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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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金珍 / 彰化縣



我誕生在只有0.5平方公里的小島-澎湖縣西嶼鄉小門村,在民國60年前沒有橋連接西嶼鄉,得要划船才能到。我的家門前是美麗的大海,後面是小山坡,一個非常美麗的玄武岩方山地形之獨立小海島。我是家中第9個孩子,有3個哥哥、3個姐姐,2個姐姐夭折。我的生活很單純,去海裏游泳、海中尋寶、拔風茹草煮風茹茶喝,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讀高職時我要坐40鐘的車到馬公市上課,聽同學談論馬公市好吃的店和看晚上的美國影集。我本來晚上7點就睡覺,是乖巧的孩子,讀書認真。因為公車班次很少,很少去馬公市玩,聽同學說馬公市好玩,我開始沒有坐下午4點的專車回家。我去馬公市區玩,只有晚上9點20分的公車有開進去我住的村莊。媽媽覺得我不一樣了,在台灣的哥哥回澎湖看我,他覺得我是有精神科的問題。

後來我到台灣哥哥家玩,他說去他上班的醫院看我的血型報告,我等很久,後來我想自己走路回哥哥家,他攔阻我,我不從。後來我被強制就醫到台南成功大學附設醫院的精神病院。強制就醫過程中,我超級害怕、恐懼、大聲喊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像一隻小狗被鎖起來,再怎麼掙扎也沒人理我,因為我被認定是一個精神病人。現在想起來,我的心仍是痛,仍是流淚。那時的我好無助、好孤單、被欺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到如今經過約31年,往事仍歷歷在目,想忘忘不了,心事沒人知。

隔天醒過來是在精神病院了,打電話向其他家人求救,他們叫我休學,好好養病、聽大學畢業的哥哥的話,因為他學歷最高,講話有份量。我打電話給澎湖的老師,她說只要我可以回澎湖考試,她可以幫我。我去哭求醫生,讓我可以回澎湖考試,醫生同意了,哥哥陪伴我回澎湖考試,再回醫院住院。老師是我人生的貴人,感謝老師。

當我從病床醒過來,有陌生的病友來招呼我,我覺得很溫暖,因為我覺得我的家人背叛我。這些陌生人陪伴我度過這難熬的十幾天。從此以後,我對陌生人有好感,不怕生了。但我的人生變色了,從一個單純、無憂無慮的女孩,從此以後成為一個躁鬱症的病人,我的心很不舒服。

那個年代,精神科資訊還不是很多,我也不知道這個病名是什麼?我討厭成為一個精神科病人,我討厭家人把我強制送我去精神病院這件事,我把精神科和瘋子連在一起,我怕人家說我是瘋子。我的心開始不單純了,只想證明我沒病,不想和躁鬱症有任何關聯。我的心破了一個洞,自卑自憐找上我。我流著淚寫這段故事,我的心還是痛,還是淚流滿面,不能自我。

從台南精神病院出院,回到澎湖把高職念完,我開始工作。老闆娘的外甥追我,但我自卑自憐。我是一個精神科病人,我不敢結婚,我怕嫁過去,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或者罵我瘋子。

後來我來到台灣不知做什麼工作,當我失業時,我就想到小時候,媽媽說我和爸爸一樣沒用,我就開始憂鬱,不想吃飯、不想說話、不想面對現實,覺得媽媽說得沒錯,我沒用。

媽媽從澎湖來台灣找我,帶著我全台灣拜透透。在我小學五年級時,媽媽開始幫台北的姐姐顧孩子,台北、澎湖兩邊跑。爸爸不贊成,他要出海,他怕我沒人照顧,我記得他說我們像垃圾。後來我向媽媽埋怨這件事,她向我道歉,她說她沒辦法都兼顧到。

她是個偉大的媽媽,在帶我去求神問卜這幾年,為了我要好起來,花了很多冤枉錢。姐姐說神棍在二十幾年前要8萬元,3個哥哥和3個姐姐努力湊錢,只為了要妹妹好起來,可以吃飯、可以說話。

在和媽媽拜拜的這幾年是我和媽媽最親近的日子,她說了許多她的故事給我聽:從她媽媽是小老婆、她沒有報戶口、媽媽的身份證沒有父親的名字、當人養女,又養育7個孩子、照顧公婆,撐起這個家。她說爸爸只負責生孩子,我開始了解她的苦、她的付出,她真偉大,我以她為榮。我很幸福,有一個這麼棒的媽媽,她常說事情她看一眼就會了,7個孩子不如她聰明。

念高職時,在馬公市騎車,我逆向行駛,我家沒有機車,所以我不懂交通規則。有一個人應該是酒駕撞到我,我有受傷,我載的兩個同學沒事。後來我再到車禍地點看一看,是天主教堂,我想是祂保祐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天主教是什麼?

後來我搬到高雄,我的同事是基督教的,我請她帶我去教會。她先給我CD聽,歌名叫「給我換顆心」,歌詞是:「給我換顆心,換顆感恩的心,給我換顆心,換顆知足的心,教我懂得,懂得珍惜身邊的人事物,換了一顆心世界都變了,信不信由你。」我開始哭,因為我的心好累了,想要換顆心。第一次去教會也哭了,現在知道叫做聖靈親自感動我的心。

我開始信耶穌,我跟媽媽說我信耶穌20年,她大概省了200萬。信耶穌之後,我開始有自信,我知道耶穌無條件愛我、接納我,祂只要我用心來拜祂,跟我過去拜的神不一樣,我相信拜祂就夠了。我開始有教會的生活,教會牧師、牧師娘陪伴我25年了。教會幫我養了我的孩子4年多,讓我無後顧之憂專心工作。教會弟兄姐妹百般忍耐我、陪伴我、替我禱告、照顧我們一家人,鄰居、朋友也疼惜我們。

我的生命中出現許許多多的天使幫助我們,感謝耶穌,真感謝大家的愛,求耶穌賜福他們。我的娘家家族、婆家家族一路上的接納、體諒和寬容,我才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婚姻中的跌跌撞撞,在禱告中把自己的心事、委曲、痛苦講給耶穌聽,耶穌的愛陪伴我往前行。兩個孩子也越來越懂事,老公的不離不棄,總是用他的愛支持我一起走下去。25年的婚姻真的不容易,因為有耶穌的愛、眾人的愛,陪我度過難熬的日子,我真幸福。

我和老公的相遇,是我到彰化找一個一起去參加飢餓三十的朋友,老公在彰化和我坐同一台火車,他在火車上看到我,一見鐘情。兩人坐在同一台火車上,並不相識。到了嘉義,老公在下車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給了我一張名片就下車了。他是去參加教召。我在台北學做保險,看到名片就收下。後來有到鹿港找老公玩,之後就沒有聯絡了。之後我在高雄失戀又重感冒,用呼叫器聯絡老公,他從彰化鹿港鎮跑來高雄關心我,我一時地感動,我不知道男生追女生會特別勤快。後來我們結婚了,結婚後生了兩個兒子,孟妻三遷,搬到澎湖、又搬到高雄,再回彰化芳苑鄉住。

約8年前,牧師介紹了一個思覺失調的病友給我認識。她住在精神科康復之家,我就一個人去精神科康復之家去關心他們,請老公煮好吃的麵線糊和魷魚焿給他們吃,他們都吃光光,因為他們很多人一個月賺不到1000元,出去找工作又碰壁。在鄉下很多人不是很了解精神科,會誤以為我們常發病,是不是會傷人。我覺得是社會新聞污名化我們,讓我們這些乖乖服藥、配合醫生治療的人生存不易。我會主動告訴人,我是躁鬱症病人,讓他們來了解我們,除去他們的偏見。

這8年,有接觸兩間精神科康復之家的病友,他們真單純,我們一個月去一次,帶餅乾、飲料分享給他們。他們用感恩的心吃這些東西,開心的不得了,我也好開心。後來教會弟兄姐妹和我一起去關心他們,把耶穌介紹給他們,帶他們唱詩歌和跳舞。有姐妹載他們去教會,教會有煮愛心餐給他們吃。他們感受到耶穌的愛、人的愛,從我們的分享耶穌中,他們知道在耶穌的眼中他們是寶貝、是有價值的人,不是被遺棄在精神科康復之家的人。

他們也很愛我,在我鬱期時,他們打電話關心我、寫信關心我、為我禱告。有一個6歲智力的病友畫了三十幾本底波拉小時候的畫本給我,在她畫的底波拉中有一朵花,我解讀為祝我心花朵朵開。有能力的也會請我吃東西,送東西給我,很快樂的跟我們唱唱跳跳,越來越有自信,像在天堂一樣。

我感謝耶穌,我成為精神科病人,可以認識這羣純真的病友。聖經說我們在一切患難中,祂就安慰我們,叫我們能用神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我們相知相惜,成為彼此的祝福。愛吸引愛,我也分享他們的故事給周遭的人。有人捐錢、有人捐衣服、有人捐東西,讓他們一起來關心病友、認識病友。病友也感受到他們的愛,用感恩的心來回應,有愛就無礙。

我曾經在別人的愛和耶穌的愛中站起來,現在可以幫助病友,我的生命越來越美好。我找到人生的目標,分享耶穌的愛給更多病友,愛帶來良性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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