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月季

　　在護衛人員帶領下，莫傀安一路穿廊過堂，來到被各式建築包圍於中央的一棟獨立小樓前，四周綠意盎然、花香四溢，花、草、木交互相生，錯織出一片悠悠然美景。

　　小樓門前，冷若蘭和先前的龍柏已站在那等候。

　　「兩位貴客，樓主正在頂樓等候，裡面請。」龍柏客氣招呼。

　　冷若蘭這次沒有節外生枝，和師兄相互點頭示意後一同踏入小樓。

　　待兩人進入，龍柏一雙強壯大手輕巧的將門關上，隨後就像一尊門神一樣站在那動也不動。

　　來到小樓之內，這裡與外頭的廳堂個室頗有不同，裝飾十分典雅且與各式植物搭配相依，除去各類花草纏繞、支持和雕飾器具外，通往上層的樓梯，更是巧妙圍繞靠建在一顆巨樹之上。

　　室內奇樹、互為倚撐，如此特別之景，令莫傀安與冷若蘭不由得都多看一眼，更從其中感覺到股隱隱存在的特殊氣息環繞。

　　隨著踏上樓梯，可見小樓每層各有特色，書、畫、棋、琴等陶冶性情之技藝，更有淡淡檀香令人心神舒緩，若是陶醉其中必然十分愜意。

　　但，葬陰門不擅風雅。

　　他們一路來到頂樓，這裡也正是巨樹頂端，茂密的枝葉冠蓋如自然大傘遮日，陰涼晦影之下有一座半開放式的八角小亭，那裡站著一位淡妝輕衣、風華正茂的女子。

　　她有一對黑色毛茸短耳引人注目，半折輕貼於那瀑瀉般黑髮之上，身形並不高挑，但穠纖合度恰到好處的曲線令人賞心悅目，秀氣面容上的淺淺微笑，既示出善意又不會過於唐突，使人感覺是名十分得體。

　　「莫先生，冷夫人，鄙人月季，忝為風姿樓於天水城的分樓主，久仰兩位了。」

　　這名看上去約莫介於二十到三十來歲的秀氣女子，說話輕柔好聽言語相當客氣，在招呼兩人入座後，自己這才跟著坐下。

　　她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溫茶，為貴客和自己各倒一杯，冉冉花香氣味從中浮起，令人聞之喉頭湧動。

　　「請用。」月季手比示意，隨後便自己拿起先呡一小口。

　　冷若蘭也未多作猶豫，直接拿起茶杯，不過不是淺嘗即止，而是大口大口的一下喝光。

　　「嗯，味道不錯，月樓主不介意我再來一杯吧？」

　　邊說著，冷若蘭已邊逕自拿起茶壺再為自己續上一杯。

　　適才花茶入喉後，溫熱於腹部中散發淡淡但不斷的氣息，與她體內陰氣甫接觸便融入其中，很弱卻有效的些微增強，甚至隱隱推動內勁更加順暢運轉，讓引路人篇的修練瓶頸少見的出現鬆動感覺。

　　「此乃風姿樓名物，靈心茶，冷夫人請不要客氣。」

　　月季說著不禁拉起衣袖捂嘴輕笑，但眼神真誠，沒有讓人受到輕視之感，反倒能領略其真心歡笑之意，比先前莫傀安暗中施用引魂秘錄的手段不知道高明多少。

　　不像師妹那般喝了又喝，莫傀安拿起茶杯放入兜帽下的陰氣漩渦中，隨後拿出就像沒喝過一樣又放回桌上。

　　「月樓主，這般打擾妳不好意思，我們師兄妹是有求而來。」

　　聞言，月季放下掩笑衣袖，眉目彎彎的打趣道：「明白，莫先生要找最好的男人，樓下龍柏便是，至於冷夫人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伴片刻。」

　　「月樓主說笑了。」

　　沒有尷尬、沒有生硬、也沒有對月季的打趣回應，莫傀安的語氣仍是平平淡淡，一點如常人往來的痕跡都沒有，令人感覺不出其是羞愧還是冷酷。

　　好像浪濤擊打於岩石之上，毫無反應。

　　月季原本還想藉由這個小小玩笑拉近關係，順便好似無意的透露出風姿樓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下，恩威並施的讓彼此能掌握到該有距離。

　　但，事與願違，陰氣修練者是真的不太容易相處。

　　一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快把一壺茶喝光，一個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模樣。

　　兩師兄妹，真的非常有默契。

　　不知道這是不是門派人數稀少的好處，至少月季自己在風姿樓內似乎沒有這樣的同門或友人。

　　「......意下如何，月樓主？」

　　不知不覺，對方一句話已說到尾聲，月季這才從發散的思維中醒來，立刻歉意十分的道：「莫先生，真是抱歉，剛剛不小心分神了，能否請再說明一次呢？」

　　月季覺得眼前兩師兄妹很特別，莫傀安也認為她奇怪，這麼大兩個人坐在她面前都能分心，不知道是不是木屬之氣修練過度，心神無法護持住的後遺症。

　　從見到這棟特別的小樓時，他就注意到了。

　　此地木屬之氣十分旺盛，在沙漠中能有如此景象，必然是經過特別加工改造，而且附近的花、草、木上隱隱有氣息殘留跡象，那顆巨樹更是重中之重。

　　莫傀安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在這棟小樓甚至是風姿樓內戰鬥，必然會因為這些不起眼的花、草、木陷入困境，除非他擁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藉由紙人成陣逆轉破壞，不然只有離開另尋戰場才是上策。

　　「月樓主，今日我和師妹前來，是想進行情報交易，如果錢銀有所不足的部份，是否可用敝門一些自製的丹藥與奇物補足，意下如何？」未有不耐，莫傀安將先前的話再重說一次。

　　聞言，蛾眉輕墜，沉吟片刻後月季才道：「通常來說不行，風姿樓並不是天下機關城又或是兌寶閣，不擅長評估轉手之事，但......葬陰門貴客初次來訪，這點小小方便之門還是沒有問題。」

　　「多謝月樓主。」莫傀安微微低首致謝。

　　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月季搖搖頭，很直接的道：「莫先生，話雖說如此，但風姿樓是作生意的地方，娛樂生意也好、仲介生意也好、情報生意也好，總歸是要讓大夥吃的飽穿的暖，所以我必須先看看你擁有什麼，才能決定生意作不作的成。」

　　點頭，因為這話很有道理，於是莫傀安從懷中拿出一袋沉甸甸金銀，這幾乎是他此次下山的全部盤纏，隨後又拿出三瓶清氣丹和六枚護身紙人，將之全部放在桌上，任憑對方觀視。

　　「嗯......定死生的清氣丹，奇貨可居，就連天下機關城特使也曾指名的好東西，這個紙人......與先前莫先生交予鳳蝶的是相同之物？」

　　金銀隨手一秤即知多少，清氣丹也在聞香辨味後立刻知曉，唯有那沒見過也沒聽過的小小紙人頗為特別，月季放在掌中仔細研究一下後才詢問。

　　「是，使用方法一樣，想必月樓主已經知曉。」

　　既然廳堂間的對話對方能夠得知，莫傀安也就沒有再說一遍打算。

　　顯露難為神色，月季唇口輕抿，好一會才緩緩說著。

　　「我相信莫先生技藝，但如此奇物從未在市面上流通過，就如先前所說，風姿樓並不擅長評估轉手之事，所以我也只能給個大概，就是不知道莫先生能否接受？」

　　大概是多還是少，區間上下又是如何，話沒有說明，一切僅由雙方自由心證，這是一種交際也是一種往來。

　　如果主人不滿意，下次風姿樓可能就冷落一些葬陰門。

　　如果客人不滿意，下次葬陰門可能就會另尋其它門路。

　　如果雙方都不滿意，或許彼此就再也沒有下一次。

　　這是必然會有的人情世故。

　　所以，莫傀安沒有討價還價，也沒為自己設下底線。

　　葬陰門時隔多年首次正式下山活動，他需要釋放出一定的善意。

　　「沒問題，那麼我們可以正式開始了？」

　　對於這樣爽快又明事理的人，月季很喜歡，眼眉越發盈笑彎彎。

　　「當然，莫先生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