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豐盛的早膳後,換上黑底鎏金齊胸襦裙的蘇期讓納蘭真牽著手,緩緩走在建成只有十年左右的狼族王城裡。
草原上的城池參考了南朝建築風格,外圍的城牆蘇期目測大約有四層樓高,起到了相當好的防風作用;內部建築用的是夯土牆混合木造,廊簷下掛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琳瑯滿目。
狼族仍然將打獵習俗完整保存下來,但經過了二十年,原本就超越當前時代先進的狼族工藝技術在雕刻及藝品類發揚光大;與南朝交好帶動了兩國貿易,狼族出產充滿遊牧民族文化色彩的飾品也引發南朝人的喜愛,因此鼓舞了更多狼族人成為匠人和工藝師……於是走在狼族王城裡,能看見屋簷底下掛著獸皮大衣、獸牙掛飾、琉璃吊墜、木雕藝品、玉石飾品以及銅刻符片……看上去有種質樸的粗曠,別有一番風味。
蘇期緩緩走著,感覺自己正和許多回憶擦肩而過:她記起穿越過來這個世界的最初,面對全然陌生的人事物,那一剎那滿心的茫然;她記起自己第一眼見到納蘭真時不由自主被腦袋裡的聲音逗笑;和親之夜不得已的刺殺,狼族王霸道地咬上她脖子,留下了兩人此生無法相捨的羈絆;她記得第一次走出王帳,展目望去,狼族七十二屯都是蒙古包似的帳篷,抬頭望,能看見疏朗湛藍的天空……後來在南朝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她差點失去納蘭真……如今,狼族一派欣欣向榮,天下都是太平盛世。
我的女王,今日竟如此多愁?旁邊的哈士奇默默密語了一句。
也不算是多愁善感,只是突然發現二十年就這樣一晃而過,感覺好短又好長啊。蘇期輕輕靠著他,微笑著。
我的女王,二十年太短,妳此生都要陪在我身邊。熟悉的甜言蜜語還是相同成份,蘇期低頭笑了,沒留意到他眼底幾乎無法察覺的恐懼。妳答應過我的,死生不離。
我答應你了,不離開。蘇期想起了他們定情的那首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誰能想到呢,她莫名其妙被拉到這個世界,卻碰見了可以相守一生的人,還過了二十年從未想過的安穩生活。
多幸運。
「王!女王!」見到他們倆的人紛紛用左手輕點右肩。
遠遠的有一支護衛隊正在巡邏,蘇期看過去,發現領隊的人居然是軒轅澈……其實她原本不該注意到他,但這位風流倜儻不減當年的狼族左副手正氣急敗壞地跳腳,這離奇的畫面引來了許多人側目……兩位王的視線也自然移了過去。
「跟妳說了待在教院裡,還沒結業的小孩兒怎能出城巡佐?」
「我已經拿了教院連續三個月第一,院首說過,只要拿一次第一就能進護衛隊實習……為何不讓我去?」一個豎著高馬尾的女孩倔強地梗著脖子,雖然年紀很輕,氣勢和自信卻絲毫不輸軒轅澈。
兩人你來我往吵了好一陣子,最後站不住理的軒轅澈終於吼了出來:「就憑我是妳爹!我說了算!」
「你太不講道理了……」女孩有點委屈,畢竟年紀還輕,藏不住心裡的難過,眼眶微紅,卻沒有任性地撒潑。
蘇期在她身上看見了容若冷靜的影子……血緣真是奇妙的東西,除卻外貌輪廓,父母親身上的特質,也會像掩藏的寶藏一樣,在不經意的時候,發光。
「澈當了父親之後,當真心慈手軟許多。」納蘭真摟著她停下腳步,語氣很有點喟嘆。「想當初他可是有『鐵血斥侯』稱號的教院院首,他堅持無論男女應當一視同仁,寒冬臘月還堅持讓女子跟著下漠北江訓練,就因為這件事,那年有一半欽慕他的少女毅然選擇嫁與他人,我煩不過太多人來不斷抗議,最後他只在教院待了約莫二十天,被我調去演兵場訓練新兵了。」
真是個大直男啊……蘇期遠遠看過去,發現女兒幾乎要哭了的軒轅澈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慌著想哄又一副拉不下臉的尷尬。「我聽說,父親會偏愛女兒,母親則容易會疼寵兒子……怎麼了?」她突然感覺到納蘭真注視過來的眼神有些灼熱。
我的女王,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不准分走妳對我的愛。
這提醒了蘇期一件事……「納蘭……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嗎?」她微微抬頭回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