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三年十班 (5)

志宏：「國ㄟ，你說皓民他要幹麻，走得這麼匆忙。」

「誰曉得，這傢伙總是神神秘秘的。」

放學之後，林于皓並沒有留在班上，而是直接前往打工的地方。她在一間私人加油站當工讀生。

「妳就是林于皓？」一群人(大約8~10人)擋住了林于皓的去路。

「我是。」林于皓打量著這群人，刺龍、刺鳳，又嚼檳榔、抽煙的；她知道遇上這些人，準沒好事。

「那林子謙是妳什麼人啊？」

林于皓沒有回答。

「我們老大在問你話呢！」

「是我繼父。」

「你繼父跟我們借了不少錢；看妳的樣子，還在唸書吧；聽說過“父債子還”這句話吧？」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林于皓不打算理會，準備繞道離去。

「妳說無關就無關，那我這筆錢找誰要？」

「那是你的事！」

「小妞，挺有個性的啊；哇，我的手…… 」林于皓一招手指擒拿，讓其中一個小囉囉痛得大叫。

其餘的人紛紛亮出了武器。

「哦，又是蝴蝶刀、又是皮鞭的；妳怎麼會得罪這麼一群牛鬼蛇神？」

「是你，譚皓民。」

「真巧啊！」

「不關你的事，這些人不好惹，不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因為認識妳到現在，也沒見過妳開玩笑。都陷進來了，也逃不掉，就當我倒楣吧…… 」

「你們是情侶嗎？那就兩個都給我抓起來。」

林于皓學過武術，而譚皓民學過劍道，輕輕鬆鬆就撂倒好幾個小混混。不過，一個失神，林于皓手臂上中了一刀。

「妳沒事吧？」

「我沒事，小心…… 」

一記重棒…… 就這樣，譚皓民、林于皓被抓進了一間破舊的倉庫。

「譚皓民，譚皓民，你醒醒啊…… 」

「這，這裡是哪裡？」

「我也不曉得，看起來像是一間倉庫。你還好嗎？你看起來不太對勁……」

「對，我，我…… 有密室恐懼症。」

「那是什麼玩意兒？」

「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楚；總之，得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以為我想留在這啊？！」

  電話鈴聲響起。

「喂，俺老爹不在，有事請留言，我會盡快為您轉達。」

「國ㄟ，我頌ㄟ啦！」

「好啦，我在玩任天堂；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耽誤我打Game的時間。」

「皓民有在你那嗎？」

「嘿對，你又沒有把他交給我保管，他怎麼會在我這。」

「剛玥玲打電話給我說，她傍晚去皓民家，想借上課的筆記；可是譚伯父說皓民他還沒回家耶？！」

「那又怎麼樣？」

「你不覺得奇怪嗎？」

宇國按了遊戲機的暫停按鈕。

「嗯，聽你這麼說，你是不是在懷疑什麼？」

「懷疑？」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皓民跟玥玲…… 他們兩個人有一腿？」

「我哩勒！我就知道你要講這些五四三的，你真是滿腦子小玉西瓜耶…… 」

「啊不然勒…… 」

宇國繼續玩著他的“坦克大戰”。

「我有點擔心的說。」

「擔心啥，怕民ㄟ在半路被人家非禮喔？」

「我是說正經的。」

「我很正經啊…… 唉唷，想也知道，民ㄟ一定是去劍道場了。」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還有劍道場這個地方；國ㄟ，那我們一起去找找。」

「才不要！我都洗好澡了，還要叫我出門。」

「要不然我請吃宵夜？！」

「頌ㄟ，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啊？」

「我怕今天在班上說的事，真的發生在皓民身上。」

「你是說…… “密室恐懼症”的事？」

「嗯。」

「拜託，你會不會太杞人憂天啦！不過是亂哈啦，你也能當真。」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兩人沉默了約30秒鐘。

「都你啦，害我也擔心起來。這樣吧，你打電話給啟欽、健利，我負責連絡人誠、志宏；十分鐘後，在眷村的籃球場集合。」

「要找這麼多人喔？」

「你沒聽說過人多好辦事嘛！」

「人多…… 」

「廢話少說啦；再晚，球場那邊的燈就要關了。」

「喔！」    

「盡量跟我說話；不然，我怕我會昏睡過去。」

「那……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渾身都沒力氣。妳呢，手臂沒事吧？」

「血止住了，暫時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

「你剛說那個“密室恐懼症”是怎麼回事？」

「嗯…… 」

「如果不想說，不用勉強自己。」

「其實也沒什麼。我的養父是教育大學數學系的教授，從小就對我非常嚴格，特別是數理方面，他一直希望我能有所成就。」

「這聽起來很合理，你的成績也都很突出啊。」

「是嗎，那妳知道我一天要花多少時間讀書嗎？」

「不曉得。」林于皓搖搖頭。

「記得有一次，我因為承受不住壓力就逃家；養父找到我之後，把我關到住家後面廢棄的柴房；還從外頭用大鎖將門閂上。那感覺，就像現在這樣…… 」

「你是因為這事，才得了什麼“密室恐懼症”的？」

「嗯。」

「原來如此。」

「至少現在，還有妳陪我。就算有個萬一，也不孤單寂寞。」

「少來，我可不想死在這個破倉庫。」

「別擔心，宇國會找到我們的。」

「他…… 」  

恩頌：「國ㄟ，怎麼辦，皓民不在劍道場耶…… 」

宇國：「別急，我們現在分頭尋找；頌ㄟ，你跟啟欽、健利一組，人誠、志宏跟我一組；二十分鐘後，在這集合。」

「好。」

宇國：「那現在對錶…… 現在的時間是9點10分，9點半準時回到這。另外，頌ㄟ，這是B.B.Call，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代碼嗎？」

恩頌：「記得，有狀況就發出一組“7777”；狀況解除就發出“0000”。」

「妳別看宇國平常愛開玩笑，一整個很粗線條的感覺；真的出狀況的時候，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你就這麼相信他啊？！」

皓民點點頭。

「好吧，現在好像也沒的選擇了。不對啊，那如果他們找不到這，又該怎麼辦？」

「聽天由命囉！」

「不會吧，搞了半天，還得聽天由命…… 」  

晚間的9點31分。

「怎麼樣，有民ㄟ的下落嗎？」宇國問。

「我們這也沒發現。皓民到底跑哪去，總不會人間蒸發了吧？！」恩頌搖搖頭。

「我想，民ㄟ可能回去了，我們先去他家問問。」

一旁的柯啟欽陷入沉思的狀態。

志宏：「走了，啟欽，你在發什麼呆啊？」

「喔，沒事，我只是覺得那倉庫…… 」

宇國：「什麼倉庫？」

「就前面那座倉庫，剛本來想到那，看能不能找到皓民？」恩頌回答。

「然後呢？」

啟欽：「有兩個人在那倉庫外頭。」

宇國：「兩個人，誰啊？」

恩頌：「不認識；不過，我肯定不是眷村的人。」

健利：「對啊，還用“三字經”問候我們。」

宇國想了一下：「啟欽，你是不是覺得哪邊不對勁？」

啟欽：「我們這，也不是什麼繁榮、熱鬧的地方；通常這個時候，差不多就寢了；那兩個傢伙，在那廢棄的倉庫外頭鬼鬼祟祟的，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

宇國：「所以，你懷疑民ㄟ的失蹤，跟他們有關？」

啟欽：「嗯。」

宇國：「我們再去一次剛你說的那間倉庫，先不要打草驚蛇，看那兩個傢伙到底要幹麻！」 一群人到了倉庫外頭，他們躲在草叢堆裡。

恩頌：「啟欽，你去試看看裡頭有沒有人；小心不要被那兩個傢伙發現。」

「放心吧！」

柯啟欽繞到倉庫後門，像是有種特定節奏般，輕輕地敲著。

叩叩叩叩叩叩叩！

林于皓：「你不擔心啊，都快10點了。」

「噓，妳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皓民很仔細地聽著。

「什麼聲音？」

柯啟欽對著後門又敲了一次。

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定是宇國他們。」

叩-叩叩-叩叩叩！

皓民對後門敲著。

啟欽心想：「這是皓民；只有他，才知道我們之間的聯絡方式。」

正當啟欽想回去跟大夥報告這個好消息時，草叢堆裡傳來一聲慘叫。

宇國：「哇，你踩到我的腳了啦！」

「你們是誰啊？」慘叫聲驚動了看守的兩名流氓。

「我勒，邱志宏，你這個大箍呆；你真的是生雞蛋無，放雞屎有耶！」

「喂，我在跟你們說話…… 」

話還沒說完，這兩個傢伙就被宇國撂倒了。

「真沒用，老子都還沒熱身呢。」

啟欽：「皓民真的在倉庫裡面…… 不過，門被鎖上了。」

「讓開。」

只見宇國一腳就把門給踹開了。

志宏：「國ㄟ，那兩個傢伙跑掉了。」

「跑了就跑了，進去看看民ㄟ怎麼樣了。」

恩頌：「皓民，你沒事吧？」

「真高興能再見到你們。」

宇國：「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咦，妳怎麼也會在這？」

「慢點再問，先把他們兩個救出去吧。」

恩頌：「國ㄟ，你老爸還沒回來吧？」

「他沒那麼早。」

啟欽：「皓民，好點了嗎？」

「好多了。」

宇國：「那我可以提出疑問了喔？」

「疑問？」

宇國：「你們怎麼會在那倉庫裡面，要約會好歹找個有情調點的地方唄？」

林于皓：「什麼約會…… 」

「妳冷靜點，我來解釋吧。」

「這麼說，那些人是衝著妳來的？」宇國用手指著林于皓。

林于皓沒有回應。

宇國：「看來妳的仇家不少啊…… 」

啟欽：「我想，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怕的是桌ㄟ(導師)那關，別忘了我們答應過的事。」

啟欽：「嗯，我也這麼認為。」

「不好意思，連累大家了。」

宇國：「原來妳也會不好意思啊…… 」

啟欽：「大家都是同班同學，既然遇上了，就一起想辦法解決吧。」

「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他們會來學校。」

宇國：「來就來，我才不怕。敢欺負我朋友，我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對啊，我都忘了你是空手道高手，一個能打十個。」志宏笑著說。

宇國：「最好是，你以為我成龍，還李連杰？」

志宏：「你比他們還厲害！」

宇國：「來這套，灌迷湯沒用啦！差點忘記你剛出包的事，看我終極電頭鑽；來，跟我一起唸：大箍呆，炒韭菜，燒燒一碗來，冷冷挖嘸愛。」

「唉唷，救命啊…… 」

也許是看到大家相處融洽的感覺，林于皓露出難得的笑容。

「妳笑起來蠻迷人的。為什麼總是一臉酷酷的？」

于皓：「有嗎？」

「久了妳就知道，班上同學都是好人。」

于皓：「我很羨慕你們，能有這麼好的交情。」

「妳也是我們班的，從現在開始，大家都是好朋友。」

宇國：「喔，民ㄟ，你想追她？」

「哪有…… 」被宇國這麼一說，我突然發現，恩頌他們都圍了過來，且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宇國：「被我猜對了吧。」

說完，又是那獨特的宇國式笑聲。

其實，我不否認我對林于皓是有好感的；但正確地說，是對她的好奇心，驅使我想進一步地了解她。後來，我才知道她的沉默、酷樣，只是用來偽裝自己的一種保護色。

這件事鬧得蠻大的；隔天，這群人真的跑來學校，還找到了我們班。

「都不曉得養你們幹麻；不過，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大哥；說吧，是哪個傢伙打傷你們倆的？」

「就…… 就是他。」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打傷我的人？！不過，我挺喜歡你這個傢伙，只要你肯下跪認錯，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可是欠的錢還是得還。」

我知道宇國在壓抑自己的脾氣；不然，照他原本的個性，早就跟對方幹架了。

副班長玥玲：「對不起，等會我們老師就要來上課了，能不能請你們先離開？」

「唷，這女孩長得挺可愛的，我喜歡…… 」

玥玲：「你們不要這樣！」

「喂，你們要不要臉啊，幾個大男人就這樣欺負一個女的？！」宇國起身嚇斥。

「終於說話啦，我以為你是啞巴呢…… 」

「國ㄟ，不可以，這裡是學校；我們答應過桌ㄟ(導師)不鬧事的。」

宇國：「難不成你要我跟這些人道歉？」

「喔，看來你這小子脾氣挺倔的。」

「這位大哥，我們打個商量吧。」

「你是誰？」

「我叫譚皓民。」

「大哥，就那天跟林子謙的女兒在一起那個男的。」

「想跟我談條件？」

「嗯嗯。」

「說說看，也許我會考慮考慮。」

「不知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聽說過“龍哥”這稱號嗎？」

「龍哥，是這樣的，這裡畢竟是學校；江湖事、江湖了，把事情鬧大了，對您也沒好處，可能還有失您的身分。」

「那你想怎麼做？」

「找個時間，大家就一次把事情給解決，您覺得如何？」

「我也不想節外生枝；好，給你個面子；這個星期六下午一點，在後校門口的那條巷子，雙方把人找齊；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談得攏，一切好辦；談得不愉快，那死傷就難免囉。」

「我明白，那就先謝謝龍哥了。」

「我們走。」

「大哥，就這樣走啦？」

「你沒聽到我剛答應什麼嗎？」

「有，不過…… 」

「那是不是要我請轎子來抬你，才肯走啊？」

「不用，大哥，請！」

恩頌：「國ㄟ，聽說過這個叫“龍哥”的嗎？」

「沒有，大不了就開幹嚕。」

啟欽：「皓民，我看這事沒那麼容易解決；你想怎麼做？」

「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是最好；不然，就像這龍哥說的，死傷難免了。我查過這“龍哥” 的資料：他本名叫黃聰明，是這附近新崛起的角頭老大；以賭為業，兼營“地下錢莊”放高利貸，並教唆小弟暴力討債，甚至縱火恫嚇，為人十分囂張、跋扈。」

宇國：「哇，你是調查局的啊…… 」

志宏：「國ㄟ，你還這麼悠哉，難道你已經有了解決的方式？」

「哪有什麼解決的方式；既然遇到了，就到時候再看著辦嚕。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下午李亮的數學隨堂測驗。」

語畢，全班都笑了。

數學課

「好啦，改完了，唸到名字的，出來領考卷。」

達到標準的，可以獲得其他同學的掌聲；未達標準的，照慣例，一分一下；感覺很像武俠小說裡的賞善罰惡令。

「譚皓民100、陳玥玲98…… 石恩頌90、廖人城88、邱志宏86…… 」

志宏：「呼，還好低空飛過；不然，就要挨板子了。國ㄟ，你考幾分啊？」

「關你屁事！」

「郭健利80、柯啟欽80…… 薛怡如72、蔣家良70…… 郭宇國68分。」

「噗…… 」聽到宇國的分數，正在喝水的恩頌，將嘴巴裡的水吐了出來。

志宏：「6…… 68？皓民，國ㄟ的過關分數是多少？」

「90。」

志宏：「一分一下，90-68，等於22；以李亮的力道，我看國ㄟ這下子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嗯。」其實，我擔心的不是宇國。

「接下來，都是不及格的，我不想一個個報成績了。」李亮說完，把剩下的考卷扔在地上，還沒領到考卷的同學，只能狼狽地、低頭找著自己的考卷。

「你們班算不錯了；全班39人，13人及格，還有一個滿分；在我教的6個班級裡，扣掉13、14兩個特優班，10班是及格人數最多的。所以，我就不一個個處罰了。」

「太好了，逃過一劫…… 」

「但是，居然有人給我交白卷，拿了個大鴨蛋，擺明不重視這次的隨堂測驗。」

宇國：「誰啊，這麼有種，李亮的數學也敢交白卷？」

「我希望這位同學自己承認。」

林于皓：「是我。」

「嗯，林于皓；在這，過關的分數是85分。快下課了；不過，老師是一定要處罰妳的；要打幾下，妳自己說吧？！」

林于皓低著頭沒有回答。

「怎麼不回答？15下，OK嗎？」

「好。」

「那把手伸出來，不許縮喔。」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回座位坐好；別忘了，妳還欠我70下。」

不虧是李亮，又快又準；更讓人佩服的是林于皓忍耐的功力。

以李亮的力道，換成班上任何一個女孩子，可能早已淚眼汪汪，林于皓卻仍是面無表情。

「林于皓，妳回去把考卷補齊；其他同學，將錯的確實訂正；數學小老師是誰？」

「有！」

「皓民，你明天把全班訂正好的考卷收齊，然後拿到數學辦公室；我不在的話，就直接放在桌上；在上面貼個條子，註明班級。」

「好，我知道了。」

「下課了。」

「起立，敬禮！」

「謝–謝–老–師。」

在走廊的洗手台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