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賞花與刺殺(下)

裴沁蘭

第一眼最直觀的體認就是精緻。上面開滿點點小白花的大蓬綠蘿覆蓋著真正的小山丘，流水淙淙，像是江南文人曲水流觴作詩用的小河蜿蜒過庭院，地氣甚暖，到處都開滿了各色重瓣牡丹……蘇期甚至看到了之前她們心心念念許久，後來委託凝香樓主才取得的姚黃牡丹……在這院子裡居然有一個小角落開滿了一叢個個都有碗大的黃花。

從這許多細節便能看出宰相有多寵這個女兒，說是金玉堆砌也不為過。蘇期看著，卻覺得心有點寒……對比起來，被他們這之如敝屣的裴夜蘭到底做錯了什麼？憑什麼呢？就因為裴沁蘭是作者筆下的女主角嗎？

……原來站在配角身份看主角所擁有的一切，感覺是這麼不公平啊。

蘇期心裡有點感嘆，眼睛忙著看院裡的眾多花卉造景，因此沒留意走在前面領路的那位大丫頭已經停下腳步，朗聲對著緊閉的房門說道：「小姐，典夫人已經請來了。」

聽她說話，蘇期才轉過視線。

門咿呀一聲被拉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紅裙，裙襬處繡著張揚盛放的牡丹花，那人邁步而出，居高臨下望過來，距離有點遠，蘇期看不大清楚對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空氣中一種無形的張力擴散開來……時間彷彿跟著慢了下來。

裴沁蘭心頭一凜，注意到了對方竟然不約而同也穿了一身紅衣，不由地有點生氣。自己本來就該是獨一無二的，等了這麼久終於擺脫了一個裴夜蘭，卻又來了個不知所謂的典夫人，穿著裴夜蘭最喜歡的曇花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有那對最令她在意的黑鐲……這個女人決計是不能留了。

宿命般的對峙，兩個女子各立一方，鏡影般相似的繻裙和身形，連妝容都驚人的相似。

蘇期也感覺到了這個故事已經來到一個重要的節點……自己最終會來到這裡，是劇情的推動也是眾多選擇後走向的必然……但她還不知道眼前這位真正的女主，究竟想做什麼呢？

「典夫人好，真開心妳能來。」端著能融化所有鐵石心腸的笑容，裴沁蘭屈膝盈盈一拜，那張臉美得令人屏息。

蘇期都感覺自己讓瑪麗蘇光環給壟罩住了，光是聽她說話心裡就不自覺湧上喜愛與憐惜……果然是女主，太犯規了。

容若扶著蘇期上前幾步，走到階梯下的時後突然聽得腦後風響，她下意識拔出匕首相迎，回頭就對上了一名黑衣人。

「有刺客！夫人快躲開！」大丫頭將蘇期往階梯上推，迴身就拔出腰上的軟劍上去幫忙。

幾個婢女聽到聲響紛紛趕來，蘇期看著她們整齊劃一地抽出軟劍加入戰局，容若被包圍在其中……蘇期說不上為什麼，心裡卻突然掠過輕微的怪異感。

「夫人，這裡危險，快跟我進來！」還沒讓她有時間細想，裴沁蘭一把捉住她的手就往屋裡扯，力道大得不可思議……她居然掙脫不開。

等門碰地一聲關上，蘇期被一把推倒跌坐在地上……她才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

那些婢女都是會武的，沒有人會蠢到來刺殺女主，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刺客是假的。

那她們真正的目標……是自己？……難道裴沁蘭真的……蠢到要對狼族夫人動手嗎？

大概是蘇期把「不理解」三個字寫在臉上太過明顯，裴夜蘭垂眼看她，表情特別溫柔和藹地笑了。

「聽崔嬤嬤說，典夫人不大熟識漢語……可惜我卻是不信。」聲音這般甜美，面容清豔，蘇期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還有逐漸蔓延而上的殺意……真的很困惑。她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這種痛恨到底從何而來？

「還要繼續裝下去嗎？」裴沁蘭偏著頭，神情看起來格外無害。「還是……想等那位忠心的婢女進來救妳？」

聽她提及容若，蘇期突然有點緊張。她冷不防想起上次在雅蘭珠帳棚外也是這麼一群女子圍攻……相似的情況，同樣都是來自南朝的人……上次容若差點不敵，並且還受傷了……她忍不住看向關上的房門，卻聽見甜美的輕笑，沁著濃重的惡意與嘲笑：「別猜了，她的命跟妳一樣，今天都註定交代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