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你說出去外面講...」大師兄懊惱地說。
「幹!痛死老子!」姊姊的男友在她離開後,忍不住大罵。
「真的給我下手!」
男人從氣極敗壞變成頹喪,一雙眼懷恨的瞪了她一眼。
她交出衛生紙給大師兄後,蹲坐在他們對面。
突然一切變得冷靜。
她抓到幾個回憶的畫面,姊姊一向對男友嚴厲,會要求他幫忙、粗重的讓他負責、跑腿的叫他去、看他喝酒講幹話就拎著耳朵提走...。
而這男人每次都照單全收,乖乖配合,只是沒事就又故態復萌。於是兩人就不斷的重複一樣的行為,一個管教,一個改不了。
但今日他兩男人的對話重新刷新了她的認知。
大師兄與這表面好配合的男人,打著爸爸道壇的主意,這是她無法想像的世界,也無法理解的領域。
儘管自己的身體經年累月的被借出去作為傳遞訊息的工具,但她並沒有真切地接收到什麼啟示或精神,她只有空白後的疲累。
信徒們對她萬分感謝,對爸爸感謝,對大師兄感謝,但她無法感受到這個感謝背後的真誠。
若是沒事了,這信眾應該很久不會再出現;若是還有事,再來的不是哭著就是氣著,她儘管內心有許多聲音,卻也不適合直接脫口。
「妳讓神明去講就好,妳不要講。」爸爸這樣告訴她。
她想爸爸是為了保護她吧。
但漸漸地她發現了,其實是為了給道壇裡有其他運作的空間,像是要買金紙迴向、買佛珠開光、買神像回去保佑...。
而這些,都是讓大師兄去處理,大師兄需要人手,就會找姊姊的男友去幫忙。
然後這樣的機制,養大了某些人的胃口。
她仍看著眼前兩個男人,心裡冷靜下來,彷彿一面明鏡,突然一切都串連起來。
為神明服務久了,她儘管只有空白後的疲累,但有些意識上殘留的情緒教會她。
若什麼事都問神明,人自助了嗎?自助在哪裡?
怨天怨地前,自己是否有先盡力了?
要求神明保佑,但自己的心是值得神明眷顧嗎?是乾淨的嗎?
怪別人的同時,自己是不是也有過犯同樣的錯?
強求來的不會是好的,這樣仍然要強求嗎?
她曾經問過父親,
那個阿姨無法生小孩為何要被婆婆罵?明明就是那個婆婆陰德不夠啊!
那個只是想透過鑽漏洞方式賺取錢財,為什麼想要神明保佑可以得標?
為什麼生病要怪老天,那個阿嬤明明自己想東想西愛抱怨愛生氣,怎可能不生病?
那麼小氣怎麼會覺得可以有中樂透的機會?
父親摸摸她的頭,笑著說人就是這樣,所以他們才需要妳啊!需要神明啊!妳乖,好好為神明辦事,神明會保佑妳的。
可是此刻她覺得神明沒有與自己同在。
她只和兩個貪婪的男人在一起。
為什麼神明沒有什麼訊息給她?為什麼沒有提醒她什麼?為什麼沒有保佑爸媽?為什麼沒有保佑我們姊妹?為什麼要讓我失去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