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國中畢業的那年,在桃園拜別乾爹要回家的時候,乾爹執起我的手語重心長的告誡:千萬不要讀武俠小說,玩物喪志,那是害人的東西。我想乾爹的兩個兒子在這位嚴父的教導下,課業及工作上有那麼傑出的表現,乾爹的話自是對的。那時沒有電腦、網路與手機,所以「害人的東西」以小說及漫畫為第一。倒也不是因為乾爹的這句話,高中時期課業上的繁忙,我始終也沒有想過去讀上一本武俠小說。
成功嶺大專集訓時,同梯的班兵在一次戶外訓練時的空檔與我聊起了金庸武俠,算是對我的武俠閱讀的啟蒙,當時我只跟姊夫借看了半部的鹿鼎記,還沒看完便剃了平頭上成功嶺當少爺兵去了。後來聽他說原來鹿鼎記卻是金庸的晚期封筆之作,我沒從早期書劍恩仇錄起看,倒是從晚期的看起,卻是錯了。
大學以至研究所時期我有時得空,把金庸全套起碼看完了一遍,在那之前除了電視上演的武俠港劇,我沒接觸過任何其他武俠作者的文字或者改編影劇,所以金庸武俠自然而然成為我心中先入為主的武俠典範。
然而武俠小說在某些人的見解下都是些膚淺的、打打殺殺的玩意。別家的作品暫且不說,金庸武俠都只是打打殺殺嗎?顯然不是。我讀過的武俠作家雖然不多,也能看出許多作品呈現出深刻的人文關懷與人性探討。諸大家的小說風格也各自不同:金庸以嚴謹取勝,古龍以浪漫著稱,梁羽生的一部七劍下天山節奏快而熱鬧,可惜當時我身邊有事未能看完,中途而廢。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十卷,我也只看了第一卷的前幾集,不過其構思獨特而詭譎,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諸葛青雲的江湖夜雨十年燈共四冊我從圖書館借了回來之後才發現借的是續集,只先略看了前面幾個章節便先歸還,打算先從第一部開始看起。倪匡的六指琴魔首部及續集也都有看完,以上作家可說各有各的特色。蕭逸曾著有一部紅線金丸,名頭可能不甚響亮,然而國中時期有嗜讀武俠的同學拿在手上閱讀,不知怎地這事給我留下了印象,前幾年也去借了來一窺究竟,感覺普通。
今年七月十九至二十一日中華武俠文學學會在松山文創園區舉辦武俠百年文化展,為了這個展覽,我希望多讀一位作者的作品以免顯得自己功力太過淺陋。隨機選了上官鼎的長干行,借到書之後又發現這有部前傳是古龍(後來部份由上官鼎代寫)寫的,叫劍毒梅香。所以又只好先去借了劍毒梅香來。雖然聽說當時讀者好評不斷,我看完後卻實在不以為然。查了維基百科,前十四回以及最後四回是古龍所寫,中間章回都是出版社臨時找上官鼎代打。無論誰的筆下,劍毒梅香通篇敘事天真,結構鬆散,諸多破綻,有些天馬行空,甚至有些幼稚,舉例如下:
可能當時作者年紀太輕了吧,上官鼎寫長干行才十九歲,古龍的「早期」可能也只有二十多歲?看慣了金庸的嚴謹結構,實在看不下經不起推敲的瞎編故事。劍毒梅香實在是為了續集長干行,耐著性子看完的。
不過古龍到成熟時期的作品就比較值得一看了,例如多情劍客無情劍(小李飛刀),浪漫與疏狂的筆調自成一格。
小說如果可以兼容並蓄一些人物的細膩特寫、人性反思、歷史典故,讓故事自動帶出人物的性情氣質,而不是由作者來旁白,少講究一些武打招式,必要時也要巧妙而合理,讀者讀來才能有認同感。武俠也可以是文學,不必要讓一些善於描摹人生百態的言情作家專美於前。至於專屬於武俠的誇張特效(例如劍毒梅香裡主角自懸崖下墜時腳踩詰摩神步就能改變下墜方向,丐幫長老的陰風黑沙掌可空手抓折劍鋒不傷皮肉,無極島主無恨生信手抓雪花塑杯盛酒)大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