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的基礎是觀點和例子

Part 1：內文

1.

我始終相信「觸類旁通」是最大的幸福。

例如，曾經有段時間，我很想學單口喜劇，卻始終不得要領，只好悻悻然作罷。但後來在聽李笑來的寫作課時，忽然一個福至心靈發現：他們說的，不就是同一回事嗎！

李笑來說，論證精彩的關鍵，是例子。不是任何其他東西，不是邏輯不是組織，更不是修辭和文采，而是我們平時所積累的例子。然後想到劉暘在《人人都能学会单口喜剧》中說的：「议论文的固定模式，其实也是最简单的段子结构。也就是观点例子、观点例子、观点例子。」

是啊，議論／寫作最基本的，不就是觀點和例子？例如，剛剛這整段話就也只是一個觀點（觸類旁通是最大的幸福）和一個例子（因為寫作課而對喜劇有了新的理解）？

• 不只喜劇和寫作如此，所有學習都是如此。

李笑來還說到，文字本質是紀錄感知，而寫作就是對「能擺在一起的若干個感知/元素」進行各種組合：具象、排比、類比、隱喻。

具體來說，具象是把概括和抽象的元素搭配以具體的元素；排比是把屬於相同範疇或擁有相同屬性的元素以並列、遞進、轉折的排列，類比和隱喻則是跨界找出隱藏的聯繫。

然後，也才終於理解，為什麼在《幽默聖經》中，卡特所整理的笑果手法，只有「演出法、轉折法、混合法」三種？因為寫作也是如此：演出轉折混合，恰恰是具象、排比、類比。

2.

更進一步，從演說論辯的角度而言，亞里斯多德在《修辭學》中所整理的演說技巧，也恰恰是三種：例證法、修辭式推論、誇大法。

例證，當然是舉例子，也就是具象，而演出則是展示例子的一種手法；排比，不一定是推論，但轉折要不是利用清單製造預期，要不就是打破隱藏的前提，因而連接了兩者；誇大是以比較為前提：以小見大，也就是混合；而類比和隱喻則都是比較的一種手法。

• 具象｜演出法｜例證法
• 排比｜轉折法｜修辭式推論
• 類比｜混合法｜誇大法

此外，隱喻或類比有四種、兩類、三大手法：

借屬作種、借種作屬、借種作種三種，都是種屬轉換一類；借用類同則是一種一類。

種屬轉換使用相近聯想，借用類同使用相似和相反聯想；相似和相反是比較和對比，前者異中求同，後者同中求異，分別透過添加或剝奪某些屬性，強化混合事物的聯繫。

• 相近：種屬轉換（借屬作種、借種作屬、借種作種）
• 相似：異中求同［比較：ＯＯ就像有了Ｙ的ＸＸ］
• 相反：同中求異［對比：ＯＯ就像ＸＸ但沒有Ｙ］

最後，除了隱喻，巧妙又受歡迎的語言還來自對立和生動：而演出恰恰帶來生動，排比之從並列到轉折也帶來形式和內容的對立。

3.

所以，觀點和例子：具象和演出，還有排比和類比以及轉折與混合。然後，要生動和對立和隱喻：相似相近相反，比較和對比。

而回到我最喜歡的，邏輯複雜的句子：

• 列舉清單：S-V-O-O-O-O
• 正反對比：Not...But...And
• 邏輯關係：推論、預設反駁

正反並陳，當然就是比較和對比；列舉清單則是排比和遞進轉折，也就是三點清單。至於邏輯聯繫，既可以是將對立觀點進行再解讀，也可以是利用和預設反駁相同的邏輯，逆向操作加入「意料之外」以達成轉折。

• 三步驟：如今這世界是很可怕的地方。

都有政變，還有史無前例的天災，
而且健怡可樂改了配方！

• 再解讀：有人說你會在無意間墜入愛河。

就像在婚禮上，愛上你的伴娘。

• 逆向操作：很高興能來這裡！

我有一個孩子了，所以兒子啊，
我很高興能來這裡！

• 比較和對比：約會＝面試

约会是持续一整晚的面试。
约会和面试唯一的区别，就是
没有什么面试在最后大家会裸体相见。

4.

最後，讓我們回到觀點：到底要寫什麼？

我們可以利有共鳴升級和身分認同，寫實用而重要的主題：有用和有關。也可以不寫實用的主題，但是給予認可：合理化錯誤、消除恐懼、打擊敵人、認同懷疑、完成夢想。

具體來說，是承認情緒、指認不公、反轉觀念，這也與喜劇主題和態度不謀而合：找出生活中，讓你覺得難、怪、怕、蠢的事情。

或者，用單立人喜劇創始人石老闆的說法：

当你进入一个场景时，留心观察和记录你看到的一些能够引发你负面情绪的事情。如，当你进入一个餐厅，你可以开始留意：服务员之间在交流什么，旁边的客人在讨论什么，餐厅的气味和背景音乐，菜肴味道等等，迅速记录下来让你有情绪波动的事情，比如，当你看到服务员拿来一本厚厚的菜单，里面还夹着四五个“当季新品”的单页，你可能想，“真的有必要搞得这么浮夸吗？”把这种想法迅速记录下来。记录的多了，你就会拥有一系列跟“餐厅”有关的前提。

Part 2：摘要

1.

• 觀點
• 例子 (1)｜演出法｜具象
  　　 (2)｜轉折法｜排比（並列－遞進－轉折）
  　　 (3)｜混合法｜類比／隱喻

2.

• 具象｜演出法｜生動｜例證／歸納
• 排比｜轉折法｜對立｜修辭式推論
• 類比｜混合法｜隱喻｜誇大／類推
  (1) 隱喻的手法
  　• 相近：種屬轉換（借屬作種、借種作屬、借種作種）
  　• 相似：異中求同［比較：ＯＯ就像有了Ｙ的ＸＸ］
  　• 相反：同中求異［對比：ＯＯ就像ＸＸ但沒有Ｙ］
  (2) 生動和對立
  　• 生動｜演出法＝時間＋動作（Show, Don't Tell！）
  　• 對立｜轉折法＝原因⮂結果（延展轉化 vs 先果後因）

3.

• 列舉清單｜三步驟＝排比（並列－遞進－轉折）
• 正反對比｜混合法＝類比（隱喻／比較＆對比）
• 邏輯關係┌ 修辭推論｜對立觀點＋連接點＋再解讀
  　　　　└ 預設反駁｜逆向操作：加入“意料之外”

4.

• 重要：共鳴升級(有用)＋身分認同(有關)
• 認可：承認情緒、指認不公、反轉觀念

Part 3：參考

1.

• 李笑来，笑来的写作课，新生大讲堂。
• 刘旸，人人都能学会单口喜剧，单立人。
• 卡特，幽默聖經，商周。

2.

• 亚里斯多德，修辞学，上海人民。
• 史炎，不开玩笑，博集天卷。
• Jared Volle. (2023). Faster & Funnier.

3.

• 迪安，手把手教你玩脱口秀，湛庐文化。
• 柿内尚文，香蕉特别会说话，联合读创。

4.

• 石介甫，单口喜剧表演手册，单立人。

Part 4：引文

1.

• 李笑来，笑来的写作课，新生大讲堂。

首先，那些能够摆在一起的东西被我们称之为元素，管他们是各种感知还是各种事物，还是各种句子，各种段落，甚至章节或者理由等等等。因为我们的表达通常是线性的，所以我们总是得先说一个，再说另外一个，所以，这些元素之间总是两两之间形成逻辑关系，而这种逻辑关系分别是，三种之一，要么是并列，要么是递进，要么是转折。所谓的并列逻辑关系，只不过是与或关系对应的英文，只不过是and、or。

在修辞之中，我只深入研究两种，一种叫排比，一种叫类比。而在其他所有其他的手段当中，我又采用了另外一种，只采用了其中的一种叫具象，所谓的具体具体再具体。而关于排比，其实之前的课中已经提到过了，用好排比的核心并不在于文字功底，而是在于研究能力，你首先得有那么多可以排列在一起的东西才可以排呀，若是真的有，那么你就直接放在一起就可以了，无非是and、or甚至干脆不用这两个词也可以，因为那逻辑关系放在那里就是不言而明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讲两个东西，一个叫具象，一个叫类比，随后再补充一个类比的高级用法，叫做隐喻。

• 卡特，幽默聖經，商周。

你知道嗎？以笑點作結的笑話差不多消失了，除非你是為養老院表演，即便如此，你的喜劇恐怕還是會被認為太老派。演出法是令大家捧腹大笑的好方法，也是站立喜劇跟即興表演的完美結合。李察．普瑞爾（Richard Pryor）是如演員入戲般全然融入題材的首批喜劇演員，不論普瑞爾提到誰或什麼事物，他都會演出來。以下為普瑞爾的經典笑話，題材是白人葬禮與黑人葬禮的差異。「（說也奇怪……）黑人葬禮有別於白人葬禮，沒錯。你也知道，白人有葬禮，這類葬禮很奇怪，因為你們不會在葬禮上崩潰，你們的確跟我們一樣非常愛已逝者，但在葬禮上卻不會表現出來（演出某人輕聲哭泣），然後有時昏厥過去（演出某人嘆息）。聽著，黑人在葬禮上會盡情宣洩。他們不在乎，他們會這樣（演出叫喊），『主啊，求祢垂憐，耶穌，幫幫我，主啊……』再來他們會跳到棺材上。『帶我走，上帝，帶我走，帶我走，帶我走！』」

「轉折」正如其名，轉換方向。站立喜劇題材必須歷經周折，笑話的起點並非笑話的終點。「轉折」就是突然跳轉至觀眾意料之外的事物，驚人的轉折會令觀眾發笑。詳見安東尼．傑斯尼克（Anthony Jeselnik）的笑話，看轉折如何發揮笑果：「我們赫然發現我弟對花生過敏，這很可怕，不過我還是覺得爸媽的反應太誇張了，他們逮到我在吃飛機上的一小袋花生……（轉折）結果他們把我趕出他的葬禮。」

「混合」絕對能扭轉笑話的情境，意即要找出兩個不相干主題之間的關連。澳洲喜劇演員亞當．希爾斯（Adam Hills）發覺全球金融危機與他爸爸之間的關連。厲害！「我不懂全球金融危機，見此事發生就像看我爸爸遭小丑戲弄。我知道我會受到影響，只是不確定會怎樣受影響。」

2.

• 亚里斯多德，修辞学，上海人民。

例证法与修辞式推论的区别，在《部目篇》中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在那里讨论三段论法和归纳法的时候，曾经指出，用许多类似的事例来证明，在论辩术中叫作“归纳法”，在修辞术中叫作“例证法”。如果有了某些命题，由这些普遍被认为或多半被认为是真实可靠的命题推出另一个与它们并列的命题来，这个方法在论辩术中叫做“三段论法”，在修辞术中叫做“恩梯墨玛”。

我们必须采用多种夸大法。例如，某人独自或最先或同少数人做出某事，所有这些情况都使事情显得光荣。时机也可以夸大。某人经常做出同一件事，也可以夸大。某人受到新的赞扬，也可以夸大，例如，希波罗科斯受到的赞扬，或者为哈摩狄俄斯和阿里斯托革同在市场里竖立的铜像。如果没有什么可以称赞，就把我们的英雄和别的人物相比；如果不能把他和著名人物相比，就把他和普通人相比，因为比别人优越，可以显示一个人的美德。一般说来，夸大法最适用于典礼演说。例证法最适用于政治演说。修辞式推论最适用于诉讼演说。

3.

• 迪安，手把手教你玩脱口秀，湛庐文化。

这一技巧在脱口秀演员之间流传很广，它是一种可以带来笑声的神秘法则。但是你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多段子都用这种三段式结构时，他们往往却说不出来。不过，你一定知道，同一种节奏很容易让观众产生假设，即接下来还会是同样的节奏。而构成一个节奏最少需要几个音节呢？对，两个。两个音节构成一个节奏、一个假设，第三个音节打破这一节奏，打破假设。这是经典的笑话结构。

查理·卓别林很久以前说过：“喜剧是两种相反意见的碰撞。”这个说法放在今天依然正确。笼统地说，铺垫与笑点的关系是相反的，其表现形式为：要么直接相反，即从好到坏；要么是递进相反的，即从坏到更坏。我们可以分析一下这种关系，从而说明为什么要在笑点前提和铺垫前提中设置截然相反的观点。一个“从好变坏”类型的笑话，其关系是“直接相反”的，因为铺垫是关于“好”的事情，而笑点是关于“坏”的事情。

• 柿内尚文，香蕉特别会说话，联合读创。

不同部位的肉的味道和口感都大不相同。如果只点一种肉，肯定吃不出这些门道。各个部位的魅力都是通过边吃边比较而更加突出的。也就是说，通过比较，能突出事物的魅力和价值，让我们发现各种事物的不同之处，同时让事物的魅力变得更加鲜明……“意料之中”指的是让对方认为“接下来应该会这样发展吧”，而“意料之外”指的是准备一个与对方的预测完全相反的结局，使对方感到惊讶……在表达中使用它的主要目的是“增加变化幅度，突出价值”。

4.

• 石介甫，单口喜剧表演手册，单立人喜剧。

当你进入一个场景时，留心观察和记录你看到的一些能够引发你负面情绪的事情。如，当你进入一个餐厅，你可以开始留意：服务员之间在交流什么，旁边的客人在讨论什么，餐厅的气味和背景音乐，菜肴味道等等，迅速记录下来让你有情绪波动的事情，比如，当你看到服务员拿来一本厚厚的菜单，里面还夹着四五个“当季新品”的单页，你可能想，“真的有必要搞得这么浮夸吗？”把这种想法迅速记录下来。记录的多了，你就会拥有一系列跟“餐厅”有关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