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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大約二十幾年前的夏天,剛從國中畢業的我帶著一股青澀的興奮與期待,踏入了某專科學校的大門。作為一名專一新生,校園的每個角落對我來說都是陌生而新奇的。很快,我和幾個新認識的朋友決定加入電影欣賞社——一個名副其實的耍廢社團。這個社團的日常活動不外乎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點零食、看幾部電影,無所事事地消磨著青春的時光。
然而,在這群新加入的成員中,有一個傳統活動是所有人都必須參加的——迎新露營。聽說這是每個社團的必備儀式,而這次,電影欣賞社的迎新露營地點選在了高雄的社教館,那時還被大家稱為小港青年活動中心。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我對即將到來的旅程充滿了期待。
露營當天,大家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學校租來的巴士,出發前往目的地。經過長途跋涉,巴士終於停在了活動中心前。一幢老舊但不失氣派的建築矗立在我們面前,四周環繞著翠綠的樹林,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對於來自城市的我而言,這樣的自然環境是少見的。
在接下來的兩天一夜裡,我和我的同學們體驗了各種活動。白天,我們在寬敞的草坪上進行了團隊遊戲,我也結識了來自不同班級的朋友。晚上,大家圍著營火坐成一圈,聊著彼此的夢想與心事。在那個純粹的夜晚,星空下的笑聲回蕩在空中,讓人不禁感到年少時光的美好與短暫。
晚間活動結束後,天色漸暗,夜幕低垂,四周只剩下蟲鳴和樹葉隨風搖曳的聲音。這時候,學長學姊們早已準備好了一場特別的節目——鬼故事大會。所有新生圍坐在營火旁,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閃爍,氣氛緊張又帶著些許期待。
學長學姊輪番上陣,開始講述各種可怕的故事。一個接一個的鬼故事接連不斷,有的關於荒廢的醫院裡徘徊不去的靈魂,有的講述無人知曉的山路上消失的行人,還有的則是關於活動中心附近傳說中的亂葬崗,據說那裡埋葬了無數無名氏,每逢夜深時,幽魂便會徘徊在樹林間,尋找失落的親人。每一個故事都講得天花亂墜,將恐怖氛圍推向高潮。新生們聽得屏氣凝神,有些人已經開始感到背脊發涼,不自覺地往營火旁靠近。
故事講完後,學長學姊們露出神秘的微笑,宣布接下來的活動——試膽大會。新生們頓時一片哀嚎,然而這項活動顯然是無法逃避的。學長學姊們指揮大家分成幾個小組,並簡單介紹了試膽的規則:每個小組需要沿著特定的路線,環繞整個活動中心一圈。
所有新生在學長學姊的指導下,被安排以“一男一女”的順序肩搭肩地排成一列列的小組。每一列大約有八個人,隊伍整齊地站在夜幕下的空地上,等待著即將開始的試膽大會。隊伍之間有著固定的間隔,讓每組都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完成這段挑戰。
我因為身高的關係,被安排在了隊伍的最前頭,擔任“班頭”的角色。這個位置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也沒多想,感覺這只是再一次的“走在前面”。學長在出發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路邊的箭頭標誌,說道:“照著箭頭走就好,不會迷路的。”
天色漸暗,四周的燈光昏暗,只有幾盞小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情,準備帶領隊伍前進。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背後的女生,輕輕地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用力地捏緊了。我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但只看到她低垂著頭,臉上的表情隱藏在夜色中,無法看清楚。
儘管如此,我還是感覺得到她的緊張。那雙手捏得很緊,透過衣服傳遞來的力道,顯示出她內心的恐懼。我心裡暗暗發笑,這時候我反而覺得自己應該堅定一些,畢竟前面的一切我還沒有完全經歷過。
當學長的一聲令下,我帶領著隊伍踏上了試膽的路線。四周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沉重,蟲鳴聲逐漸消失,只剩下隊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中迴響。道路兩旁的樹影隨風搖曳,黑暗似乎在暗中醞釀著不為人知的危險。我走在最前面,緊緊盯著地上的箭頭標誌,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
背後的女生依舊緊緊捏著我的肩膀,那力道讓我感受到她的恐懼正不斷加深。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每走一步,四周的黑暗似乎就變得更加深邃,像是要吞噬我們一樣。
途中,我們經過了一片整齊排列的樹林,樹葉間偶爾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悄然活動。我加快了步伐,希望能儘快走出這片陰暗的區域。背後的女生手上的力道隨之增強,幾乎要把我的肩膀捏得發疼。她的恐懼幾乎傳染給了我,但我努力保持冷靜,繼續往前走。
突然,隊伍來到了一處空地,月光照耀下,我們的影子映在一旁的牆壁上。我停下了腳步,眼前的景象讓我心頭一顫:在牆上,我清楚地看到隊伍的影子,不過,影子並不是八個,而是九個。我的背脊瞬間涼透,寒毛豎立,卻又努力告訴自己這只是光的折射錯覺。
我深呼吸了一下,再次仔細數了數影子。數字依然是九個,毫無錯誤。我回過頭去,隊伍中的每個人都低著頭,沒有一個人發現異樣。我緩慢地用眼睛掃過每個人的腳,再次核對影子的數量。結果是明確的,隊伍裡多了一個影子。
我的心跳如雷,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我試圖安慰自己,或許是在途中某個人被加入了隊伍而自己沒注意到,但這樣的解釋似乎也無法完全讓我放心。我硬著頭皮,決定繼續前進,帶著隊伍向前走去。
當我們來到社教館前的長廊時,那裡的空氣彷彿更加凝滯,靜謐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長廊幽長,兩旁的牆壁把微弱的腳步聲放大得異常清晰。我深吸一口氣,帶著隊伍踏上了長廊。
就在這時,一個異樣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咖咖咖咖咖咖”,像是木屐的聲音,在地面上快速地敲擊著,逐漸接近我們。那聲音似乎在長廊的另一端,然後迅速靠近,直到我的耳邊。那種迫近的感覺讓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我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背後的女生手上的力道變得顫抖,顯然她也聽到了這詭異的聲音。我努力告訴自己,這可能是學長學姊的惡作劇,但木屐聲卻再度從後方響起,這次更加清晰,更加逼近。
我停下腳步,感覺那聲音幾乎就在我身後。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絕不是惡作劇。背後的女生因為恐懼推著我,想要逃離這裡。我不敢回頭,我很確定,隊伍裡根本沒人穿著木屐,更沒人會在這種環境下跑步。
那聲音在長廊裡來回穿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我們的隊伍中穿行,步伐輕快而又詭異。我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寒意從背脊蔓延到四肢。我不再猶豫,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加快步伐朝長廊的盡頭走去。
當我們終於走出長廊,木屐聲在長廊的邊緣戛然而止,隨後逐漸遠去,消失在黑暗中。我再也不敢回頭看,急忙帶著隊伍返回營地。當我們到達終點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聲稱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不值得害怕。
只有我身後的女生,臉色鐵青,默默地坐在我旁邊。她突然低聲問道:“你有聽到木屐聲嗎?”
我點點頭,低聲回答:“妳也聽到了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的心中都無比沉重。我抬頭,再次數了數隊伍的人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