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故事｜解除交友

偶爾會有這樣的情況吧。搭車時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沿途景色旋風式地變換，然後不經意瞥見陌生的行人，一頭俐落短髮、模糊的五官，站在騎樓下和誰交談；或者某塊色彩鮮明的招牌，印著熟悉的藝術字樣，儘管燈箱已隨著時間反黑，仍掛在外頭一乍一閃。

而那些驚鴻一瞥的轉瞬，總能將人繞進特定的年歲，甚至於無法察覺。就像經常被我誤觸的Google語音助手，不確定哪個動作喚醒了它，反正是有些道理在的，我只是不明白它的運行方式。

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同學，即便當初連朋友都算不上，可對方的姓名、長相，硬生生擱在了那兒，彷彿前幾日才打過照面。不免好奇他如今身在何方，出落成何種模樣，所以打開社群，循著記憶，寫出許久未見的人名。有人還用著動漫大頭照，有人刺青，有人變得圓潤或長出稜角，也有人再也尋不著，像從未出現。

前日夢見了曾經很親近的同學，親近是自己下的註解。對十歲的我而言，上課時坐在最後一排的隔壁位子偷翻課外書，翻完以後再彼此換著看，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秘密一樣的時光。

夢境是很神奇的領域，明明白天清醒時不曾憶起，或者想到了，一下又被千頭萬緒蓋過，可一旦在夢裡見著，睜眼後則久久牽掛縈繞。

於是點開臉書搜尋欄，跳出來的是早就解除的朋友關係（至於是誰解除的，卻也沒了印象）。僅有的交集，是兩位多年未曾聯絡的共同好友，與一些國小畢業時的標註貼文。

就連好奇對方現如今的長相，也只能憑著畫質模糊的側臉照猜測一二。可怎能確定夢見的偏是他呢？那似乎是種不著邊際的感覺、褪色的印象，甚至於懷念過去的一廂情願。也許我夢見的從來都不是誰，不過是回憶的投射，散盡的緣份，追悔莫及的似水流年，裡頭揉進了些微不足道的惋惜。

「哇，我跟他還曾經有過這種時候呀。」

「如果現在還是朋友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