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柱樑架,透光頂棚,高壓電纜由灼亮的入口延伸到另一端月台。閃亮的鐵軌,沿著枕木在碎石上攀爬而至,偌大的建物,兩頭鏤空,輛輛列車依序行駛。陽光透射,月台不再黝暗無光,微風陣陣吹拂,我在月台上佇立凝望。
車站是眾多名著內鋪設的場景,托爾斯泰在 安娜卡列尼娜中,描繪安娜與伏倫斯基在車站相遇,也在鐵軌上滅熄了璀璨的生命。川端康成的雪鄉,島村在列車上看著葉子的臉龐,在窗玻璃上與山村野火交互明滅,她的眼眸在昏暗的波光間浮動,為著那無法形容的美麗,島村心神凍凝,心胸震悸,顫動不止。
班班列車在清晨啟動,在深夜歇止,載著上班上學的,載著旅遊朝聖的,載著無數的群眾,在人際的網路上牽引出一樁樁的緣起緣滅。時間宛似不動的波面,偶爾幾分機緣,激起波紋層層。心上的漣漪也在無數個偶然的觸動下,留下鮮明無法或忘的永恆影像。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中,克與安多納德在德法邊境小鎮,兩輛行駛方向不同的列車上,遙遙相望,驚詫愣凝良久後,人生從此分道揚鑣。一切的姻緣,伸手可以觸及的剎那,卻因遲疑,怯懦表白,造成日後不同屋宇下,迥異無法交集的人生旅程。
我在車廂後凝望急馳飛逝的鐵軌,消逝在渺茫無際的地平線上,軋軋前進的車聲,彷彿驛馬奔騰不止的人生追尋。車窗外,樹影拂掠而過,村野山巒,幕幕飛逝,蒼天蔚藍,白雲悠悠,倏忽列車鑽入晦暗的地道,暗淡的窗玻璃上,浮現清澈晶亮的眸光,青蔥的窗外景致,蛻變為盞盞浮晃眼前的燈火。一顆顆熾熱追尋的靈魂,正期待著地道過後,燦亮恍白的光線能再次照臨,那久處黑暗畏光矇矓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