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候鳥》

短文-2023

　　我們被稱作候鳥，會在寒冬之際前往遙遠的南方尋找溫暖，他是帶領我找到溫暖的恩賜。對我來說，他等同溫暖。

　　他是領頭的那隻，而我是隊伍末端的，隨時都有可能脫隊。即便是脫隊了也不影響整個隊伍前行，也不會有誰發現。

　　我看不見他的身影，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最前方意氣風發，他不只帶領著我，或許他都不知自己身後有多少追隨者。

　　其實，我也曾在他身邊。在他成為領頭鳥之前，在第一次越過寒冬之前。

　　第一次的遷徙他就離開我了，因為他在前面熟悉路線，下一次就換他了，領頭的是他的父親。而我一直都在隊伍末端，甚至來不及和他打一聲招呼。

　　他可能也不記得我了，那時的我們都還羽翼未豐，以至於我以為我們是「同類」，直到夏天結束，他長成了雄赳赳的模樣，我才知是我的一廂情願。

　　而在他第一次領著大夥兒到遙遠的南方後，我與他的距離彷彿我還身在北方。

　　在這個溫暖的南方中，他找到了能相守一生的伴侶。

　　在那個溫暖的南方中，他與伴侶度過了無數的美好。

　　那是不屬於我的世界，各種方面都是。

　　在漫長又短暫的冬日結束後，旅途再次展開了。

　　只是，我沒有勇氣跟上去了。

　　確實誰也沒有發現我脫隊了。

　　我留在了遙遠的南方，炎熱的、沉悶的，不屬於我的世界，卻是唯一能容得下我的地方了，只有我。

　　我終究會離他很遠很遠，之前也好，現在也罷，不是他把我留下了，而是我自己沒跟上去。

　　又一年冬天，熟悉的隊伍磅礡大氣，一年的時間讓我沉澱了內心，或者說是麻木，可他們掠起的風與漣漪，仍成功撩撥了我的心。

　　作為一個叛逃者，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我就是希望接受懲處，我來到隊伍即將降落之地，我知道領頭鳥會落在此處，如此一來，他會見到我。

　　某個方面來說，也算是他在追隨我。

　　──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

　　奇怪？這個在我面前落地、問我問題傢伙是誰？我知道，這不是他。

　　我開了口，問了「他」在哪裡，領頭鳥才不會每年汰換！

　　我很快得到了回答。

　　──他死了。

　　奇怪？他為什麼死了？

　　我又得到了回答。

　　──他在保護後代的時候被猛獸殺死了，好笑的是，孩子也還是死了。

　　奇怪。太奇怪了。

　　冬天又結束了。我又留下了。我又被留下了。

　　他從未追隨過我，自始至終都只有我追隨他，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就先按下不說吧。

　　這個結局太爛了，但又稀鬆平常。是因為爛所以稀鬆平常，還是因為稀鬆平常所以爛呢？

　　當陌生的隊伍開始了遠行，我也去往屬於我的世界，那個有他在的地方，他就是我的溫暖。

　　他帶著孩子，總不會走得太快。

　　希望這一次，我來得及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