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行腳」序－－兼談學測國寫〈樂齡出遊〉一題

2022年，我為自己設計了一個旅行企劃－－大富翁式車站行腳之旅。這趟旅行，不是像大富翁一樣的奢華旅遊，而是使用玩桌遊大富翁的方式，隨機決定你要前往的火車站（無論大站小站、有名無名）；再以該站為圓心，走訪附近一帶。雖然範圍被局限，卻可能會在有限之中，不經意發現過去被錯過的亮點，打開你的眼界。（設計動機請見本文）

趁著這學期結束後的空檔，我著手設計這趟旅行。由於我住在北部，所以第一階段的車站行腳是以桃園、新北、基隆的三十九個火車站為目的地，預計每次以半日的時間遊歷一座火車站及其周圍的自然與人文風情。

上週，我把這三十九站放進抽籤輪盤中，按下旋轉鈕，同時祈禱千萬不要抽中我已熟透的車站。幸好，輪盤指針停在「四腳亭車站」，一個我知道位置，卻很陌生的車站。它瞬間引起我的興致，打算找個好天氣前往。

昨天一早醒來，雨勢滂沱，我和妻子原先打算開車出門買早餐。直到我坐上駕駛座，我們突然遊興大發，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開上高速公路前往位於瑞芳區的四腳亭車站。

既然是圍繞著車站的旅行，當然要坐火車去才有意思。但受到疫情升溫影響，我們決定暫時以駕車到該站的方式進行，待疫情降溫後再搭火車旅行。

四腳亭沒有什麼特別著名的景點，以前開車來瑞芳及基隆一帶遊玩無數次，總是迅速駛離。不過，當我們「親腳」踏進四腳亭小鎮，漫步在往日的聚落遺跡和現今的在地市集當中，以身體感受到這裡的歷史與人文氣息時，才正式展開有意義的旅行，並且和這塊土地接上地氣。（（關於我們的四腳亭之旅的詳細分享，請見〈車站行腳（1）：過眼繁華攏是夢的四腳亭〉）

這趟旅程告一段落後，我和妻子對於這樣的旅行方式都給予高度的評價，既閒散舒適，又能夠見識到以往開車旅遊所見不到的豐富文化底蘊。於是，我們迫不及待抽出下一站……

我們出遊的這一天，剛好也是數萬學子正在學測的日子。傍晚，我看到學測國寫的題目：請學生以〈樂齡出遊〉為題，探討樂齡出遊的意義，並思索如何照顧長者的生理與情感需求。

在高齡化問題日益嚴峻的台灣，看到這個題目並不算意外，兩年前會考作文就曾以〈青銀共居〉為題。然而，不少老師在解析這類題目時，多半是著眼於文章架構面，告訴學生如何鋪陳，卻少有人真正從老年人的角度出發，帶領學生思考。

這也難怪，畢竟多數老師並非老年人，難以站在老年人的立場。我自己過去也不懂老人在想什麼，但自從〈青銀共居〉這個題目問世後，我找了一些相關書籍來看。其中一本，是由美國著名外科醫師、哈佛醫學院外科教授葛文德（Atul Gawande）所著的《凝視死亡：一位外科醫師對衰老與死亡的思索》。

葛文德醫師長期投入老人照護工作，親身接觸銀髮族，理解他們的生理與心理需要，並依照他們的需要，致力於改善照護制度。他在書中舉出許多實例，告訴我們一個非常重要的觀念：

這個觀念徹底顛覆了我們的認知：我們總是先入為主的以為老年人是需要「被照顧」、「被安排」的老小孩。因而，在見到〈樂齡出遊〉這道題時，會不由自主從個人角度出發，設想「我應該如何為老年人安排行程？」或「如何照顧到老年人的生理需求，讓他們跟上大家遊玩的腳步？」－－對於一些不良於行以及認知能力退化的老年人來說，這樣的考量並沒有錯。不過，這是我們一般人對於老年人的想像。

實際上，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有更多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仍有正常的行動能力。就以我父親為例，他今年已經六十九歲，現在只要天氣晴朗，每週都會去爬山，他所爬的山還包括需要使用繩索垂直攀爬的陡峭山勢。他自己尚且有能力規劃旅行且腳力不輸年輕人，你認為他會想跟團參加年輕人為他設計的自以為貼心的行程嗎？

因此，當所有考生將探討焦點放在老年人需要「被照顧」、「被安排」時，你出其不意，聚焦於眾多行動無異於常人的老人，並把設計行程的決定權還給他們。接著，再告訴大家讓老年人承擔責任，反而會讓他們更積極面對自己的人生，翻轉大家的成見－－如此一來，你不就寫出與眾不同的觀點了嗎？

並不是每一個老人都想要被安排行程，也不是每個老人都想要被送作堆，跟其他老人一起旅行；他們有可能跟年輕人一樣，想來一趟一個人的輕旅行，或是和老伴來一趟兩人的甜蜜之旅－－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切入，為銀髮族營造自主規劃旅行的友善環境。

什麼樣的環境適合讓銀髮族進行自主規劃的行程呢？回到本文一開始，我的「車站行腳」就是一個不錯的方式。

老年人搭乘火車旅行，簡單、安全又舒適。他選定了某一個特色小站之後，即以該站方圓五公里內為遊憩範圍，不用長途跋涉也能夠飽覽地方風采。政府必須針對銀髮旅人在各站設計交通方式或專人陪同導覽服務，他們可以自由選擇移動方式，站方也要根據他們的目標景點設計客製化的旅程。想要獨自遊覽的銀髮旅人，可透過站方提供的諮詢對象，了解相關訊息，以提升旅行品質。當然，車站附近的醫療照護服務與安全網絡的建立也是不可少的，這樣才能保障銀髮旅人的安全。

相關配套一旦建立起來，並且提供優惠，相信會有許多性喜離群的老年人願意走出家門、踏上旅程，遊出自在和光采。

葛文德醫師在《凝視死亡》中還點出一個重要觀念：

生活需要獨立，旅行也是如此，我們不妨針對行動仍自如的銀髮族，設計讓他們得以獨立的旅行配套。而火車站之旅，也許是能夠兼顧各層面的最佳樂齡出遊模式！

只要萬事俱備，那麼－－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讓老年人自己去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