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慈悲與閻羅（四）

　　今日有好天氣，所以也有好心情。

　　這陣子，王笑藏覺得很是開心愉悅。

　　先是按計畫順利的將門內礙眼的無聊東西全數清除光，再來就是因為興致來潮在山下附近村子隨便閒逛而已，居然能陸續發現許多有趣的寶藏。

　　一女一男，兩個孩子，都是值得慢慢調教玩味的有趣東西，而兩人的母親也沒有辜負他的期盼，同樣是一名妙人，足可作為享受的前菜。

　　身為葬陰門史上，首位將引魂秘錄全篇修至大成者，王笑藏已經能夠藉由生命體內的微量魂氣，深入感知到對方那潛藏在表面之下的情緒。

　　所以，初見面時，他一眼就能發覺兩名孩子特殊之處。

　　一人毫無感情，簡直就不像是一個正常生命。

　　一人深藏不露，即使是他曾見過的許多心有城府者也難以比擬。

　　兩名孩子簡直就是修練陰氣與魂氣的最佳幼苗，只需仔細從小教養，在精神和培育上做點手腳，自然就能夠唯他命是從，好在將來成為葬陰門的瑰寶！

　　而他們的母親同樣不俗。

　　情緒起伏大漲大落之間，精神卻能如隨海扁舟般不倚不搖，始終堅定如一，護佑念頭從未有過動搖，是已經將所有可能結局思考過的不悔。

　　如此堅決之意，在在都撥弄著王笑藏的心弦，搔得他癢痛難耐！

　　而此三人，對他來說還只是意外的快樂點綴而已。

　　要說到最令王笑藏難忍內心的興奮與激動，下體都快忍不住充血硬起者，當屬那名醜陋的壯悍少女！

　　純粹無暇。

　　一念到底。

　　每每光是想到這裡，王笑藏就快要顛狂至無法思考！

　　因此在終於掃平門內不服勢力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來到這個小村尋人。

　　來的路上，王笑藏一直在思考。

　　是該一步到位將壯悍少女徹底扭曲弄壞好？

　　亦或是一點一點耐心的將壯悍少女染上自己喜愛的顏色？

　　又或者是藉由這與壯悍少女交好的一家三口來折磨她？

　　思緒浮動翩翩，因為牽扯到壯悍少女的關係，令王笑藏心神遠比往日更加散亂。

　　恍惚間，他內心甚至就快要因為自我幻想而高潮。

　　可在如此重要時刻，卻是被一聲暴罵給徹底打斷！

　　「放肆！掌門要收妳的孩子為真傳弟子，這是你們的福氣！」

　　鋼刀男子大喝一聲同時向前跨步，重新拔刀指向瘸腿年輕婦人，他覺得自己找到表現的好機會了。

　　練封霓見狀，立刻護著兩名孩子後退，神色驚恐緊張。

　　見到如此反應，鋼刀男子很是滿意，認為這次的機靈應該有讓新任掌門留下印象，即使沒功也能記著他。

　　殊不知，旁邊的女長老已經用看待死人般的眼神看向他。

　　同時，瘸腿婦人怕的也不是鋼刀男子，而是在他身後的一隻手。

　　五指成爪，無聲無息，碧藍氣勁若絲線遊動旋繞於那手掌腹背，正一點一點的慢慢靠近鋼刀男子頭頂。

　　就在練封霓發覺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緊緊護住孩子並遮住他們雙眼之時。

　　鋼刀男子前進了一步。

　　女長老後退了一步

　　後方的手掌與碧藍勁氣就要落下。

　　外頭卻傳來粗野非常的咆嘯聲音！

　　「村長！放開我！」

　　「練千尋和莫傀安都是我的人！葬陰門憑什麼說帶走就帶走！」

　　「老娘每個月都按時繳那些狗屁稅，什麼時候有虧欠過了！」

　　「老娘欠天！欠地！欠父母！他娘的就是不欠你們任何人！」

　　「滾！！！」

　　隨著壯悍少女的可怕怒吼徹響茶花村，四處也接二連三傳來快速關門閉戶的聲音。

　　女長老聽到也是眉頭微凝、面有不豫，幽綠陰氣於她四周悄悄燃起，正想著要給踏著沉重且凌亂步伐的來人一記勁力教訓。

　　突然，她看到了。

　　掌門頭頸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了大半圓望向自己，神色詭異。

　　背身正面，奇人異景，令女長老心靈不禁一陣懼意顫抖，頓時低頭退至一旁，不敢再有任何主張和動作。

　　回首之後，王笑藏的手也轉向改為輕輕拍在鋼刀男子肩上，客氣的道：「小弘呀，外面來人有些吵鬧，幫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但是不要傷害村民們，好嗎？」

　　同樣聽到那粗糙難入耳的女子吼聲，鋼刀男子本就想表現一番，如今被掌門這麼「熱情」一拍，心裡更是激動不已，覺得自己可能要被重用了。

　　甚至，之後有機會成為重要幹部也說不定！

　　「是！掌門！」

　　低頭領命，鋼刀男子立刻轉身朝屋外走去。

　　見到此景，王笑藏頓時笑得更開心了，一副好戲就要上演模樣。

　　他向已經快縮到牆角的瘸腿婦人招招手，笑著道：「一起來吧，總要看看這種時候還願意為你們出聲的人，下場會是如何。」

　　說完，王笑藏便帶著女長老一同率先走出小屋。

　　危險人物已離開，但一點也沒有讓練封霓感到鬆口氣。

　　她有深深的預感，今日自己是躲不了了。

　　瘸腿斜擺撐地，另一腿彎曲跪下，練封霓讓自己與兩名孩子的視野齊高，因為她想將自己的面容和接下來的話語深深埋入他們心中。

　　「千尋，傀安，你們聽好......」

　　可是，突然間，小男孩那稚嫩面容展現出這年紀不該有的陰沉，搶先打斷了她。

　　「練大嬸，沒關係，妳和懷玉大姐不需要做什麼，我們成為真傳弟子的話妳們也能過的輕鬆。」

　　這番話和那神情，頓時令有很多話想說的練千尋愣住，她真的想像不出來，到底過去是怎麼樣的流浪歷練，可以讓這個孩子如此年紀便如此早熟。

　　不知不覺間，她神色愛憐，伸出手撫了撫小男孩臉頰，發自內心的誠懇說出請託。

　　「傀安，你雖然不算是絕頂聰明的孩子，但永遠懂得自己該做些什麼，這樣很好，以後千尋就麻煩你了。」

　　「練大嬸......」

　　搖搖頭，練封霓勉強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聲音已忍不住顫顫的道：「沒機會了，我能感覺出來，這位新任掌門是一個喜怒無常且天地唯我的人，他想收你們當真傳弟子，那就一定不會留我。」

　　這番話讓小男孩表情越發複雜，因為很多事他還想不通。

　　「不應該，他想要收我們當真傳弟子，就該拉攏......」

　　驀然，還有很多話想說的小男孩，感覺到自己雙臂被死死抓住，力道之大甚至有些弄痛了他，但他不敢出聲或動作，因為練大嬸那張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的面容就在眼前，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

　　「你們還小，他有千百種方法可以摧毀你們的心靈，扭曲你們的記憶，混淆你們的認知，讓你們眼中和心中永遠只有他。」

　　「所以，一定要聽我的話，永遠不要忘記我和懷玉，要記住你們是誰的孩子，好嗎？」

　　聽到這些話，莫名的一股從未有過的苦澀滋味湧上心頭，小男孩也不清楚這是什麼感受，只能順著複雜情緒重重點頭，許下承諾。

　　「好。」

　　終於，得到了小男孩的諾言，練封霓兩行淚水忍不住流落。

　　「母親，今天沒有人關照我，為什麼妳還會哭？」

　　小女孩無喜無悲的詢問，卻是更加令練封霓內心感到陣陣刺痛，她盡力的想壓下自己情緒，但還是無法抑制的低低啜泣哭出聲來。

　　時間，已經不多了。

　　心中清楚這一點的練封霓，她一邊強收住哭聲，一邊雙手顫顫的為女兒最後一次整理好衣服。

　　望向眼前經過半年生活，不再受到特別關照，外表已變得正常可愛的練千尋，她雙手像捧著寶貝般的捧著那張小臉。

　　「千尋，母親以後可能都無法再陪妳了，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小女孩沒有任何懷疑的點頭。

　　「不要忘記我和懷玉，以後若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問問傀安，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我......」

　　「母親，這不是一件事，這是很多事。」

　　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女兒平靜的聲音打斷，這讓練封霓原本好不容易忍住的情緒再次潰堤。

　　她徹底跪倒在地，無力的將頭靠在女兒肩上，緊緊抱住那小小身子不斷的痛哭喃念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母親，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給她一個正常身體，對不起沒有給她一個正常家庭，對不起沒有給她一個正常生活，對不起沒有給她一個正常未來。

　　對不起，這一切的對不起。

　　練封霓心中實在有太多想說的話。

　　在最後，也只能化為一句細語叮嚀。

　　「母親真的很希望有一天能見到妳開心快樂的模樣，將來......將來......將來等妳知道如何笑的時候，記得回來笑給母親看看。」

　　「好。」

　　如此，她沒有什麼好遺憾了。

　　練封霓最後再將兩個孩子一起擁入懷中緊緊抱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出去吧，那位掌門大人還在等你們。」

　　像是放下一切，她的雙手終於鬆開，重新扶著牆壁吃力站起。

　　「母親，不一起去？」

　　「母親等下就過去，千尋妳先和傀安一起出門。」

　　小男孩得到練大嬸的眼神示意，他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諾，便主動牽起小女孩的手將她帶到屋外。

　　屋內空蕩，已再無他人。

　　練封霓環視四周，回憶過去點點滴滴，不禁為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人生嘲諷自笑起來。

　　她走進廚房，拿了個東西，不一會便又出來。

　　隨後堅定的朝向門口而去，大步跨越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