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年前,我決定不再臉上塗抹化學物品,口罩成了我外出的標配。在他人眼裡,可能覺得是我是個防疫做好做滿的怕死隊,但骨子裡我只是想利用口罩來掩飾我完全素顏的模樣。
2024大年初二, 這個被我視為極度安全的防護罩,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事發過程是這樣的:
在那良市集擺天的第二天,老闆突然對我說:「你現在不要戴口罩了。」
對此,我表示抗拒與不解。
以下是老闆鍥而不捨的進一步解釋為何如此要求
1 戴口罩不適合站在銷售崗位,彷彿無形中有一堵牆佇立在客人與我們之間
2 戴口罩的我像個木頭,客人感受不到生命力與熱忱
3 戴口罩與客人說話,容易讓客人聽不清楚
即便如此,我仍打從心底覺得,將完全素顏的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銷售崗位上,絕不是件加分的事。
沒有白的發亮的潤色霜為我的天然膚色加持...
沒有遮瑕膏掩飾我的黑眼圈與痘痘...
沒有眼線與眼影加深我的輪廓...
這些都令我焦慮得不能自己。
我認為老闆在強人所難,我表示出自己素顏的模樣會嚇到人,同時指出周邊攤位不乏戴口罩的銷售人員,以此表示抗議。
老闆馬上要我看向隔壁攤位沒有戴口罩的正妹,表示這才是正向楷模,我說:「那是人家漂亮,不戴當然加分。」
老闆詫異的看著我:「妳也漂亮啊!如果妳今天的狀態是戴口罩比較加分,我就不會要妳拿下口罩了。」
當下的我完全無法接受。
對老闆一再的緊逼施壓,我漸漸不再表示什麼,眼神篤定地漂向他方,展現出沒有想配合的態度。
善於軟硬兼施的老闆給予我空間,她說:「不然你去晃晃半小時,調整一下,回來就把口罩拿掉,練習把自己敞開。」
我一臉為難,仍沒有表示同意。
老闆態度決絕地說:「站在這個工作崗位就是不適合戴口罩。」
「如果你還是要戴口罩,那就不要站在前面,我寧願你坐在後面用筆電,銷售我來就好,我都不會怎麼樣,只要你不要戴著口罩面對客人...」
在我感到百般糾結與憤怒的同時,老闆給予了最大空間,讓我彷彿獲得了特赦金牌。
我默默地決定照樣戴著口罩,退出銷售崗位,站在攤位的側後方椅子旁,呆望著筆電,手指在觸控面板上滑呀滑,裝出有事做的模樣。
此時各種憤恨的聲音在腦海裡此起彼落:
「為什麼麽老闆的控制魔爪連是否戴口罩的個人選擇也要管?!」
「為了工作,我到底得犧牲多少、配合多少才叫盡責?」
「要我退出銷售崗位,明擺著要我當個局外人,存心讓我難堪嗎?」
在此同時,一絲細微的聲音從憤怒的縫隙中透出微光:
「或許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糟糕...」
「就如老闆所說,這次機會無疑是提前為母親節的展示銷售活動預做練習的好時機...」
經過大約一小時,那股憤怒與抗拒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理智終於可以接手。
我開始可以認真思考「到底要不要拿掉口罩?」「拿掉口罩的利與弊」
自我爭辯的最後,我以「如何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強」的思緒做了最終的決定
『做自己原本做不到的事情,可以讓我變得更強』
打開手機的前鏡頭對著自己的臉,確認了自己的模樣:「嗯,沒有到理想的完美,但也不至於糟到不能見人。」於是我半試驗性的接受了不戴口罩的選項,默默將口罩拿下。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我舞力全開的大展臉上的笑容。
有謂「生理影響心理」,當我再也躲無可躲,而必須大大地展開笑容面對客人時,我發現,我的肢體與心理竟也跟著輕盈、開心了起來。
還有口罩的保護時,我可以選擇性的只讓眼睛笑,眼睛以下的肌肉皮笑肉不笑。
因此當老闆說戴口罩的我像個木頭時,我雖憤怒,但那股怒意其實是惱羞成怒。因為我完全同意老闆所說的「能量場的影響力」。
當我的能場是個不流動的狀態,周邊人的也會感受得到。
脫下口罩後,我因為沒有退路而必須展露笑顏的這件事,讓我勢必得整個人投入其中,投入在與客人的互動、投入在把自己敞開再敞開。
我沒有期待獲得更高的銷售業績,因為如果銷售業績沒有因此提升,那我反而可以給老闆反將一軍。
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有的人會被我的笑容吸引過來,回以我同樣舒服的笑容。
有的人會表現出喜歡看著我笑著說話的眼睛,聽我把產品介紹完,笑著跟我說謝謝。
甚至有的人會說我漂亮,問我是不是老闆的女兒。
更不可思議的是,整體業績成長的速度正在攀升。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某種「我跟客人的互動變得更加自然而率真」的狀態是個不爭的事實。
傲嬌如我,即便事實證明老闆才是對的,我也沒有在當下就跟老闆說謝謝謝。
情緒沉澱到活動的尾聲,在老闆對我說出很訝異我會脫下口罩的時候,我才對老闆道謝,謝謝她給予我彈性的空間、尊重我、以我的步調走出自己的舒適圈。
過年期間,我的〈容貌焦慮〉大挑戰,於是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