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墮天抱著紗華陵,興致高昂的用法術窺看遠在幾里外的戰局,嘴邊笑意越深,看到鸞鶯鶯出現時面色稍變,擰眉捏了一下座椅手把,本以為他要發怒,卻沒想到他竟是笑出聲來,看著戰術全部失效,他竟然樂得很!
「尊上?」紗華陵依偎在風墮天胸前,小心翼翼的問。
「呵,很好,好得很…二十多年前沒出現的神獸們全都來攪和了,很好…」風墮天的神情很愉悅,或者乾脆說喜上眉梢,像是他已經征服了所有修士,輕快明晰的慢慢笑著,紗華陵不明白,只是靜靜凝視他。
風墮天揚手關閉窺探法術,右手攬著紗華陵的腰,左手在石椅扶手上打節拍。
忽有一陣細細碎碎的窸窣聲漸漸逼近,速度飛快,空蕩蕩的廣場上卻沒有人。
可地面卻有砂土滾動的跡象,幅度非常小,小到甚至以為是風吹起沙塵。
紗華陵疑惑的注視地面,突然間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她才發現眼前是分散成細紗狀的魔氣,源源不絕的從地縫中噴湧而出,在兩人身前形成一道高聳的黑色沙浪,混雜著不詳的氣息,難以斷定那是否能稱為生物。
「生物」?為什麼會這樣形容眼前的沙浪?
因為它混雜了剛剛死在那邊的全部生命,戰死的魔修、戰死的正道、炸死的食髓鳥、法術的殘跡、甚至混進了許多神獸族的血,明明是死物卻有脈動,看著就叫人悚然,下意識不願靠近,更別說碰觸了。
「尊上,這是?」紗華陵怯生生的問,嬌媚的臉貼在風墮天胸前,尋求安慰。
「那些蠢貨以為勝了,卻不知本尊的真正用意。」風墮天柔情款款的撫摸紗華陵的腰,彈指間轟然巨響,黑色沙浪紛紛炸裂,化出了新的軀體。
四大神獸的本相帶著汙濁的魔氣,赫然出現在兩人前面。
裹著黑焰的鳳鳥盤旋於空、黑底白紋的巨虎發出吼叫、岩石化成的玄武腳底踩著黑潮、漆黑的龍仰天發出黑雷,奔騰的魔氣與煞氣彷彿能震裂空氣,帶著龐大的威壓,聚集在風墮天腳前,匍匐屈膝。
「…自命不凡的神獸們,非要多管閒事,那就休怪我出手狠毒,天意是站在我這的。」風墮天按著臉放聲大笑,同時感到身體裡那礙事的凡人已無蹤影,更是輕狂得意,游刃有餘的等待正道修士們,準備給他們最好的禮物。
紗華陵這才會意過來,原來先前派出去的不過都是棄子罷了,尊上是想藉機精製出更厲害的部下!好一番毒辣的計謀!不愧是尊上!
紗華陵滿心關注於自己不屬於那些棄子這點,心花怒放情意綿綿,就是啊!誰對尊上那麼死心塌地的?就只有我跟冥煙始終如一而已!
不知道冥煙什麼時候回來?好想讓她知道這個好消息!她一定很高興的!
萬里無雲的夜晚,無星無月,唯有冷風蕭蕭,所有人蓄勢待發,只待天明一戰!誰勝誰敗,是死是活,終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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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昇,明亮的日光灑遍大地,唯獨魔窟所在的位置仍像夜晚一般漆黑。
烏雲密布雷聲滾滾,不詳的氣息只有更加猛烈,全不見頹勢。
「那廝連日夜都想顛倒?」裘不敗站在高處,遠眺魔窟處,表情複雜得很。
「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了,昨夜的動靜非同小可,別輕忽。」銀幻冷站在土丘下,俊雅的臉上神情嚴肅,淡淡道。
「我當然知道,昨夜地震不止,那處魔氣更是凶猛,不知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等會不知道會看到什麼。」裘不敗躍下高處,搔頭埋怨,卻讓人感覺不到緊張,像隻大貓在理毛。
「昨天的蟲海還不夠嗆?那些毒蟲都看夠了,還能有什麼更糟的?」銀幻冷不符形象的聳聳肩,活了這麼久,他什麼東西沒遇過?更猛更毒甚至更醜的東西他也見識過,那毒蟲也非什麼了不起之物,只是聚成一團讓人噁心罷了。
他倒不是怕蟲,修道者也大多不畏蟲,只是成團的蟲密密麻麻的,就算不怕的人也會厭惡吧?又不是喜歡掏蟻洞的小孩。
「難說,搞不好等等我們會大吃一驚啊。」裘不敗虎尾搖搖擺擺,懶懶說道。
「別在那烏鴉嘴,怎樣吃驚?看到我們的複製體?」銀幻冷無奈的問。
誰知道他隨口一句無心之話成了真,眾修士站在魔窟外,擠得水洩不通,愣是沒人率先踏出一步,裘不敗譴責的看著銀幻冷,後者則摀住臉不想多談。
…原來烏鴉嘴的是自己!風墮天你可以再沒創意一點!他憤怒了。
「各位既然來了,何不靠近點?」風墮天的聲音中氣十足的遙遙傳來,耳邊嗡嗡作響,經脈都一陣抽痛,所有人臉上都不太好看。
赤裸裸的挑釁!雖說二十多年前沒參與剿魔之戰,可這廝是這種個性?
鋪天蓋地的魔氣遮蔽日光,滾滾黑雷蓄勢待發,面前擺著四大神獸,懷裡抱個美艷女魔修,背靠著石椅,還真有那麼點君臨天下的氣勢,怪不得他囂張。
杏兒在人群最前面,眼睜睜看著那熟悉的面容,心慌慌悲切切,難以自持。
任遊輸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嗎?你不是要我快快樂樂活著?沒有你我怎麼快樂?我要你回來!
「…風墮天!受死吧!」杏兒一聲怒吼,脫韁野馬似的拔出無雙劍,英勇的身先士卒,所有人沒想到竟會是由她率先出擊,趕緊跟上。
「是妳?!為何沒死?!」坐在石椅上的風墮天看到杏兒,又驚又怒,揚手甩出魔氣,一顆黝黑的焰球激射而來,朝杏兒打去。
風墮天一有動作,面前的偽神獸便發出陣陣狂吼,戰鬥正式開始,無數法術鋪天蓋地的四處亂發,兩方人馬廝殺在一起,場面非常混亂。
杏兒毫不膽怯的揮劍劈開比她整個人大上一圈的魔焰,龍鱗甲發出耀眼的光,她嬌叱一聲高高躍起,奔騰的雷帶著她迅捷的貫穿戰場,全身發出輝煌的金光,九道劍氣直撲風墮天而去,真有雷霆之姿。
「妳敢?!」紗華陵紅衣飄揚,橫在風墮天前面揚陵揮灑,地面震盪熔岩噴湧,硬生生擋下杏兒凌厲的攻勢,與她廝殺起來。
杏兒眼帶怒意,無雙劍恣意瀟灑,每次擊出都帶著兇猛的法術,大有不死不休之勢,經過幾番波折,她從莫凡處重獲神兵利器,加之他承載於劍上的功力,杏兒的招數威力比起從前過之而無不及,與紗華陵戰得有聲有色。
二女數次對決,起先紗華陵沒有正面迎戰,而後又有餘人相幫,那時杏兒還負著傷,所以她並不知道杏兒的功底在哪,現在才知厲害,可她亦寧死不退。
「妳究竟在執著什麼?!」紗華陵並不知內情,眼見杏兒越迫越緊,自己竟居於劣勢,有些氣惱的喊。
「這話是我要說的!風墮天不值得妳鞠躬盡瘁!妳被騙了!」杏兒其實也不清楚風墮天與紗氏二女間的糾葛,但她從來不信魔尊會有真情,對於蒙蔽了紗華陵雙眼的癡心感到唾棄,怒吼著。
這頭戰得正酣,那頭卻是手忙腳亂,四大神獸在偽獸們手裡戰了幾回,居然漸有勢頭被壓住的感覺,奔騰的魔氣還在持續暴漲,偽獸們分散各處,像是被血脈牽引似的,拼命往跟自己「同族」的神獸們那裡打。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兵馬,唯獨鸞鶯鶯孤身前來,石仙人等自然與她並肩作戰,飛舞的黑色鳳鳥不停朝下放出火流,鸞鶯鶯化為真身與其相拚,楚雷九條尾巴全都炸出來了,飛天而上,與鸞鶯鶯包夾黑鳳鳥,火與焰相鬥,炙熱的氣息捲起紗華陵的熔岩,變做一道焰紅的網,試圖困住黑鳳鳥。
「你們好好困住牠!」石仙人在地上怒喝,噴湧的石彈高高捲起,破空之音響徹整片天際,阿佑與毒娘子也發出激烈的攻擊,聯合打向敵手!
黑鳳鳥厲聲怪叫,音波震盪耳膜,險些被震出內傷,居然像是食髓鳥的集體怪叫!黝黑的魔氣包覆於身,將牠收成一團,隨即化作一陣尖銳的箭雨,不分敵我的橫掃整片戰場,稍有疏失就被擊中,隨即身體便被魔焰貫穿!
「該死!牠又吸收攻擊了!」阿佑護著毒娘子連連閃避,險險避過密集的箭雨,左臂勘勘被畫出數道血口,幸好及時逼出毒焰,才沒落得焦屍下場。
偽神獸們越戰越大,越吸攻擊越多,跟前晚一模一樣,不同的是沒有昨夜的魔氣連結,找不到突破口,倖存者都是鮮血淋漓,體力劇烈耗損,這樣下去必敗無疑,領頭者們知道要想戰勝,必先誅殺魔尊,可卻抽不開身!
方法老套、破解法門也有,可卻辦不到,著實讓人焦躁憤怒,裘不敗與銀幻冷還在思索之時,泰華突然厲聲狂吼,癲狂的揮舞長槍,砍傷了不少己方人馬,面色猙獰眼睛空洞,似乎陷入了什麼困境中,卻不知原因為何。
「喔?有個不甘願的人在你們之中啊?不想來何必來呢?本尊又沒勉強諸位。」風墮天瀟灑的舉著手,赫然見到他掌心裡有團扭動的汙物,似水似火、似蟲似花,發出詭異的紫光,他朝著泰華的方向獰笑。
「啊啊啊!」泰華雙拳緊握,猛然仰頭狂吼,奔騰的靈氣在身上暴衝,印堂上赤黑色的暗紋顯現,他全身被罩在魔氣中,一股腦的竄進他體內,與他的靈氣互相衝突,被震得全身噴血,長槍落地黑龍張口咬住他,居然吞了進去!
這下毀了!銀幻冷與裘不敗立刻喝令龍族青年撤退,轉而並肩而去,激動的朝黑龍口中打去,想要搶救泰華。
可背後就是黑虎與黑玄武,雙偽獸聯合攻擊,狂嘯的雷砲與水箭毫不留情的擊出,縱使三族青壯奮力防守,卻無法力挽狂瀾,攻擊其勢不衰的繼續奔走。
裘不敗與銀幻冷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同時擺開陣法,雙手張開左右手分別撐住攻擊與營救泰華,卻也鬧得口噴鮮血,全身被攻擊劃出口子。
「…現在的小輩,還真是有幾兩本事。」裘不敗額角爆出青筋,呸出嘴裡污血,眼底精光不衰反盛,胳膊上的筋肉越發漲大,語帶怒意的低語。
「魔尊居然用咒法折磨神獸族的人,真是夠膽啊。」銀幻冷的聲音越發冰冷。
「說來也怪那小子意念不堅才被鑽了空子,之後得唸他一頓。」裘不敗咂嘴。
「大概是昨夜被魔氣鑽進心智,他居然沒察覺,確實該唸。」銀幻冷同意。
黑龍趁著兩人說話,喳巴喳巴的咬起口中物,長長的脖子有一節鼓起,順著喉嚨一路往下,竟是將泰華吞進腹中!
「完蛋!莫凡的繼承人沒了!」裘不敗嚇得不輕,發起狠來化成巨獸,朝黑龍的咽喉咬去,銀幻冷一人對兩獸,卻未有半句怨言,還在掛心後方。
「龍鱗甲不會那麼輕易被咬碎!剖開牠肚子!還有希望的!」銀幻冷清嘯,山谷地面震盪,地下水脈被截斷沖出地表,竟然碎了紗華陵的岩漿,氤氳蒸氣瀰漫整個戰場,銀幻冷高挑的身形化出本相,帶著硬甲的尾巴橫掃,正中偽玄武的腿部,將牠與黑虎一同擊出,竟有撼動河山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