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語神性之國度 第二卷第三節 眷夢

——安內洛蕾視角

——故事開始後三個月

睜開眼，我走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

這裡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薦語神性之國度，沒有樹，也沒有草，只有光禿禿的土地和不時被風吹起的漫天塵沙。

我口乾舌燥，身體熱得像壓不住的地獄之火。

我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只能漫無目的地走，卻好像走在一片沒有盡頭的土地上。

茫茫然看不到邊。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筋疲力盡，想好好休息，身體卻不聽我的使喚。

剛閉上眼睛，就不知道被什麼絆倒，我艱難地撐起自己。

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生物趴在地上，臉埋進土裡，後背偏下的地方綁著一圈紗布，紗布看起來已經被血浸透了。

我掙扎著爬起來，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個比尋常生物更冰冷的身體翻過來，幫他清理乾淨臉上的土。

露出琊柏蒼白的面龐。

好不容易找到琊柏，我顧不得開心，想幫他檢查背上的傷。

琊柏呢呢喃喃地說：“好冷。”

我忙把他抱進懷裡，用身體溫暖他。

可琊柏太冷了，一碰到就是一陣哆嗦，更往我懷裡靠過來。

我想著把衣服脫給他，卻發現身上又只有一件破破爛爛好像被燒過，都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衣服。

周圍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取暖的東西，我只能更努力地抱緊琊柏。

琊柏抬起一隻手，摸向我的嘴唇，硬硬的像是中間硌著什麼細細長長的東西，比如烘烤過的藤蔓。

他摸向我的臉龐。

我抿抿嘴，才發現硌到我的是已經乾裂起皮的嘴唇。

琊柏柔聲問：“是不是很久沒喝水了，渴不渴？”

我點點頭：“渴。”

琊柏的手指重新附上我的唇，一股甘甜的液體湧進來；我貪婪地咽下幾口，才想到琊柏還受著傷，忙推開他的手。

眼前的身體變得透明。

我害怕他消失，下意識抱得更緊。

琊柏終於恢復實體，掙脫開我的懷抱，努力支撐著坐起來。

我擔心他的傷口裂開，琊柏卻還是不讓我看，嘴裡念叨著自己沒事；我只能無奈又心疼地問他，怎麼受傷了。

“沒事，小傷。”

“什麼小傷。這麼多年，我就沒見你受過這麼重的傷。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用治療術？”

“真的沒事。安內洛蕾，能不能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不再說話，任琊柏撫摸我的臉；他的眼睛一刻都不離開我，我也一刻不想移開目光。

過了一會，我低頭看向他腰上的紗布，前面並沒有血跡；我的手輕輕拂過紗布，又抬起頭問他：“為什麼會失蹤，是不是因為受了傷？”

琊柏水霧銀的眼眸中閃爍起一種光芒，張口說了“解禁”，卻沒有接下去的話。

我不明白他要我解禁什麼。

眼眸中的光芒褪去，琊柏垂下眼簾，還是沒有說完剛才的話。

很快，琊柏重新抬眼，眼眸中包含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也好想跟你一直在這裡。但你睡得太久，該醒了。”他把我的頭按進他胸口，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們都做了幾千年的夢，真的該醒了。”

還沒等我回話，琊柏一把推開我。

我的身體向後飛去。

伸手想抓住琊柏，卻什麼都沒抓住。

耳邊呼呼風聲，我聽不到琊柏說什麼，卻從他的口型中仿佛看到三個字：

我愛你。

一片風沙卷起，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大喊著“我也愛你”，卻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聽到，或者看到了。

下一秒我平躺著，閉眼卻能感受到光。

叫著“琊柏”，我睜開眼坐起來，眼前是我熟悉的白色紗帳，西爾維亞和奧瑞莉婭都坐在床邊。

魅藍站在她們身後，手裡拿著我的水杯。

沒有琊柏，整個房間都沒有，只有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的三個生物。

我低頭看到已經被燒壞的衣服和被褥，環住自己蜷縮的腿，什麼也不想說。

平生第一次，真的想一睡不起。

奧瑞莉婭最先停下，然後是魅藍，最後是西爾維亞。

最先坐回我床邊，拉起我的胳膊，跟我講話的依舊是西爾維亞：“姐姐，你感覺怎麼樣了？”

側頭看到西爾維亞一臉擔心的表情，於是捏捏她的手表示自己沒事了。

“姐姐你知道嗎？你這次整整燒了七天，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兇險。”

從前我只是發燒，燒的時間也通常超不過半天。

這次伴著高燒，渾身上下出現裂痕，火焰在這些裂痕中隱隱冒出頭，看起來分分鐘會溢出體表。

西爾維亞幾乎以為我就要跟琊柏一起離開她了。

這七天，莫巴薩搜索了全王城，依然不見琊柏，同時也並無任何外來勢力侵入的痕跡；於是搜索推進到王城之外。

侯爵和男爵被急招回來。

國度之內戶籍在案的吸血鬼，除了我，包括姐姐都已經經過詢問，沒有任何可疑。

他們明確表示，知道自己沒有權利靠近神殿。

他們熱愛這個接納他們的國度，所以嚴格遵守法令，也不可能做出殺生的事情來。

“琊柏失蹤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沒有。我們按照姐姐的意思，封鎖了消息，只說死了幾個侍衛。另外薦語宮殿自二層起禁止出入，只有一層晨會照常，以防姐姐昏迷的消息傳出去。就等著姐姐醒過來下令。”

“很好，繼續封鎖消息。奧瑞莉婭，我們再去神殿。”

靜下心神，把自己從之前的夢拉回現實，昏迷前看到的模糊印記，怎麼都要再查一次。

我掀開被子跳下床，就往外跑。

還沒跑兩步，被西爾維亞拉了回來：“已經入夜了，姐姐的衣服……也不合適出門。要不考慮明天再去吧。”

我看看身上破爛的衣服，又看向窗外的月亮，抽回胳膊：“沒事。你去幫我找大祭司，到神殿跟我們匯合。奧瑞莉婭，你通知神殿守衛，我有事要做。”

就算沒有這個奇異的夢，能讓我病到如此兇險的痕跡肯定跟琊柏脫不了關係，或者精於魔法知識的大祭司能給我一個答案。

她們離開後，我迅速換了外衣。

夢中琊柏說的“解禁”，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目前看來能解的就只有薦語宮殿的禁制。

我快速處理了一下相關事宜。

再多的，就留魅藍了。

等我進入神殿祭台，奧瑞莉婭已經到了，身旁還有一隊半精靈守衛。

我在神殿正門前仔細查看幾遍，都沒找到之前看過的黑色痕跡；我讓奧瑞莉婭吩咐他們把神殿門前的地面挖開，看看能挖到些什麼。

掘地三尺，除了土只有土，就好像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神殿。

我滿腦子就剩下這兩個字。

手落在神殿大門的藤蔓上，下一秒，我被彈出去。

奧瑞莉婭在身後接住我，又慌忙退開。

心口傳來難以抑制的疼痛，仿佛在告訴我：琊柏就在不遠的地方。

一定是神殿！

疼痛轉瞬消散，大祭司被守衛放進來，我像是看到了最後的希望，讓出一條路。

大祭司沒有繞過那些挖開的土坑；但是他身前的土地，都自行填補回原本平坦的模樣，連東倒西歪的花朵都重新茂盛挺拔。

他終於走過我身邊，站在神殿大門前。

半晌，搖了搖頭。

我無力地垂坐在地上。

大祭司轉身到我面前，不高的身體半蹲下：“王后，當天有關的生物，是否詢問過公爵？”

公爵好爾德，琊柏失蹤前後唯一出現在神殿祭台的生物，我幾乎把他給忘了。

如果我不醒的話，好像真還沒誰有資格審問他。

幾乎在我下令的同時，警示鐘聲響起。

我到薦語神性之國度三千年，警示鐘聲都沒有響過。

如果不是我們壓下消息，那麼琊柏失蹤就是一件必須敲響警示鐘的大事。

據說上一次響，是四千多年前我的父親大肆進攻薦語神性之國度，琊柏和西爾維亞的父母都死于那場戰爭。

我沒想到的是，

這次，居然還是我的父親。  

（《薦語神性之國度》 連載中）

白鹿青涯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