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佛烈德是那種堅韌不拔的人,他的自制力讓人欽佩。多年來,他獨自一人撐起整個家庭的重擔,從未有過半刻鬆懈。即使面對弟弟離奇的死亡,他也選擇獨自一人,勇敢地尋求真相。對他來說,孤獨已不是障礙,而是他早已習慣的生活方式。
在這條漫長的路上,亞佛烈德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以冷靜頭腦和堅定意志對抗心中黑暗。雖然他無法將這心魔徹底消滅,但仍能親手用鐵鍊將其緊緊束縛,不讓它摧毀自己的內心,他的堅持和自律,正是他守護自己意志的護盾。
因此,亞佛烈德仍然堅毅前行,一心向著自己的目標進發。當那扇透著早晨清新陽光的玻璃窗映入眼簾時,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街上瀰漫的霧氣讓這個清晨變得迷濛,那扇玻璃窗卻顯得特別清晰明朗。
窗後是一間小巧而安寧的咖啡廳,溫馨的光線從內而外透射,一股溫暖的咖啡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這家咖啡廳對亞佛烈德而言充滿深厚的情感,這是他與路爾斯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地方。
然而,現在的畫面卻讓他心中泛起陣陣寒潮。路爾斯正坐在裡面,面前坐著的竟是麥斯。麥斯是亞佛烈德信任的部下,是他在工作上最親密的伙伴。雖然他曾經把麥斯介紹給路爾斯,但從未料到他們之間的交往會變得如此密切,以至於在早上於咖啡廳中相聚。
亞佛烈德站在咖啡廳的玻璃窗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店內的麥斯和路爾斯。他們的笑聲和談話透過玻璃傳出,卻如同來自另一世界的聲音,讓亞佛烈德心中的矛盾感增幅。他一邊渴望探知對話的內容,一邊又畏懼真相會證明他被長久地排除在外。他的視線漸漸飄向隱藏在小巷深處的店門,那塊「未營業」的招牌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內部的世界隔離。堅持規則是亞佛烈德守護自身原則的方式,他對自己默默宣誓,決不越過自我設定的邊界。
他在玻璃窗外猶豫不決,最終選擇留在原地,遠遠地觀察著店內的兩人。他的遲疑不僅困住他的步伐,也緊緊捆綁他的心靈。
這時,一個細節無情地刺痛了亞佛烈德敏感的心。他清楚地看到路爾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精緻卡片,那卡片閃閃發光,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幾乎立刻意識到,那是一張邀請卡,用來邀請賓客參加路爾斯即將到來的生日派對。
當麥斯從路爾斯手中接過邀請卡,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笑容,並點頭承諾一定會出席時,亞佛烈德心中的不安和孤獨感急劇上升。在他的想象中,他與路爾斯的聯繫應該比麥斯更密切,可是現在,卻是麥斯收到邀請。而另一方面,麥斯在這幾年間,差不多已經是他最親近的夥伴,但現在看來,麥斯已經變成路爾斯的好友,而亞佛烈德,則已經被遺棄,被排斥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亞佛烈德再度迷失於那片只有他一個人的空曠異境中。此處一片荒涼,除了無際的深藍色空間,一切都不存在,宛如深海最深處,既寂靜又壓抑。四周似乎空空如也,但他卻覺得呼吸沉重不已,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緊緊地壓迫著他的胸口。他沒有看見自己被鐵鍊束縛,卻感到四肢無比沉重,分寸難移。
這片寂靜突然被手機鈴聲打破,喬治的來電讓亞佛烈德的心臟劇烈地收縮。喬治是亞佛烈德大學時代的摯友,足有十年情誼。他試圖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顫抖的手指終於成功按下了接聽鍵。
「亞佛烈德,我是喬治。」喬治的聲音異常溫柔,這份溫度卻讓亞佛烈德感到一陣陌生與距離。
亞佛烈德想要回應,但喉嚨卻像被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響。
「我想和你談談路爾斯的事。」喬治並沒在意他沒有回應,反而繼續說:「我明白你的感受,我會努力多了解他,與他和解。」
四周的深藍在這一瞬間變得更深沉而難以看透,淹沒了亞佛烈德所有視野。喬治和路爾斯從小就是相互對立的兄弟,但現在,就連他們之間,也似乎閃現出重歸於好的曙光。
「時間有時會帶來改變,即使是最固執的心,也可能會融化。」喬治的聲音繼續在耳邊迴響,卻早已變成遙遠的回音。
亞佛烈德的喉嚨緊縮,話語在唇邊凝固。他想要表達出為他們能修好的喜悅,但就是開不了口,最終只能以沉默表達所有複雜的情緒。
喬治和路爾斯可以冰釋前嫌,由這一刻開始建立親密的兄弟之情,這是亞佛烈德此生再也無法達成的願望。他與弟弟亞倫之間的裂縫,將永遠凝固在那一次爭執的瞬間;而與母親珍妮特的關係,則是被冷漠與忽略拉開距離,直至她孤獨地選擇了結束自己生命。這距離對亞佛烈德來說,已經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藍色的巨獸正經歷著內心撕裂之痛。他試圖猛烈地掙脫那些沉甸甸的鐵鏈,但鏈條如同命運般無情,緊緊地捆綁著他,壓迫著他每一次的呼吸與掙扎。那些鎖鏈在鱗片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每一道都是他痛苦的見證。
他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悲鳴,聲音充滿無盡的哀傷與絕望。然而,在這個被遺棄的角落,除了迴盪的回聲,沒有任何生靈能聽到他的呼救。他的哀嘶之聲,就像是被遺忘的悼歌,在這片荒寂的空間中,找不到一絲安慰或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