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混奶》

 小時候最愛喝熱牛奶，每次都會喝得滿嘴白沫大叫美味。那時候最熱門的

牌子莫過於維記、十字牌和牛奶公司。維記的稍嫌太甜，牛奶公司的又稍嫌太

淡。每次爸爸都會買好這兩個牌子的牛奶熱好再混和給我喝。可惜的是年紀漸

長，牛奶對我來說就多了一點輕瀉作用，上堂的時候上洗手間似乎都不太方便

吧。因此很快就沒有了喝牛奶的習慣。

中學時代，最愛喝是熱維他奶。其實也談不上是愛，只是都沒有別的選擇

。冬天的時候不喝這個，還有那個呢？這大概是日久生情。到現在上班工作的

時候，喝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咖啡、奶茶用作提神，牛奶這種健康飲品還那會記

得？

忘記了牛奶的鮮味、也忘記了父親的慈愛，剩餘的只有父親的牛脾氣。好

不容易經過一天的辛勞才回到老家吃飯。面對著絮絮不休的母親都習已為常，

只有父親的牛脾氣最叫人難受，永遠只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就吵得天翻地覆

，黑了臉的我唯一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推門離開。

氣沖沖的跑回自已狗窩，連半點米也沒有進過胃，就抱著枕頭，一直坐在

梳化對電視發呆，氣得不知為何。良久，閘門打開，進來的當然是那個讓我牽

長掛肚的女人。

「文少，怎麼一個人在發呆？」

在她面前我最愛撒嬌，我默然不語，只是扁了扁嘴。

「嗯，看你的黑眼圈很嚴重呢。怎還不去睡？」

我搖搖頭。

「怎麼了？不開心嗎？」她的臉已靠在我跟前。

我點一點頭。

「又跟你父親吵了嗎？」

我又點點頭。她只是拍拍我的肩，從來對於我這些家事她都沒有辦法，安

慰是安慰過，卻始終都是無能為力，但我也從沒有勉強。

「我吃過飯了，你吃過沒有？」

我又是搖頭，然後她就如風的飄出門去，我連「妳要到哪裡去？」也不及

細問。

 不到十五分鐘她又從大門火速飄進，然後一頭裁進廚房裏忙過不亦樂乎。

幾經折騰，她搬出了一盤食物，赫然是速食通粉和一杯熱鮮奶。

 「吃吧。」

 「就這些嗎？」我心裡滿意，但嘴巴還是調皮。

 「快吃吧，我去洗澡。」她走開了，懶得跟我耍。

 老實說速食通粉的味道就只會是速食通粉般的味道，也不會美味得去那裡

。然而令我感動的是那杯暖入心房，濃淡適中的熱鮮奶。吃完一頓速食的晚餐

，還是免不了洗碗。垃圾箱中我看到兩個分別是維記和牛奶公司的奶包。

「連我自己也幾乎忘記愛喝的混奶，她怎會知道？」心想道。

 一夜酣睡。醒來的時候，精神抖振，不知是因為她的呵護，還是那杯鮮奶

。本來還想貪婪的一吻身邊的她以示報答，豈料臂膀一圈，床上的就只有枕頭

和床架上的一張紙條：「死鬼，你的鼻鼾吵得要命。若不是諒著你的熊貓眼，

我才不會讓你睡得那麼安穩；-P 今晚是你母親生日，下班時候你到公司樓下接

我，我們一起到你家。」

 她就是不體諒我，總要為我安排，但我總也沒法逆她的意思，事實証明往

往都是她對的。

 又來到了老家，母親依然是絮絮不休，不同的只是今天多了個對象。磨蹭

了半天，母親才懂得拉我到一旁說些正話。

 「你老爸昨晚跟你吵，生怕委屈了你，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撤夜難眠，弄

得腰酸背痛。今晚知你回來，又趕著張羅晚飯，勞勞碌碌，你快幫幫他手吧

。」

 望著老爸在廚房一臉油污的粗糙輪廓，頭髮帶點斑白，卻一如以往的忙忙

碌碌，我再難生出氣來。剎那間口腔中好像彌漫著那股熱鮮奶的味道，我明白

到那種味道一直久藏心底，我走進廚房。

 「爸，讓我來吧。」

 「走，走，你幫得什麼。」

 「爸，你現在不教我。你兒子可會餓慘了，你的媳婦兒都不會煮菜。」我

機靈的掩著半邊嘴說，一臉蠱惑。

「真的嗎？」父親掛著回應，鑊中的菜也冒出了焦味，我趕緊搶了鏟子翻

了兩翻，就這樣我吵吵鬧鬧的煮，老爸指指點點的說，鬧哄哄的廚房，兩父子

不亦樂乎。

廚房外卻有兩個自鳴得意的女人微笑著，我隱約聽到她們的俏俏話。

 「奶奶，你說得對，男人都像小孩。」

 「是的，二十歲到八十歲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