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幽靈NO.5

　　NO.5 幽靈-初戀者

　　直到現在，我仍想不起那車禍的經過，原來人的記憶是可以憑自己喜惡來作取捨！我深信那場意外一定對我造成不可抹滅的傷痛，所以我才選擇什麼都忘了。

　　＊　＊　＊　＊　＊　＊　

　　「又這麼感傷了！依我看當鬼也沒什麼不好的，鬼也會撞到桌子，鬧笑話看。」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我，只剩魂魄之類、空氣般的物體還是會撞上現實生活用品，我一定覺得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舉凡書上描寫的、電影演的，鬼都是會穿透牆壁，直接“現身”在你面前嚇壞你的妖魔，但絕不是像現在我這樣，可笑地讓桌子絆倒、外加還出現幽靈英雄救美。

　　「會鬧笑話其實是跟本人有關係，並不是變成鬼之後才會好不好。」

　　幽靈似笑非笑地的大肆「吐嘈」。奇怪，這是第幾次意識到他的笑容很熟悉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你怎麼知道我老是鬧笑話？對噢，你這個偷窺了我四年的壞幽靈，我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雖然有點生氣被一個幽靈「吐嘈」，不過整體來講也倒沒什麼損失，就不跟他計較好了。

　　「這個妳就誤會了。大部份的時間…嗯，應該是說當妳和妳男友一起的時候我都是躲到一邊的，絕對沒有當過『隱形電燈泡』。」

　　想不到幽靈還蠻有道德的嘛！我喜歡有原則的人，包括幽靈在內。

　　「你都躲到哪裡去？」

　　交談得這麼起勁，多聊聊也無妨，反正暫時成為靈魂的我也找不到其他幽靈來聊天了。

　　「很多地方……幾乎是我生前去過的所有地方。」

　　幽靈有問必答的坦白道，後來又陷入短暫的憂傷之中。

　　我已清楚明白我還活著，所以對死亡是帶著一種新奇的眼光。

　　但幽靈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反而對人間充滿眷戀不捨之情。

　　「那你最常去哪裡？」

　　問題的答案我在問出口時已經在心頭想好，幽靈一定是答我所想的那個答案吧。

　　「我以前的小學。那裡有座鞦韆。我常常會坐在那裡，看著操場上的小學生。」

　　有樣東西當你徹底失去後，你便會開始懷念它，那就是你的童年。

　　「哇！你好像老頭子噢。」

　　雖然幽靈的話正合我的答案，但是我仍正值十七、花樣年華的少女，實在不適合茍同他的說法。

　　「沒辦法！事實上本來就應該是２１歲的老頭了嘛，而且如果還活著的話還會越變越老噢。只不過剛好我死掉了，時間就一直停留在１７歲的我的模樣。」

　　幽靈說的不知是玩笑話還是嘲弄自己的話。

　　「那我可不可以也去看看。」

　　呃，還是儘量不要讓幽靈想起那些負面的回憶好了，應和他那美好的“童年”。

　　「會變成老頭子噢！」

　　幽靈出乎意外地的說了句「真玩笑話」。調皮的語氣令我心頭一震，有種電流的傳遞。

　　「噢，這麼說你瞧不起老頭子喲！」

　　噢，老天，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瘋狂的事。我的靈魂出了我的身體，雖然在剛開始的前幾秒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懼怕，但之後卻對成為靈魂的自己感到興趣，如今更提出這個怪異的提議。

　　「還抬槓！走吧，老頭子。」

　　幽靈大笑一聲，帶頭走出了病房。

　　於是兩個老頭子——幽靈和我，就這樣來到他的小學。

　　本以為鬼會有特異能力，例如直接轉移身體到另一個地方去，豈知那全是錯誤認知。

　　我和他是徒步走到他的小學，因為用不著呼吸的關係也沒有感到身體有特別的疲累，而且時間的流動在這個空間裡好像不成正比，我變得一點時間概念也沒動在這個空間裡好像不成正比，我變得一點時間概念也沒有。

　　不知不覺，我們就到了！

　　幽靈的小學校園，普通得像任何一個鄉間小學。校園操場內奔跑運動的小學生，也許都擁有一段和幽靈相仿的童年。

　　只是他們之中也許有人能平安長大，有人卻提早離開。

　　「這就是你說的鞦韆嗎？」

　　我爬上幽靈提到、用廢輪胎和鐵鍊組合成的小型鞦韆，試圖擺動未加潤滑油的轉軸，晃動時發出的嘎吱聲怪異得讓我直發笑。幽靈就坐在我旁邊的另一個鞦韆之上，同樣被我的怪模怪樣弄得不住微笑。

　　「好舊了嘛！」

　　很久沒有玩鞦韆了吧！

　　好懷念這樣的感覺。校園裡頭的純樸氣味，讓人有種安心的錯覺。

　　我忍不住細想，究竟我是懷念盪鞦韆的感覺？還是幽靈陪伴時安心的錯覺？

　　「不知道變成鬼之後，還摸不摸得到體溫？喂，你讓我感覺看看好不好？」

　　我突發其想，未得到他允許之前便一把捉住他的手臂。

　　碰觸的瞬間我感到……幽靈的身體冰冷冷的，夜風直接貫穿他的身軀，說不定也直接穿過我的身體而我卻不自知。
　　想到這裡我便開始覺得害怕了！死亡的威脅終於在我腦袋發生作用。

　　「我們回去了好不好？我有些擔心我的身體。」

　　對於我的反反覆覆，幽靈沒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情，迎合我的心意帶著我離開校園。

　　哪知才踏進我那一層的護理站，遠遠的便看見有許多穿著白衣服的醫護人員匆忙地進出我那間病房。

　　我擔心的衝上前，看清楚我的男友就站在門外焦急等待。我正在被急救嗎？究竟我發生什麼事了呢？

　　「請你不要帶走她！求你……」

　　我走近男友，看見他正失魂落魄地祈求著。

　　「傻瓜。我就在這裡，怎會會走？」

　　我忘記自己只是靈魂，仍然心疼地想用手貼住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來了，可不可以不要帶走她？」

　　男友還是不住地向某個「你」請求。

　　「你在求誰不要帶走我？」

　　究竟男友在求誰呢？誰會來帶走我呢？我不想走，我要留在他身邊。

　　「我怎麼會帶走她？她是屬於你的。」

　　幽靈最後的話終於敲醒我，原來男友口中的某個「你」竟是他？

　　「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男友說你會帶走我？」

　　我目不轉睛看著幽靈，殺氣騰騰地質問。

　　「我是誰？我不就是你以前的男友。不過車禍之後，妳已一併遺忘了我！」

　　幽靈苦笑著，艱難地道破謎底。

　　「……」

　　四年前的死亡車禍，我的記憶隨著那名１７歲男孩的死徹底封住了。

　　而那１７歲男孩，卻是我的初戀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