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選擇放棄，或許是重生？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一名壯碩的男子站在一張床邊看著躺於床上的少女。

少女平靜的望著窗外，柔和的陽光從紗窗照射進來為冰冷的房間提升了一絲溫度。

兩人所在的房間刷著白漆，配上兩張單人床，床頭上則有著各種按鈕，以供日常所需及緊急狀況時使用，他們所在的是一件病房。

過了數分鐘少女才慢慢的開口「哥，人終有一天會死的。」她的臉依然面對著窗戶。

「我知道，但妳確定妳已經足夠了嗎？」男人接著問。

「從八年前的那一刻開始，我每天懷抱希望，努力的活下來，一次次的急救我從來沒放棄，但是過了這麼久我想通了一點。」少女轉頭回來看向男人，她的眼神飽含堅定。

男人並沒有說話，他在等少女說出她的答案。

「我與其每天掙扎著求生，然後什麼事也做不了，那還不如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就算會早點死也沒關係，至少我是有意義的。」少女說到最後雙手用力的抓著床單，用力到整隻手都在顫抖。

男人把一切看在眼裡，內心滿是不捨。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男人強裝冷靜的說道。

「不是只有他受益而已，儘管我的身體早已殘破不堪，但能用的地方還是不少的。」想到自己還是很有用處的少女露出了微笑。

「但你會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他。為何不能分一點心力為我再努力一下？」男人知道他不應該這樣講，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少女嘆了口氣「哥你知道我已經為了你們，為了關心我的人努力了八年，現在我只是想為了我自己去做一件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啊！但是太快了……」男人無法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落下了第一顆淚珠，他想把淚擦乾卻不斷有新的淚水流出。

看著男人慌亂的用袖子去擦拭淚水的樣子少女有些想笑。

她的哥哥就是這樣，明明長的兇神惡煞，渾身肌肉，內心卻像個孩子一樣，遇到什麼事都會不知所措，然後哭泣。但就算如此，在父母過世之後，他毅然撐起這個家，保護著少女成長，給少女最多的安全感。從那時開始直到現在，少女沒再看過男人流過一次淚。

少女很開心，她的哥哥依然還是以前那樣。

但她也很自責，她知道是自己的自私讓他哥哥傷心落淚。

少女從床上坐起來，抓住男人的手，拉著他坐到床邊，然後她輕輕的擁抱著他，直到他停止哭泣。

「哥，等我離開之後你跟若曦姐複合好不好？」看著仍紅著眼的男人，少女認真的說道。

男人沒想到話題會忽然轉到自己身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為了照顧我，我知道你犧牲了很多，至少我希望未來還有人能陪伴你，而且你跟若曦姐互相都還愛著對方對吧？」少女見男人沒有答覆，便接著說道。

「可是……我……」

「沒有可是，至少要去試試看，為了自己而活，是很棒的一件事！我還要在天上看著你們的婚禮呢！如果你不做的話我天天去夢裡找你哦！」少女直接打斷了男人的話。

「我反而希望妳天天來夢裡找我……」男人小聲嘀咕道。

「喂！」少女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背上。

「嘶……」男人痛的瞬間挺直背部。

「抗議啦！禁止使用暴力！」男人怪叫。

「你明明知道我要表達什麼還故意這樣講，根本就是欺負我！該打！」少女撇過頭做出不爽的樣子。

「好啦，我保證我會去找曦，但能不能成功複合我真的不敢保證。」看著少女的側臉，男人知道他沒有拒絕的可能，只能無奈的回答。

「這樣就對了！」少女心滿意足的點頭。

扣扣扣……

有人敲響病房的門，他們都知道是誰。

本來露出些微笑容的男人，再度變回那面無表情的他。

少女點頭示意男人去開門。

男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平靜的走到門邊，開門，讓拿著一疊資料的護理師和評估員進入房間。

然後男人從房內走出來帶上房門，順著走廊來到販賣機前，買了一盒方糖，一顆顆的取出來含進嘴裡，等著那些人離開。

「請您詳細閱讀這份資料，閱讀完之後在同意書這裡簽下名字就可以了。」在評估員做完一系列評估，並簽字之後，護理師將手中的那份資料交到少女手上。

少女並沒有立刻閱讀那份資料，而是拿著另外一張她剛才拿到的表格看了起來。

「這些都是經過確認後我還符合捐贈標準的器官嗎？」少女問道。

「是的。」

「這會移植給他吧？」少女指著其中一格問道。

「沒錯，協議已經寫好，對方家屬也已經同意，只要您簽下同意書，這份協議就會生效。反之如果您沒有簽同意書，協議就會作廢。」護理師詳細的解釋道。

「嗯，謝謝。」少女點頭道謝。

然後她直接將資料翻到最後一頁並準備在下面的欄位簽下名字。

「這邊還是建議詳細閱讀說明事項，只要您簽下名字之後就不能反悔了，不管任何理由都一樣。」護理師提醒道。

「沒關係的。」少女輕輕搖頭，然後在欄位上簽下她的名字。

梁海

梁海在八歲時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父母，之後梁海一直與大她十歲的哥哥相依為命。

14歲那年梁海在學校因劇烈的頭痛而被送進醫院，醫生診斷出梁海的腦部長了腫瘤，位置太過深入，無法開刀挖除，發現的太晚，使用藥物控制效果已經微乎其微，這種情況只能期待腫瘤自己變小甚至消失。

一開始梁海還是堅持讀完國中，但很快腫瘤的壓迫讓梁海身體出現越來越多狀況，然後她休學了，後來則是直接住進醫院。

其實大多數時候，梁海就像正常人一樣，但偶爾的發作卻令她苦不堪言，發作一次比一次嚴重，一次比一次時間更長，最後的這幾年醫院更是發出了十幾次的病危通知。

雖然其中有幾次檢查，腫瘤好像變小了，但下一次檢查就會發現腫瘤又變的更大。一次次些微的希望破碎，少女逐漸沒了活下去的動力。

然後梁海的病房來了一個少年，就像當年的梁海一樣。

十幾歲的學生，生命進入倒數階段，但少年還沒失去希望，他還在掙扎求生。

梁海知道她現在還活著的意義在哪，所以她做了決定。

一天後

她的病床空了，而另一邊的病床上男孩回來了，昨天的護理師跟評估員正在與其確認移植手術的內容。

男人坐在她病床邊，緩慢的收拾她留下來的生活用品，他的妹妹梁海已經不在了，接下來的生活他少了唯一親人的陪伴，男人還在思考著未來該如何過下去。

然後他在抽屜裡找到一張信紙，上面寫著：

給我最親愛的哥哥

是梁海的筆跡。

男人將折起來的信紙打開，看著上面的內容。

首先哥，因為我找不到信封，所以只能用紙的反面將就一下了，希望哥不會介意，哈哈哈。

我真的很感謝哥從那時候開始一直為我遮風擋雨，我知道你犧牲了很多，我也知道我很自私，所以我想跟哥說聲抱歉。

爸媽把我取名叫海希望我能包容一切，但我個性跟名字完全不符合，任性、小氣又固執。還記得我小時候因為一顆糖果跟你賭氣，整整一天都不吃飯，把你急的都跪下來求我，結果最後買了一整罐的糖果給我為才肯吃飯，現在想到都覺得很扯，完全不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麼呢，小時候我不懂事，長大了好不容易比較懂事了，結果卻又生病，一直給哥哥你添麻煩，有時候我也很討厭自己，我感覺我做妹妹做的很失敗，為什麼我那麼沒用，為什麼我總是給你製造麻煩。但後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而我也愛你，所以我釋然了，我很幸福這樣就夠了，對吧？

因為我很幸福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要說我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來不及看到哥哥的幸福。一年前因為我的病情加重，你跟若曦姐分手，現在我這個麻煩精離開了，我不能陪著你了，就讓若曦姐回來陪你吧？答應我，我就每天晚上去夢中找你，這樣很棒吧！

若曦姐可是經過我鑑定認可的，跟哥非常適合，你們一定會在一起，然後很幸福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講什麼，但又想留點東西下來，所以把心中所想都寫出來了，哥，你會看完的吧？

好啦，最後雖然我離開了，但是哥記得偶爾要想起我喔，不然我在另外一個世界也是會有點孤單的……

啊還有我要叮嚀哥一點！雖然大家都說不要哭，要笑。

但我覺得哥太少哭了，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吧，不要把情緒憋在心裡這樣我看了也很心疼，笑應該是開心的時候真心的笑出來，而不是用來偽裝的工具，所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勉強自己！

以上，就是你最最最可愛的妹妹梁海留給你的話！最愛哥了！！！

看完信的男人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未來自己要更努力的活著才行。

「梁海姐呢？」醫護人員都離開之後男孩看著已經沒人的病床問道。

「她已經出院了。」男人將整理好的行李背在身上往房門走去。

男孩看著病床若有所思。

或許是覺得未來沒有機會再見到面又或許是別的原因，男孩看起來有些失落。

「你跟她很快會再次相遇的。」走到門口的男人忽然轉頭說道。

男孩似懂非懂。

到走廊上，男人停下腳步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看著那一整年沒點開的聊天框，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進去。

有時間出來喝杯咖啡嗎？

已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