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進電梯,他的手也沒停,很快速地快速瀏覽過手上的紙張,其中包括好幾份包裹著一層朦朧塑膠袋的賣場目錄,他後悔曾經填了這些資料,但其中有些甚至是屬於好幾年前曾經住過這房子的前屋主、前房客的,他也沒辦法。然後,他的眼睛跟手同時停在了一個畫面上,那是一張明信片,畫面裡那棟二層樓的老房子,是他一年前被強迫拆遷的老家。父親與母親如今住在一棟二十層樓高的房子裡,有電梯、有景觀,但是再也沒有寬大的院子可以養狗。
「我到此一遊了。」明信片的背後空蕩蕩地躺著這樣一句話。沒有稱謂,沒有署名,但他當然知道是她。不是她,還會是誰呢?
寄這樣一張明信片給他,到底是何用意呢?以前他常常收到她寄來的明信片,來自巴黎左岸、倫敦的大笨鐘、冰島的極光、京都的楓葉、紐約的時代廣場……都是些世界上耳熟能詳的景點,旅遊指南五顆星必訪、旅人口袋中等著被勾選完成的項目。她喜歡旅行,他不甚明白。這些地方,在書上、在電視上,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就可以算是見識過了。對他來說,似乎並不一定有親臨現場的必要。但是她說,那不一樣,我想去到那裏,到此一遊。
對他來說,世界這麼大,一個人不可能去遍每個角落。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早早在三十歲將來之時便背了房貸,他想要有個家。他最後沒有能找到機會說出口的是,那個家裡面,他希望有她在。他不願意跟她去世界的每個角落,他想要她留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組成一個家。
而她終究離開了,繼續她環遊世界的夢想。他們平和的分手了,努力笑著說了再見。她每到一個地方,還是會寄張明信片給他。為什麼要去那些地方呢?那裡沒有自己的家啊。
哪裡是自己的家呢?他在自己的沙發上癱坐了下來。明信片上的他的老家,也早已不存在,早已不是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