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
從那之後,爸爸更投入宮壇工作,似乎賭氣似的,又像是義無反顧,有人來就開門,有人求就請神。
她沒有學校的記憶,念書的記憶,同學的記憶,只有在宮壇的記憶,但一旦被上身,她也沒有任何記憶。
所以那段時間,她每天渾渾噩噩,似乎只有睡覺和吃飯的時間是屬於自己的。
她把背貼著房門,靜靜地不作聲音,等著門外那兩個男人繼續對話,她聚精會神,不知道自己現在臉色有多蒼白,瘦弱的四肢正微微顫抖。
「這樣好嗎?畢竟是有神明做主,我們這樣會不會有報應啊?」
「神明也不想突然就這樣收掉吧?有人來接不是更好?而且老的都死了,只剩兩姊妹,都聽我的,不用怕啦!」
「那也要有人接啊!」
「你不知道很多人都眼紅這間宮壇,只要說主事者過世要找人接,跟你保證,開價一天比一天高!」
她不懂開價什麼,也不懂眼紅什麼,對於15歲但生活侷限在家裡的她而言,家就是天,父母就是地,滋養與支撐她生活的保護傘。
而她每天做好自己的事,乖乖地被安排好,單純享受著疼愛。
但就算未經世事,經年累月在求神問卜中,初時茫然無知被神明上身時那種情緒都是無法忽視的,她可以感覺到身體充斥著憤怒的感覺、哀傷的感覺、凜然的時刻、慈悲溫柔的時刻,儘管這些感覺也不是她的。
隨著年歲漸長,看多了信眾的嘴臉,聽多了他們的對話,她漸漸地能記得一些信眾和神明上身時的對話,似乎懂了為什麼神明會有憤怒、為什麼會有哀傷。那都是因為人類的貪啊、嗔啊、癡啊,而且結習嚴重,講不聽勸不得。
就如同,她現在此刻,聽著姊姊的男朋友和大師兄之間的對話,她莫名地發抖一樣,那個細細打算的背後,像一隻惡毒的蜘蛛,靜悄悄的羅織一張名為貪婪的網,打算將她姊妹倆包覆成為養分,作為利益的交換,求得他們的生天。
聽著他們陰險惡毒的對話,她不禁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