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7|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CH20、神的眷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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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海手指剛要扳動扳機,持槍的手突然一陣錐心鈍痛伴隨著骨裂聲,讓他慘叫著鬆開手,手槍應聲掉落。

 

還沒反應過來,額頭又一次鈍擊,這次痛得吳海扶額彎腰退後好幾步,劉祖榕豪秒不差立刻拔腿過去操起手槍瞄準他,沉冷命令著:「別動,跪下,雙手舉起來。」

 

「別開槍!」吳海馬上照做,兩條支撐他過胖渾圓身軀的腿一次跪下一隻,緩慢而卑微,剛才殘暴冷血的氣焰瞬間消散無蹤。

 

劉祖榕的動作與命令一氣呵成,讓人有種資深執法人員的錯覺。

 

黎央立刻上前將吳萱拉至身邊,並且呆愣愣地瞅著熟練握著槍的劉祖榕。

 

情勢竟在不到幾秒間逆轉了,她沒注意到劉祖榕朝吳海丟了什麼東西,餘眼光只瞥見那物體很小、帶著些微亮光。她仔細搜尋地面,很快找到滾在空間一角的「暗器」。

 

是彈珠!只有在鄉下雜貨店才買得到的彈珠汽水會附贈的一種晶瑩琉璃珠。

 

質地很硬,不小心砸到都會瘀青,更別說被劉祖榕這種年輕力壯的男性用力擲出去,骨裂都有可能。

 

黎央驟然一驚,原來剛才劉祖榕手伸進口袋是在拿彈珠,然後把彈珠藏在指間……

 

黎央看著劉祖榕的眼神發出崇拜的光芒,她定了定神,趕緊著察看吳萱情況:「媽?媽妳聽得到我說話嗎?」

 

說著,黎央手在吳萱眼前揮了揮,握起拳頭突然逼近她眼睛,但吳萱像人偶一樣,絲毫沒有反應,黎央喃喃評估情況:「雙眼無神,對叫喚幾乎沒反應,威脅物快速接近雙眼也沒有反射眨眼……」她回頭瞪向舅舅:「我媽為什麼有神經系統麻痺的症狀?!你給她吃了什麼!」

 

根據她之前救護經驗,老媽應該是誤食了鎮定劑,劑量還不少,得在老媽完全昏迷甚至休克前送醫才行,如果能從舅舅那邊逼問出確切藥物,進了醫院的處理程序會快上許多。

 

「速定安。」

 

黎央知道他說的藥物,是目前在福島被廣為使用於治療與緩解躁鬱症患者的藥物。「吃了幾顆?」

 

「……五顆。」吳海被槍指著,回答絲毫不敢怠慢。

 

速定安藥效強勁,通常患者一天吃一顆就能維持正常生活,那個爛人竟然給自己姊姊一次餵了五顆……老媽現在大腦應該是一片空白,沒有記憶、沒有感受、無法思考,恐怕現在直接把老媽丟進海裡她都不會掙扎。

 

黎央重重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準備叫救護車,她懶得多浪費力氣大罵眼前這個她要尊稱一聲舅舅的癡肥噁心人渣。

 

吳海右手掌開始出現瘀血與腫脹,他痛出一身冷汗,神態像個受驚嚇的老鼠,他低頭吊著眼偷偷看向劉祖榕。

 

年輕人雖然面無表情、氣息沉穩,拿槍指著一個人也絲毫沒有畏懼之感,但他年輕的外表仍讓吳海的賊心生出一絲僥倖。

 

「小子,瞧你槍拿滿穩的……」吳海額間擠出幾層染著薄汗的肥厚抬頭紋,嘴角小心翼翼地揚起一抹討好的弧度:「殺過人嗎?」

 

見劉祖榕完全沒有要搭腔的意思,吳海收起笑意,靦著臉,表現出軟弱無害的認錯姿態,怯生生說著:「你看…我也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讓姊姊吃了點藥,帶到宗祠而已……那藥又不傷身,放著不管也會恢復過來的。在法律上……這構不成什麼要判死刑的罪吧?你可千萬別衝動…叔叔我不值得你賠上大好前程吶。」

 

劉祖榕知道吳海在玩什麼把戲,吳海怕他是個衝動無腦的年輕人,為了黎央什麼都敢幹,包括開槍。所以想藉由輕化自己的罪刑,讓他認知到,國家都不判吳海死刑了,他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年輕人又何必弄髒自己的手與未來。

 

「可惡……這裡沒有訊號!」黎央嘗試了幾次撥號,最終挫敗地投降。

 

她得走到宗祠外面試試看,但是──

 

黎央目光一瞥向門口,那群像喪屍般殘缺破敗、腐爛不全的惡靈扒擠在入口處,要進宗祠的路上,玄女護身符削斬掉了不少,現在約末還有20多隻。

 

「你不會殺叔叔的…對吧?叔叔沒那麼壞…你也沒那麼傻……」吳海臉上撐起和善又畏懼的笑臉,現在情況,看到的人絕對會以為吳海是被脅迫的一方。

 

劉祖榕面無表情地看著吳海,他的話不是說給拿著槍的他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吳海在說服自己劉祖榕不會傷害他。

 

正當黎央拿出護符,準備把門口惡靈一併清除時,吳海突然低聲一吼,攔腰衝撲向劉祖榕。

 

劉祖榕立刻將槍口高舉,以免誤傷,那混蛋雖強詞奪理,但有一部份倒是說對了,要是在這裡殺了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就連說是正當防衛都很勉強,他跟黎央之後會很麻煩。

 

吳海高達百公斤的體重將劉祖榕撲倒在地,劉祖榕一聲悶哼,正要回擊時,吳海連滾帶爬地起身,黎央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舅舅肥胖的身軀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宗祠大門,破開惡靈形成的無形之壁。

 

黎央皺著小臉對劉祖榕說:「怎麼辦,廣場還有一堆惡靈,我想追但又很害怕。」

 

劉祖榕搖搖頭,看著持續往前跑的那抹臃腫背影:「我全程都有錄影蒐證,他跑不掉的。」

 

才說完,黎央和劉祖榕便見到吳海在廣場中央停下腳步,呆立著。

 

「怎麼……?」

 

黎央下意識以為吳海那明顯有三高的身材加上剛才的壓力讓他突發性中風了。

 

下一秒,吳海轉身面向吳家宗祠,臉上一抹得逞的勝利弧度,對著他們大喊:「黎央!不要怪舅舅,你們母女的福份,我今天是要定了!」

 

說完,吳海雙手先是合十,而後一個翻轉形成詭異的結印,嘴裡開始唸唸有詞起來。

 

隨著他嘴裡猶如誦經般的旋律,黎央雙眼逐漸圓睜,抓住身旁同學精實的手臂:「劉、劉祖榕……」

 

「……現在發生什麼事了?」劉祖榕問,他的視線裡只有一個中年大肚男在廣場中央喃喃自語,但黎央明顯看到了什麼讓她很驚嚇的場面。

 

在黎央眼中,吳海一開始唸誦咒語之類的東西,寶地中所有惡靈都開始往他方向集中,並一一從不同方向進入吳海的身體。

 

黎央如實告知劉祖榕後,他將槍塞到牛仔褲後方,拉著黎央就往吳海方向跑,神情嚴正:「妳得趕緊把還沒被妳舅舅吸收的惡靈斬除!」

 

說完,劉祖榕放開黎央的手,自己猛衝向吳海,一招擒拿就將他肥胖的身軀面朝下地撂倒在地,將雙手反壓在背上,一手摀住他的嘴,不讓咒語持續。吳海露出邪惡的眼神,身體劇烈的撞在地面上對他而言似乎不痛不癢,嘴上唸不出來,但心中的咒語仍持續著。

 

黎央近距離見到四周黑黑綠綠的惡靈緩緩走向自己。

 

脖子與頭顱僅有一層皮連著的男人、被剖開孕肚,肚子空盪爛黑一片的母親、雙眼被挖出,雙臂被砍斷的幼童、穿著緊身衣,身材火辣卻面目糜爛辨認不出人形的女子……還有許多她無法細看的慘狀。

 

越接近,黎央越能感受到它們那幾乎快漲破她心臟的悲傷、絕望、痛苦、背叛、怨恨,簡直快將黎央的意識吞噬殆盡。護符緊握在手裡,腦子卻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動作,惡靈們幾乎要觸碰到黎央,她隱約聽見各個惡靈發出來的、男女老幼、音調高低不一的悲鳴:「好香啊…是神明啊…請神明可憐我…分我一點香氣吧…好香啊…」

 

黎央一聽,一股油然而生的憐憫與悲傷使她眼淚頓時洶湧潰堤。

 

這些…都是曾經的受害者,是舅舅口中那個神之眷屬邪教的受害者。

 

「夏黎央!」

 

劉祖榕的叫喚讓黎央瞬間抽離出來,她一咬牙,豎起劍指,唰地劃了半圓,身邊圍繞著她的惡靈們被削斬消失。最後黎央低下頭,看著兩個幼童身型的惡靈,似乎是一對小姊弟,雙眼均被挖空,張著嘴發出啊啊聲,能見到牙齒被硬生生拔掉的血肉模糊牙齦,兩名孩童的腹腔被橫向切開,內臟從傷口處露出來,吊掛著。

 

黎央舉起手,含著淚削砍而下。

 

看著幼童殘缺的身子在她面前化成光點,黎央眼淚止不住,渾身發抖。

 

到底是誰……到底要如何地泯滅人性,才做得出這種事?!

 

此時,吳海似乎積攢了足夠力量,猛然一個翻身就將壓制在他背上的劉祖榕甩飛出去。

 

劉祖榕在地上滾了幾圈很快起身,神色大驚,那力道簡直像十幾人合力推了他一把。

 

吳海起身就往黎央方向快步逼近。

 

「夏黎央!後面!」

 

劉祖榕聲音傳來同時黎央正好斬除廣場上所能見的最後一個惡靈。

 

她一回身,立刻被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道掐住脖子並高高舉起。

 

黎央突感呼吸道緊縮,空氣進不去也出不來,在一陣痛苦的窒息感中驚覺是吳海正單手掐著她。

 

『他哪來這麼大力氣?!』

 

依舅舅油多肌少的身材不可能這樣臉不紅氣不喘地把她從地面上舉起來,一定跟那些被吸納進他身體的惡靈有關!

 

劉祖榕追上前,雙手抱拳用力重擊吳海抓著黎央的手臂,力道之大,已經清晰聽見骨骼脆裂的聲音,只見吳海緩緩轉向劉祖榕,臉上掛著陰森微笑。骨折似乎不影響他施加在黎央纖細頸項的力道,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

 

在劉祖榕攻擊的同時,黎央也使出最大力氣踹向吳海的頭臉,一次、兩次,吳海不閃不躲直接承受攻擊,鼻樑被踢斷,鮮血直流,嘴角擦傷出血,但仍無法遏止他的舉動。

 

「呃…咳……」

 

黎央縮起腿想再次攻擊,不料體內的氧氣已經無法支撐她的動作,她雙腿癱軟的垂下,逐漸失去意識。

 

劉祖榕見狀,立刻單手扒上吳海的大油臉,黎央聽見了在河邊他所叨唸的字句,這次清楚多了:「九天玄女在上,懇賜吾等祛邪斬厄神力,魔等是予封之是予滅之──退!!」

 

在劉祖榕最後喝令下,吳海臉色驟變,鬆開掐著黎央的手,痛苦得抱頭甩臉,不斷後退與嘶吼,那個樣子就像被火燒到一般。

 

黎央摔落在地,大口地吸取氧氣,不斷咳嗽乾嘔,眼淚鼻水都出來了。

 

劉祖榕趕緊扶起黎央,目光緊戒地盯著吳海。

 

當吳海再次抬起臉時,五官遽變,長出長長四顆獠牙,雙目通紅,耳朵變尖,表情猙獰,儼然是個惡鬼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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