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12/11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20-12) 丟禮

「妳不要慌,慢慢講。」

白環看著快爆炸的金津,心想今天的工作要先盡量精簡了,恐怕會是照料病人的一天。她吐了口氣,回想一下三天前金津突然不像平常那樣嬉笑怒罵,反而是一臉嚴肅的說話,好像要證明自己是個狠角色一樣。那些看起來理性的分析,現在回想起來,白環不禁不寒而慄。媽的!那時候就有徵兆了!她這個人看起來異常鎮定時,才是有鬼的時候!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她已經壓力破表了。


白環快速回顧了一下那天金津的說辭。她強調說,「因為出現了連鎖事件……」

因為出現了連鎖事件!朱正營在我家的那幾天,有一次,我發現他拿我的手機來看。我問他我有鎖密碼怎麼看?他說他打電話問徵信社的朋友,查出我的身份證號,然後自己破解的。我說你竟然找徵信社調查我的資料?但是後來他又跟我說那是他編的故事,純粹跟我開玩笑,鬧著我玩的,「怎麼可能啊!」他說。


然後我發現我有一個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被鎖上密碼鎖了,我原本從不鎖的,那裡面也只有裝各種袋子而已。我問他,他說他有不小心踩到那個行李箱,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到的,他本來是拿著掃把畚箕要做事。我心想,你在攻三小,聽都聽不懂,然後你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要怎麼說服我?但我又想,如果他存心要騙的話,會騙得這麼爛嗎?好,這就算了。前一天晚上,他才問我留那麼多紅包袋要做什麼,我說都是空的,只有一個有裝。我得意的拿給他看,是五張連號的一百元!結果你知道怎樣嗎?隔天我就發現那個五百元的紅包不見了!我翻箱倒櫃的找,他說怎麼會連自己放在哪裡都忘記?我記得明明放在那邊櫃子那格抽屜裡的!前一天才拿出來放回去的,怎麼會忘記!他說他來我家的這幾天,花在我身上的錢比五百塊還多很多,幹嘛要去拿我的五百元。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那個紅包就這麼奇怪又很剛好的不見了,妳不覺得很怪嗎?


我有天騎車來上班,才發現我的機車後輪那裡怪怪的,擋泥板好像快要弄到輪胎,妳也知道我那台車的擋泥板很長,騎車還發出怪聲,他說沒有啊,哪有什麼聲音。我說要仔細聽才聽得到,他還是覺得一切正常。他說他騎我的車去找他乾姐時,有打電話給他朋友來"道路救援",不知道用什麼東西補我的輪胎,也把後輪換了。是會有那麼剛好有朋友在附近可以來"救援"?後來我去問機車行,那個車行阿公說我的車看起來沒事。可是我還是覺得騎起來很奇怪啊,颱風快登陸了,這樣我怎麼敢騎車?


白環:「妳手機密碼真的跟身份證字號有關?」

「對。」

「那行李箱都打不開的話怎麼辦?」

「就放棄那些袋子吧。大不了用破壞的,反正那個行李箱也沒在用。」

「妳再換一家車行看看。」

「我弟也是這麼講。因為他雖然可以來幫我試車,可是等他放假要很久。」


金津又用另一面的她繼續說。我不知道他可能是在騙我還是有什麼計畫,我叫自己不要那樣想他,但是已經防他了。我想在我家準備防身工具,也不知道去他家安不安全。我懷疑他老是問我出門去哪裡做什麼,還有愛問我家人的細節,不知道什麼目的,我媽真的很白癡,沒事在不熟的人面前面拿出COACH包幹嘛!


白環:「包包還在嗎?」

「還在。」

「他對名牌包沒興趣嗎?」

「不知道。他有看到我的名牌鞋盒,但打開來看裡面裝的不是那雙鞋。他問我,我說那雙Nike在爸媽家,他覺得很奇怪,哪有Nike盒不裝Nike鞋,為什麼要放爸媽家。我說這哪有什麼問題,沒毛病吧。他還一直在碎唸。」

「他對鞋子比較有興趣。」

「我弟媳不是寄了一箱法國品牌保養品的試用品給我嗎,我在他的包包裡發現兩瓶。」

「他沒跟妳講就拿了?」

「我問他的時候,他說想拿回去保養。問題是,那兩瓶是洗面乳,不是拿來擦的!還有,我發現我的磁力項圈也出現在他脖子上。」

白環笑起來:「他可能覺得不用分什麼妳的我的,所有東西兩個人都可以用?還有什麼財物損失?」

「大概是這些吧。啊還有,我不是答應說,要從我家拿沒人要喝的人蔘飲給妳嗎?要帶來之前,發現那一盒少了兩罐,被他喝掉了。媽的,哪有人拿少了兩罐的禮盒給人家的?他明明知道這是我要給妳的欸!妳不覺得很沒品嗎?」


白環翻了白眼:「他在妳家的時候有發生這些事,妳現在才講?」

「我本來想說,萬一是我誤會他了,雖然東西到他手上就會出事,可能只是他太帶賽。但是,連鎖效應實在是很奇怪,我想到他爸出的那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有他家的流氓背景,我覺得很不安心,太多怪事了。」

「可是妳有什麼好給她詐騙的嗎?」

「沒有。我長的又不好看,身材也不好,沒財沒色。可是他知道我家,我有很多家人。我怕會對家人不利。」


回顧完前情提要後,白環也說不準朱正營是否來意不善,但顯然手法憨傻又拙劣,需要擔心的可能只有意氣用事的來鬧吧。有些流氓確實是不分青紅皂白。金津習慣寧可先武裝防衛來保護自己,在她的世界裡一切都可疑又危險。白環也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


但金津今天突然崩潰了。

「我跟妳說,前幾天休假的時候,我去台北跟朋友吃海底撈,朱正營又一直奪命連環call,他媽也不斷傳訊給我。靠,他老公膽結石還是腎結石,又說發現可能有什麼癌症,是干我屁事,她一直傳來問我有沒有認識哪家比較好的醫生……幹,啊我們住的離這麼遠,我是能介紹什麼鬼?又把我當媳婦在用嗎?我就已經跟朱正營說我聚餐完才會回電,他還一直打!海底撈那個表演川劇變臉的,常常突然出現在我旁邊,媽的每次都被他嚇到!朱正營知道我家在哪裡,他把住我家用的備份鑰匙帶回他家了,我忘記跟他拿。我跟房東說了,我怕哪天他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我家。房東已經跟所有房客說,現在出入都要關好一樓鐵門,而且他也換了新的鎖,還一直安慰我。我打電話回家叫家人都要注意提防。我騎車經過我家冷近的草叢,也會在想他會不會躲在裡面……。」


白環覺得金津怪怪的了,她呼吸不順,雙手微顫。這時另個同事跳出來了,說金津為了自己私人的事情,今天的工作拖拖拉拉都沒做好,先前不是一直放閃掛在嘴邊炫耀嗎,今天怎麼好像發現對方其實是川劇變臉秀?金津和那同事開始爆發口角衝突,兩人破口大吵。白環趕緊把金津拉走。「妳現在太恐慌了,怎樣做才能讓妳安心,不再擔心自己跟家人的安全?報警嗎?」

金津想了想:「有幫助嗎?」

「當然有,先發制人比較快。」

「好。天啊太多事情要處理了,我想趕快去報案,我現在沒辦法上班……」

主任已經過來瞭解下屬吵架的事,她想起金津過去的病史,同意她請假提早下班。


白環一下班就繞去金津報案的那間警局,結果她還在裡頭。「快好了,但妳可以陪我嗎?」

「妳如果可以的話就留下來也好。」連警察都開口了,「幫我們安撫她。」

「妳知道嗎?那個白癡在我做筆錄期間還一直打來,我也把訊息紀錄都出示給警察看了。因為他一直打來影響筆錄進行,最後警察乾脆幫我接,那個智障知道接電話的是警察,還說他只是想確認一下我幫他代訂菸彈的事,因為他要去取貨。警察都提高音量問他訂什麼菸彈了,他還說都聯絡不到老婆,說我們只是夫妻吵架而已。」金津偷瞄了員警,白環則是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員警臉上似乎寫著:「你們是不知道現在管制電子菸了嗎?要我順便多辦個案嗎?」


筆錄結束,警方表示備案已完成,會留意相關處所的安全,若仍覺需要,可以再申請保護令,並揭露朱正營有偷竊前科,日後會再請他過來做筆錄。「請問需要幫妳介紹社工嗎?」金津心虛的笑笑:「不用,我自己就是相關從業人員。」


踏出警局。「去吃飯吧,妳今天根本沒吃什麼,也沒喝水。」她們在大賣場裡的飯館用餐,金津一出飯館就開始在角落大哭。白環把她的防晒外套拉鍊拉上,帽子蓋住她整個頭,用自己的身體替她遮擋。「怎麼啦,報案完不是輕鬆點了嗎?」

「夜班那個千年老妖昨天跟我說,她有看到行蹤可疑的人,在我們機構附近晃來晃去,她說她也會怕,叫我提供朱正營的姓名以便需要時可驗明正身,維護大家的安全。」

「靠,那個三八雞,如果她被診斷出有妄想症,我絕對相信!她自己就是個疑神疑鬼達人,何必管她!」

「但事情是因我而起,他知道我上班的地方,我不能害別人受到騷擾。」

「妳已經報案了不是嗎。不要再擔心別人了,妳做了妳能做的,不然是要怎樣?再賞二十大板是嗎?還要再判什麼罪擬?」

「她問了我好幾次,看起來是真的很擔心的樣子。」

「妳只要為妳自己負責就好,妳就說,全案進入審理程序了,所以妳不能透露對方的個資。」

金津抹了抹眼淚,一臉迷濛:「真的是這樣喔?」

「也許吧。管它的,反正就拿司法壓她就對了。」

「還是妳比較聰明。」

「妳就回她說,妳可以不相信我,但要信任公權力。已經報警了妳還要怕,是不相信警方辦事能力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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