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二十二天

我有個至交死黨，年輕時一起周遊列國，不知道當時體力怎麼會那麼好，每每才玩回來又開始想下回去哪裡，基本該去的國家都去過了，若是另外有人揪團，去過的地方還會一去再去，泰國我們就一起跟不同人去了六次，什麼時候要去騎大象，什麼時候要去看人妖秀，對行程瞭若指掌。

疫情期間，我們在她老家那寛敞的四合院裡，分別躺在竹躺椅上嗑瓜子閒聊天，幾個小輩中的小輩在我們面前你追我跑的玩耍，他們是那種才二、三、四歲的幼童，生在口罩時代，早就將戴口罩視為理所當然的事。

當時，台灣曾一度三級警戒，各國都採取鎖國，沒有人在飛來飛去旅遊的，我們也很悲觀，認為病毒沒有終結的一天，還會越來越慘，大家一生一世、永遠都別想出國了，以後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什麼叫出國，他們只會知道要定期打疫苗來防止病毒。

我老友看著那幾個小小輩，認真問道：「以後等他們長大了，我們跟他們說我們去過瑞士、德國、法國、加拿大等等等……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在吹牛？」 我頭也不抬。「會哦！」

當時我們真的認為疫情沒有結束的一天，那麼「曾經出國過」就會變成很稀奇的事，甚至他們長大後，我們還會被他們崇拜，以為我們是什麼重要人物，居然能出國，然後我們就能不厭其煩的跟他們講解以前的世界是能自由出國的，國與國之間的往來是十分熱絡的，除了北韓，只要你有錢，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也不用戴口罩，沒有疫情這種事……然後，當我們講述到一個段落，他們就會張大了嘴，連續地眨眼，好像在聽天方夜譚。

後來疫情就那麼自然而然的解封了，各國恢復了交流，我們想像中被小輩們用閃閃發光眼神崇拜的畫面就船過水無痕，當沒發生過。

有沒有人跟我一樣，驀然想起，會覺得疫情那幾年是一場夢，一場很長的夢，一場像好萊塢災難電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