君,風華君,龍襄君,皆是神皇再世之時,其一手提拔的絕世強者,武陽君掌聖王城防衛,風華君引領文壇,詩書風華長盛不衰,龍襄君護衛邊境,以天魔邪血鑄就赫赫戰功,三人俱是姿容極佳,深得神皇信賴,又各有際遇,成就一方神座,神皇在世之時,對此三人皆是信任備至,各賜封號,恩寵有加,故而世人將三人齊稱三君,令得萬民瞻仰。

而聖王城的使者,自然是如今天神會的使者,神皇已逝,天神會便是聖王城的真正主宰,對天下人來說,那已與身負皇命的御使無異。

三者中但凡有一者前來,都算對西聖域表明莫大的重視。

柳問齊神情微微變幻,半晌後憤憤道:“御使算是御使,但那樣的混賬東西,也能算是使者?”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方道:“抱歉,二

位,那中聖域的使者,曾經我西聖域之人,早已叛出西聖域,如今還敢明目張膽的回來,若非域主大度,要城主以正使資格接待,我倒恨不得他死在半路上。”

寒蘊水驚愕道:“這麼可惡?”

“自然,此人謀害師門,活脫脫一個禍害,也不知當年聖上怎麼想的,竟將此人招入了天神會,如今天神會竟將此人回派,實在……”

柳問齊幾乎按捺不住話語中激憤,寒蘊水已是將目光投向江月白,似是詢問。

江月白無奈一笑,當年神劍山莊之事被壓下,就算有人記得也只能藏在心裏,那檢舉神劍山莊的首功,自然也無法上得檯面,只是他也不知,邱裕在西聖域的風評竟能到達那般地步。

不過,也得他自己做過那許多事,纔會有人往他身上潑污水,神劍山莊的事情應當是其中最大最深,也最不爲人所知的那一件,但不需要這一件,也足以讓他聲名狼藉。

儘管,人不要臉一些,這名聲實際上並不如何重要。

寒蘊水久久不曾得到回覆,倒也不在意,對柳問齊道:“柳兄,若那是個敗類,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有人去收拾他。不知現在,我們可否問那第三個問題?”

柳問齊自知失態,以笑聲掩飾尷尬,方道:“姑娘請問。”

“朝雲峯可有使者前來?”

寒蘊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該問的都問了,就算他們找到邱裕的位置,摸進那招待使者的地方,被其他使者察覺也一樣無法。這第三個問題本就是幌子,還不如問些她自己想知道的事。

“朝雲峯?”

柳問齊愣了愣,許久方纔反應過來,朝雲峯這個宗門其實並不算出名,也不算強大,更不在中部七州之內,但當年其毅然結全宗之力助西風域主平叛,甚至喪失了宗門大半底蘊的事蹟,還是在西聖域中流傳着,對年輕一輩來說,或許比較陌生,但似他的父親柳尚,便唸叨過這個宗門。

親身經歷過那場大亂中決定性戰役的老牌強者,誰能忘卻那一劍行天,如驕陽般光耀四方,直至燃盡自身的老人?

榮才鋪子本就販賣情報,他不久之後就要真正繼承這間鋪子,對其中事務多有上心,稍稍思索一陣,已有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朝雲峯應該有三位長老前來,已至城中,二位,與朝雲峯有舊?”

寒蘊水笑道:“算是吧,雖然沒有太深交情,打個招呼應當沒有問題。”

江月白對柳問齊抱拳一禮:“多謝柳兄,我們還得尋找住處,先走一步。”

言罷,他站起身,寒蘊水亦隨他起身,那枚白玉令牌被他們留在桌上,閃爍着淡淡的光澤。

柳問齊正要開口挽留,二人卻已推門離去,自然的像在自家庭院裏行步。他無奈一笑,將那令牌收下,心中一時無法平靜。

這兩位的意圖,他着實有些猜不透。

不過,今日結個善緣,應當已是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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