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07|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故事】時差

「那些夜晚,特布什克和索妮雅之間的愛永遠在擺盪著。彷彿是鐘擺,擺到最左邊去,接著盪到最右邊。」

 

♧♧♧♧♧

 

「那是無可避免的時差。」我說。家中的壁爐已經填滿柴火,外頭是紛飛的雪花和無止境的冬夜強風。十分慶幸自己能坐在搖椅上享受室內的溫暖。而我的兒子,馬修則坐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準備聽我說故事。

 

「孩子,你知道『時差』是甚麼嗎?」我問馬修。

而馬修則睜大眼睛地望著我回答:「不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孩子,我的馬修…。」我停頓了一下,開始思考著要用甚麼方式讓六歲的孩童理解「時差」才好。我想了一會兒,並接著說:「我們現在,這裡,克倫拉鎮,是晚上對吧!」

「對!」馬修說。

「可是啊!在對面,我是指地球的對面,有一座城市,叫做亞西美城。」我說。

「我要去書房的地球儀找。」馬修說。

「等等,馬修,先聽老爸把故事說完嘛!」我害怕馬修會立刻發現「亞西美城」是我捏造的。

「好!你快點說故事。」馬修說。

 

「還記得我們剛剛說的時差吧!現在是克倫拉鎮晚上的八點半了,可是亞西美城是早上的八點半喔!地球上的城市會因為所在地區的不同,導致時間也會不同。」我說。馬修則依舊坐在波斯地毯上,接著他說:「所以故事是…」

「別急,馬修,我要開始說了。」

 

男主角叫做特布什克,他跟我們一樣住在克倫拉鎮上。我發現馬修想提問特布什克是住在鎮上的哪區,但我不讓他有機會發問,便接著說下去。特布什克的戀人叫做索妮雅,索妮雅則是住在我們剛剛說過的亞西美城。特布什克是在夏天到亞西美城出差時認識了索妮雅,那天晚上索妮雅正好在飯店的櫃台值班,而我們的特布什克因為房間的吹風機壞了只好打電話到櫃台去。

接起電話的正是索妮雅,她對著電話一頭的特布什克說:「我等等幫您送一支新的吹風機上去。」索妮雅到儲藏室拿了一支新的吹風機後,搭了電梯到特布什克的213號房。索妮雅按了電鈴,而特布什克打開房門。

索妮雅說:「先生,這是新的吹風機。還有,不好意思麻煩您可以幫我把壞掉的吹風機拿給我嗎?」

特布什克接過索妮雅手上那只新的吹風機,走到房內把壞掉的吹風機遞給索妮雅。

索妮雅發現特布什克的頭髮很濕,壞掉的吹風機想必造成了客人的麻煩;特布什克發現索妮雅很疲勞,她既接了電話又親自送新的吹風機上來,而不是透過他人,大概是飯店人手不足吧,他猜想。

 

故事說到這裡時,我拿起一旁小茶几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口老婆為我泡的熱巧克力。馬修急著問:「所以他們彼此『一見鍾情』了嗎?」

「還沒有。」我說,我把馬克杯放回茶几上。我訝異馬修竟然認得「一見鍾情」這樣的片語。「要是世界上的『彼此』都能這麼容易相愛,誰還要說故事啊!」

 

一見鍾情的只有索妮雅,雖然她自己並不清楚為什麼會覺得特布什克十分地吸引自己。她搭電梯回到櫃台,偷偷翻閱的早班人員寫下的訂房冊。

「原來他叫特布什克…」索妮雅看著訂房冊心想。

 

「老爸!亞西美城跟說我們一樣的語言嗎?還有他們幹嘛不用電腦登記客人的資訊。」馬修插嘴說道。

「這故事發生在過去,那時電腦還不普及,而且正巧亞西美城也說達發罕斯語。」我回答。

「原來如此。」馬修說。

 

當早上七點,亞西美城亮起晨光,索妮雅撥打完需要Wake-up call的客房電話後便準備到休息室脫下飯店制服外套,結束晚班,回家補眠。索妮雅感到遺憾,因為Wake-up call的客房需求單上並沒有213號房。

特布什克習慣早起,他在五點時就起床了。他一起床就去浴室刷牙,換上背心和運動褲到飯店四樓的跑步機慢跑到六點。回到房間淋浴,讀在他跑步機跑步時送來的報紙。報紙也是索妮雅一間間派送的,當然經過213號房時,索妮雅的心跳稍稍地加速。

特布什克在七點十分走到大廳旁的餐廳準備用早餐,他瞥見走進休息室的索妮雅的背影,一頭烏黑的短髮,經過一晚仍然整齊毫無皺褶的制服外套。頓時,他想起了昨夜她疲憊的臉,在疲憊中依然振作,展以微笑的臉。特布什克往櫃台走去,但此時索妮雅已經走進櫃台後的休息室了。他看到了櫃檯上的名牌:「夜班經理:索妮雅」

 

「夜班經理是甚麼意思?」馬修問。

「總之,就是飯店在晚上的負責人。」我說。

「為什麼晚上還要有另一個負責人?那白天呢?」馬修又問。

我決定不理他,繼續說故事,就讓他坐在波斯地毯上一邊聽故事一般慢慢想。

 

所以,我們可以說特布什克的「一見鍾情」其實是「『二』見鍾情。」是第二眼,看見索妮雅的背影時喚起了昨晚的情緒。特布什克轉身走進餐廳,吃完早餐後便回到房間整理行李。

特布什克又打了客房電話,但這次接起電話的卻是一個老男人的聲音。

「您好先生,請問需要甚麼服務呢?」

「可以幫我叫到機場的計程車嗎?下午三點半在飯店門口。」特布什克說。

「好的。我重複一次,三點半的計程車,目的地是機場。」老男人說。

「還有…」特布什克接著說。

「是的,先生。」老男人回應。

「可以幫我轉告夜班經理索妮雅,她…我是說,幫我向她昨晚迅速地處理房間吹風機的問題上…這件事…表達謝意。還有…我會記得她的…。」特布什克說。

「好的,先生我會幫您轉達給她的。」老男人說。

特布什克掛上了電話。

 

特布什克在隔天就回到我們的克倫拉鎮,而老男人在一個月後退休,索妮雅代替了他成了日間值班經理,隨後,她再也不再需要值晚班了。特布什克和索妮雅都在彼此的夜裡想念著彼此,但也都在彼此的夜裡清醒著。她在夜裡想著他時,他卻不在夜裡;他在夜裡想著她時,她也不在夜裡。

 

日光存在時,索妮雅和特布什克只能看著眼前必須專注的事物,因為他們也同時都是十分認真的人。

「專注,她和他,索妮雅和特布什克,都很努力地工作著。」我向馬修再強調了一次。

 

故事說到這裡,我才發現馬修已經躺在地毯上睡著了,來不及告訴他後面的劇情,關於特布什克和索妮雅的重逢。

「索妮雅!馬修躺在地毯上睡著了。」我向在廚房洗碗的索妮雅說。

「特布什克!你就抱他上床睡覺吧!」索妮雅對我說。

我抱著馬修到他的臥室,讓他躺在床上,並蓋上厚厚的被子,還有把他的泰迪熊玩偶放到身旁。接著我走回壁爐,我看到索妮雅已經坐在搖椅上了。

她問:「特布什克,你剛剛跟馬修說了什麼故事啊?」

「一則關於我們『時差』的故事。」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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