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4|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鍾情

    #0 


    當朝李右相年輕時是現任官家與長公主的太傅,出身寒門子弟的他也是清寒一派最為推崇的人物,因相信當年已是太子的官家可以做一個好皇帝便一路扶持直至登基,後被封為右相,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官家理政期間一度想擺脫世家約束,希望多提攜寒門子弟入朝為官便透過李右相對世家實施多次打壓,惹毛了世家仰賴為首的長公主。



    
而長公主另又覬覦李右相妻子娘家的江湖勢力,強奪不來便想著招贅右相之子—李旻浩,打算透過姻親關係來奪取其母的江湖地位來擴增自己的勢力。


    長公主蠻橫跋扈且好色,府中已有多位面首,而右相之子相貌清冷俊美,才華洋溢致使三歲背詩、五歲論經、七歲對弈已無敵手,十歲騎射雙絕,十七歲中狀元,是本朝史上年紀最小的狀元郎更是京城第一公子。


    現今弱冠的右相之子不論才學與家世都是前途無量,光是外貌及乾元的身分便能叫交換庚帖的媒婆把相府門檻踏破,可若成駙馬則將會無所作為。


    故不論公私,官家與右相都不希望此事發生,李右相更是嚴正的請求長公主收回成命。


    對此,長公主意外地豁達,只一句要求李公子入府參加曇花宴便可作罷。


    哪知李旻浩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身中奇毒意識不清的被人抬回相府…


    而長公主只透過太監總管傳遞一句:拿婚期換解藥。逼得李右相當夜趕回文德殿面聖並帶回一道聖旨在相府廣宣,其旨意荒誕無稽…竟是 朕許卿之子娶一托缽人為妻。


    這道旨意明顯就是衝著長公主而來,她怒極摔杯不敢相信右相寧願用自己兒子的命換取仕途。


    她氣急返笑回贈:「傻子配乞丐,甚好!」



    #1 


    當夜亥時,相府燈火通明,李公子的院落人進人出忙得人仰馬翻,官家更派遣太醫到府看過幾次皆是無果。


    房內空間幾乎被塞滿,眾人面色鐵青、氣氛凝重,所有人都在等一年輕男子替床上的人診脈施針。


    那男子一身月牙白袍,一頭墨髮僅以白色錦帶輕巧地於背後繫了個結,看似慵懶可其動作卻極其優雅謹慎,他便是當今最有名的江湖游醫—百草妙手金昇玟。


    「當家的、相爺,令公子的毒已深入百骸侵入腦部,目前缺少一味藥材故僅能緩解無法根治。」


    李右相聞言震驚的癱坐於一旁的圈椅上,雙目圓睜不可置信的看著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的兒子,連百草妙手都無法立刻解的毒該有多兇殘…自己真是教出一頭白眼狼來。


    他身旁站著一美婦,只稍稍晃了晃身形便穩定下來問著面向自己的游醫道:「你可驗出毒物的名字?該如何根治?」


    金昇玟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詞彙,還沒開口就聽李夫人說:「但說無妨。」


    「公子萬福…此毒應為東洋傳來的神經毒素名為絳蛭,無色無味可溶於酒水,中毒者會毀損腦部神經將心智降於孩童年紀。」


    說完瞥了李夫人一眼,見對方神色如常便繼續說:「方才我已施針緩下此毒藥性,但公子醒來後可能會與五歲孩童無異,還需好生照料。」


    「這狀態會持續多久?你剛說有根治的法子?」李右相回神問了一句。


    「有的,」游醫轉向右相微微彎身行禮:「所幸解藥不難配,只是若要根治還需等我去採一味藥材。在取藥回來前我會留下一道方子,照著煎服便可縮短心智下降的時間。只是現下要請相爺及當家的多多照顧。」


    「也只能這樣了…辛苦你了昇玟。」


    「能為當家的辦事,是昇玟應該的。我這就留下藥方,稍晚便啟程去採藥。」金昇玟拿起紙筆寫下藥方交予李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綠柳後,又交代可能一月後才能將藥採回便跟眾人行禮辭別。


    李夫人注視著游醫離去的背影直至見對方朝耳房處拐彎後才招手對綠柳道:「影三、影四保護公子不當,罰百鞭關水牢兩天,由你執法。」


    「是,當家的。」


    綠柳得令後緩步退出房間,李右相也揮退一眾奴僕,房內只餘下他們夫妻二人及毒發未醒的李旻浩。


    「長公主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李夫人坐到床榻邊看著自己兒子慘白卻依然俊美的容顏憤恨道。


    李右相嘆口氣也撐起身子走至榻邊:「我會再上報官家,世家跟寒門的樑子就此算是結下了,這幾天我在朝上怕也是不好做…旻浩的事,你可有應對之法?」


    「這孩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就算再回去當個稚兒兩三回我也不怕,娶親的事我也自會張羅,良人安心上朝便可。」


    李右相垂眼朝妻子投去感激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辛苦吾妻。」


    「不苦,我會讓長公主知道我們百靈閣不是那麼好招惹的…。」李夫人握緊腰間玉帶繫著的荷包,眼底燃起一簇怒火。


    當夜子時,一隻灰隼展開雙翅從相府飛出。


    而李旻浩也悠悠轉醒。



    #2 


    離婚期旨意已過了兩天,李夫人一身翠綠圓領廣袖長袍,內著白色中衣,婦人髻上配戴一支別緻的翠玉步搖,蓮紋玉帶上有個精緻的米白金繡線荷包,端坐於主院落中央的一把太師椅上,整個人矜貴端莊。


    綠柳替她沏了杯茶,她舉止優雅的掀蓋吹拂滾燙的茶湯,可眼神卻凌厲的與那一身華服不符,頗有江湖兒女風範的緊盯單膝抵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


    跪於她面前的是兩名身型長相迥異的男子,一個壯碩相貌兇狠,一個修長外貌美豔,唯一的相似處是全身濕透且背後有著數道交錯相疊的鞭傷,皮肉翻開血珠凝固,雖已上了藥但仍舊觸目驚心。


    「影三、影四,這罰…你們認嗎?」


    「屬下知錯!」

    「屬下認罪!」


    白瓷杯蓋刮滑過杯緣的清脆聲如是往常該是悅耳的,可此時卻尖銳到令人膽寒。


    「你們該慶幸這是在相府而非百靈閣,否則就不是進水牢這麼輕鬆了。」


    「屬下明白!」影三影四異口同聲道。


    李夫人將瓷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雙手交疊囑咐:「旻浩的狀態不是很好,醒來後如游醫所說形同五歲幼兒,每天不是掏鳥蛋就是挖螞蟻窩,你們回去後要好生照看,不要再磕著碰著。」


    「屬下明白!」


    「這是藥方,你倆照著方子按時煎藥給他服下,」李夫人抬手示意綠柳將寫有藥方的紙交予影三:「沒算錯的話應該這兩天就會起藥效,若旻浩狀態有好轉務必向我回報。」


    「屬下遵命。」影三接過藥方單子,掃了一眼後小心的折起握在手上,以免潮濕的衣物將字暈開。


    這時,相府總管帶著兩個魁武的壯漢扛著個略大的箱子急步走來:「夫人,到了。」


    李夫人再一抬手,總管便讓壯漢將那口紅漆木箱子小心的置於地下,個別給了酬勞後將兩人送走。


    綠柳等總管的背影轉至拐角處才上前將那箱子打開,裡面並非是什麼金銀珠寶或重要機密,而是一個人!


    於箱中躺著的是一個蜷縮抱腿側臥的小乞兒,渾身髒污穿著破爛,一雙眼氤氳著水光不停眨著來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等眼睛沒那麼刺痛後就如受驚的小動物般盯著開箱的綠柳看。


    「當家的,人沒錯。」綠柳一雙杏眼在小乞丐的臉上轉了一圈才回首道:「拎出來嗎?」


    「請他出來。」李夫人扶額,果然讓影衛當貼身婢女還是太勉強了,瞧瞧一個個講話都這麼一板一眼的,頭疼。


    得令的綠柳伸出白淨的手,細看上頭有許多長期使鞭而生成的繭子,那小乞丐睜著圓圓的眼睛目露擔憂與些許恐懼,一下看看那隻手、一下看看綠柳的臉,舉止膽怯又有點可愛。


    可惜綠柳不是一般女子,只聽她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直接揪住那乞兒破爛的後領,使力舉起拎出箱外扔在了地上:「磨蹭!」


    「綠柳!」李夫人震驚的眨眼,趕忙起身去扶地上那小乞丐略微檢查了一番:「有妳這樣請人的嗎?」


    「回當家的,他動作太慢,公子沒那麼多時間可等。」綠柳抱拳搬出李夫人的心頭寶當藉口,惹得一旁的影三影四偷偷給她豎一個大拇指。


    還得是影二高招,不然怎麼能當影二呢。


    「敢情妳還是在幫我…算了算了。」李夫人認命的將小乞丐扶起來,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雖然他身上已經夠髒好似拍與不拍都沒什麼關係,但李夫人還是溫柔的幫他拂去地上塵埃。


    這還是小乞丐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溫暖的對待,原先在美婦靠近時不自主顫抖的身軀也逐漸冷靜了下來,眼中的恐懼消退,更多的是閃動的好奇。


    李夫人輕巧的摸了摸對方瘦弱的身板,彎身看著他的雙眼問道:「有名字嗎?」


    小乞丐不語,惹得綠柳又一句:「當家的問你話呢!」


    聞言小乞丐瞥了綠柳一眼才慢吞吞的回答:「沒有…但其他乞兒會喊我阿鼠。」


    「阿鼠…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帶來這嗎?」聽到這應該只比自己兒子小兩歲的小乞丐沒有姓名,李夫人不免心中泛起酸疼。


    小乞丐搖頭,一雙圓圓的眼睛眨呀眨,雙頰沒有吃東西也是鼓鼓的看起來沒有其他乞丐那麼消瘦的可憐樣,或許就是因為這點才被喚作阿鼠吧。


    李夫人手指一轉,綠柳便轉身倒了杯清茶來端到阿鼠面前:「當家的賞你的,喝吧。」


    阿鼠抬眼,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杯茶靠近嘴邊小口小口的啜飲。


    趁著阿鼠喝水的當下,李夫人回身坐回太師椅上,等小乞丐喝的差不多了便開口:「從今往後你便跟我姓韓,今年小輩們剛好輪到知字輩…以後你就叫 韓知城。」


    韓…知…城…?

    這是我的名字嗎?真正的名字?


    小乞丐的眼裡寫滿未知與驚訝,李夫人朝他笑笑說:「知城,我請你來是想讓你嫁給我兒旻浩,五天後拜堂。」


    「什麼請,明明就是綁來的。」影四忍不住小小聲的吐槽。


    「閉嘴,你還想挨影二的鞭子啊?」影三瞧見綠柳看過來的眼神趕緊出聲要影四住口,然後朝綠柳投去一個討好的笑容。


    李夫人及韓知城這邊沒聽到影衛們的動靜繼續著對談,實際來說是李夫人講給韓知城聽:「不知道你是否聽過右相府邸的事?你們乞丐流傳消息的速度可不比我們百靈閣慢。」


    「…聽過。」韓知城點點頭,官家下令讓當朝右相的公子娶一個乞丐為妻,這件事不管放在哪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整個街坊百巷都在傳要不知道很難。


    只是聽說歸聽說,他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傳言中的一份子,右相夫人是打算讓自己嫁給他兒子嗎?沒開玩笑!?


    「您確定想讓我成為那個乞丐嗎?」


    李夫人意會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從容的轉過半身拿起案几上的瓷杯喝了一口,潤過了喉才拐彎問道:「你是坤澤吧?雨露期時有人幫過你嗎?」


    韓知城咬咬下唇搖頭,這讓李夫人感到好奇:「你能忍住?抑或是…有人會資助你們清心丹?」


    「不是的…」韓知城髒兮兮的小手握緊了茶杯,發現瑩白的杯身被他染上了一層灰又慌張的將杯子放到地上:「…我聞不到。」


    「阿鼠聞不到任何信香,所以…沒有經歷過雨露期。」


    聞不到信香的坤澤?

    影三影四聞言偷偷對看了一眼。


    「那很好,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乞丐。」李夫人滿意地笑:「知城,成為相府的人總比你在外頭乞討每日吃不飽穿不暖的好。只需要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自然會請旻浩寫一封放妻書還你自由,更會給你一筆能過好下半輩子的銀錢。」


    「你說好不好?」


    面對李夫人最後的提問,韓知城只是盯著那被自己弄髒的杯子良久,問道:「只要一個月嗎?」


    「一個月。」


    「我在這裡每天都可以吃飽嗎?」


    「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除了三餐,旻浩的院落更有小廚房,你隨時可以吃夜宵!旻浩有的你也都會有,睡的是綾羅綢緞;穿的是織錦棉絲,更不用侍奉公婆,不需卯時請安。」


    「靠,說的我都想嫁給公子了。」影四又忍不住用只有影三聽得到的音量開口。


    影三聽了皺起眉頭生起了悶氣。


    韓知城聽李夫人說完忽然覺得嫁進相府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也才一個月,結束了還有錢拿,感覺好處多多耶。


    「好,那我嫁。」


    「太好了,影三影四,帶知城下去沐浴休息,順便跟旻浩培養培養感情!」


    「是!」影三影四終於得令起身,只稍微伸展了下腿便要上前帶韓知城走。


    在影三及影四走到自己身邊前,韓知城趕忙撿起地上的瓷杯遞還給立在一邊的綠柳,再問:「請問夫人,我在箱中聽到有人喊你夫人,也有人喚你當家的,我…我該如何稱呼才好呢?」


    李夫人沒想到這小乞丐心思竟如此細膩,鮮少有人問她這稱謂的問題:「我乃江湖上消息第一靈通的百靈閣閣主,因老閣主尚未完全退位,所以從百靈閣帶來的人都喊我一聲當家的,相府原本的人則喊我一聲夫人。」


    「至於你…你該喊我娘親。」


    娘親…這是韓知城從未想過可以呼喚的一個稱呼,他打小無父無母被一位好心的爺爺帶大,從此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力量在這難堪的世上奪取一塊棲身之所。


    他既骯髒又陰暗,渾身充斥著不堪的味道,可眼前這華貴的婦人竟許他喚她一聲娘…


    韓知城貌似第一次讀懂了什麼叫做幸福。


    李夫人看他愣著也不催他,反而又說了一句:「還有,你現在有名字了,叫韓知城。以後可以不用再自稱阿鼠,知道嗎?」


    對啊,他不僅有了娘更是一個有名字的人了。


    「…知…知城…都聽…娘的。」



    #3 


    李府雖貴為第一相府卻佔地不大,只有四個院落,其中一個是下人們居住的院子。


    四個院落分作東西南北,相府面客用的是東院,李相公夫婦住的是西院,李旻浩自己住在南院,下人們則都待在北院。


    影三影四作為李旻浩的影衛則是睡在南院的耳房內以便就近保護。說是影衛,他們在百靈閣統稱作刺客,被閣主帶進相府的就成了影衛,沒有名字一律以影字輩加上排行來辨稱。


    可有時比起躲在暗處他們更需要的是變換身分直接扮作婢女或僕從更能保護好主子。影一、影二及影三影四就是被老閣主單獨挑選出來保護李右相及閣主與李公子的。


    「主子有權利給自己的影衛取一個對外稱呼的名號,就像影二被喚作綠柳那樣。」影三邊幫韓知城搓洗身子一邊跟他講解。


    韓知城脫下骯髒的外衣後看起來反倒沒那麼瘦弱了,被影三高舉起的手臂較為勁瘦就連胸部都有微微隆起的幅度。


    若李夫人在這肯定會覺得有些奇怪,但影三身為中庸只以為那是坤澤特有的身型,並沒有產生懷疑,反而拿著搓澡絲瓜在那幫著搓身。


    韓知城被當成一顆湯圓似的搓,肌膚越搓越細緻洗去髒污露出原先的小麥色肌膚,再加上用玫瑰精油製成的皂角去沖洗讓皮膚看起來富有光澤與彈性,至少沒有一開始的那麼乾癟。


    影三細心的拿起牛乳反覆滋潤韓知城及腰的墨髮,直至髮尾被護理的柔順黑亮才停手:「差不多了。」


    彎身拿出一盆玫瑰花瓣一股腦的撒入浴盆裡後影三才擦了擦手撈起用過的布巾與脫下的髒衣物準備離開:「你且先泡著,咱搞得香香的再去見公子。」


    看不出來這影三還挺浪漫的,韓知城心想忍不住問他:「影三大哥叫什麼呢?」


    「什麼?」影三回頭,拎著布料的二頭肌鼓鼓的令人心生嚮往。


    韓知城在水裡轉了一圈面向他,抬起瘦的沒幾兩肉的小臉像隻小動物似的望著他解釋:「你們說配給貴人們的影衛會有名號,像綠柳姐姐那樣…那影三大哥被公子叫做什麼呢?」


    「…我叫彰彬。」


    /


    韓知城泡了小半個時辰,邊泡還邊吃了點東西,加上前面彰彬細心的搓洗整個澡就洗了一個時辰。


    隨後有婢女伺候著給他換上雪白立領長袍,靛色的中衣讓韓知城看起來沒這麼小顯得穩重了些,腰帶上繡著松柏,腳踩白羊皮靴還梳了個清爽的髮髻用同色髮帶綁起,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彰彬候在門外等他出來也不由得舒展眉頭放下了心:「還挺人模人樣!跟上。」


    咦?這話說得像是拐著彎說自己灰頭土臉時挺醜似的?韓知城蹙起了八字眉乖乖地跟在彰彬身後快步走著。


    彰彬的腿不長但腳步很快,韓知城得小跑步才能跟得上,過了道月門再穿過抄手遊廊等到了李公子待的池中亭前就喘得不行。


    這池中亭並沒有想像中的大,小小一個池塘很是別緻,中間的四角鬪尖亭也小的幾乎只能站一個人,涼亭與池畔由一座雕刻精美的木橋所連接,彰彬與韓知城就止步於橋旁。


    彰彬斜睨了喘著氣的韓知城一眼後,朝池中央喊:「影四——餵的怎麼樣?」


    「公子不吃啊!」


    亭中傳來影四焦急的聲音,韓知城緩著氣拍胸朝前看去,發現站在亭中的不是公子而是影四。


    那公子呢?


    雙眼在亭子週遭及池面上搜尋忽然瞥到一角衣袍在空中隨風飄動,才看清原來公子為了逃避吃藥而爬到亭頂的另一邊。


    「公子小心!」韓知城伸手往亭頂上的人影喊,那人聽到後抱著垂脊露出臉往喊聲處好奇的看。


    韓知城眼力極佳,他瞧見李公子在明媚午後的陽光下那張傳聞中的俊臉生得極好,眉眼精緻,雙眼大而有神,現透著稚嫩的好奇既純真又柔媚,笑起來有種恣意的少年感。


    一道秋風拂來吹起李旻浩藏青色的髮帶,半束起的墨髮與髮帶在風中飄揚形成蜿蜒的波浪,細如線的青絲遮過眼尾劃過下頜亦美亦幻。


    眼前美景是小乞丐初見,宛若置身山頂處撞見雲海日出之震撼,心弦撩撥狂跳不止。


    這樣美的男子將是我的夫君嗎?


    在彰彬使出輕功幾個跳躍將李旻浩從亭頂帶下來走到韓知城面前時,他都是這麼想著的。


    「公子你現在可不比從前,怎麼爬這麼高?小心摔下來!」彰彬對著李旻浩前後檢查,緊張的問著。


    李旻浩卻是渾然不覺當時有多危險,只一個勁的笑,用已變了聲的聲線說出孩子氣的話來:「我跟鉉辰在玩捉迷藏呢!鉉辰好笨,都找不到我,嘿嘿。」


    影四一聽沒好氣的從橋的另一邊跑來:「什麼找不到公子,那是我讓著你的!快把藥喝了!」說著便將一碗烏漆嘛黑的湯藥碗遞到李旻浩面前。


    那湯藥散發出的苦味讓李旻浩皺起了漂亮的五官,他胡亂揮手抗拒著差點將藥碗打翻:「我不要!不要喝!這個湯好苦!旻浩不喜歡!」


    「公子不喝藥就不會好,快把藥喝了。」被喚作鉉辰的影四也揪起漂亮的眉眼,一副想固定公子的脖子硬灌卻又不敢的彆扭手腳讓人看了極度不順心。


    韓知城在一邊安靜的看了一會三人打鬧的行為,在李旻浩在第數次差點把藥碗打翻後開口:「我來吧。」


    「你來?」影四仗著身高優勢把藥碗舉的高高的以防被撞掉,聞言挑眉投以質疑的語氣:「你能讓公子好好喝藥?」


    「反正你們都餵不好,讓我試試也無妨嘛。」韓知城笑著聳聳肩,對鉉辰的態度沒有感到任何不悅。


    「咦?」李旻浩則像是現在才發現那站了個人似的,對韓知城露出孩子看見小貓小狗的興奮表情跑去拉住他的手歡快的說:「你是誰呀?旻浩怎麼沒見過你?」


    「回公子,小人是韓知城。」


    「知城?小知城!」李旻浩彷若找到新朋友一般笑的歡快,抓著韓知城的小手上下甩著,力道之大差點把韓知城甩到木橋邊。


    為什麼前面要加個小字…韓知城扁了扁嘴討好般的安撫:「公子喜歡吃糖嗎?」


    「糖?喜歡!小知城有糖嗎?」


    「有的,」韓知城在離開廂房前有從矮櫃上拿了點飴糖及杏片藏於袖中,常年餓怕了偷慣了,實在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公子若乖乖喝藥,知城便給公子一顆糖吃。」


    李旻浩的眼底泛起欣喜的光,眉峰舒展後的笑顏動人,他下意識去盯鉉辰手上那碗湯藥慣性的命令道:「拿來。」


    鉉辰眨了眨透著意外的眼將碗遞了過去,李旻浩接過後還是忍不住對著那苦藥皺起眉頭,他狐疑的瞥了一眼帶著笑的韓知城問:「當真會給我糖吃?」


    「會的,小的不會騙公子。」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李旻浩就在韓知城鼓勵的目光及影三影四訝異的注視下咕嘟咕嘟的喝完了那碗湯藥。


    「哈啊!」像是喝完酒似的發出一聲嘆息,李旻浩立刻皺起五官把碗扔回給鉉辰,伸出手對著韓知城:「我喝完啦!糖呢?」


    「公子真棒,來。」韓知城哄小孩似的拿出一塊剔透的飴糖捏於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朝李旻浩遞過去。


    李旻浩笑著彎身,直接就著韓知城的手張開嘴咬住那顆糖,嘴唇內側碰觸到少年的指尖惹得持糖的人一陣輕顫。


    韓知城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他愣著沒想到要抽手,感受著指尖的輕觸變成溫熱包覆,他將視線移過去就見李旻浩就著他的手含糖,伸出軟嫩的舌把糖塊捲進口裡放到腮邊,再用舌尖細細舔去他指尖上的甜膩。


    溫熱濕軟的觸覺與無端情色的視覺讓韓知城的小腦袋瓜裡炸開了煙花,當李旻浩停下無知的行為抬眼朝他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時,韓知城覺得自己聞到了一陣香醇的酒味。


    那酒味瀰漫在週遭空氣中,隨著微涼秋風籠罩著自己,韓知城在這恍惚之下感到一陣醉意。



    #4 


    韓知城作為乞丐時飲過雨水與湖水還有地坑裡的髒水,甚少有機會喝到酒,在經過稍早的酒氣薰染後便眼帶氤氳坐在南院外廳的圈椅上休息。


    他支著頭看著門外不遠處蹲在地上掏螞蟻窩的公子背影,不勝唏噓。


    這樣一個有著大好前途的俊美公子竟被害的痴傻如稚兒,還被迫即將跟自己這種人成婚,李旻浩應該從沒想過自己二十歲這年會遇到這種事吧?


    「彰彬哥,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韓知城問了問站在一旁的影三,影三停下擦拭自己暗器的動作也順著韓知城的視線朝自家公子看去,不多時緩緩道出:「公子他啊,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他認為你跟他是同一陣線的他便會一股腦的對你好。」


    這樣啊…韓知城眼波流轉,一滴清淚溢在眼角:「公子是乾元吧?」


    「正是,公子是整個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乾元了。」


    「那你知道公子的信香是什麼味道的嗎?」韓知城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看到李旻浩轉身朝自己的方向跑來,趕忙打起精神坐挺身子。


    「這…」彰彬搔了搔後腦勺略有點為難的翻起三角眼:「我是中庸也聞不出來,但鉉辰是乾元,他曾說公子的信香是酒味。」


    酒味?「你沒記錯!?真是酒味?」


    韓知城手扶著圈椅圓弧的把手張大雙眼看著彰彬,得到對方點頭回覆後還沒多想就被來人一把拉起。


    「小知城!我找到好大的一隻螞蟻!你快來看呀!」


    李旻浩比韓知城年長2歲,常年習武力氣比韓知城大了不知多少,一下就把韓知城從圈椅上拉起拖著來到院中。


    蹲下一扯廣袖,韓知城也被拉著蹲到地上挨在他身邊陪著看那隻巨大的螞蟻。


    那螞蟻的確比其他隻大了幾倍,背著找到的小蟲屍體往洞口爬去,其他的小螞蟻都跟在他身邊或爬於兩旁彼此交流著氣味。


    韓知城就那般看著,兩人都沒有說話,耳邊傳來李旻浩興奮的咯咯笑聲,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又一股伴著落葉的秋風徐徐吹來,秋意漸濃氣溫轉涼,太陽緩慢西下帶著殘餘的暖光照在地上螞蟻行走的土地上。


    韓知城抬眼見到院落上方的空中雲朵呈橘紅色,再轉頭看向逆光下的李旻浩,鼻影綽綽眉眼精緻,一雙大眼自帶水光晶亮的就像藏著星辰。


    那雙眼正專心的看著地上昆蟲泛著笑意,韓知城越看越喜歡,忽然覺得就這樣一直陪著公子看螞蟻、挖鳥蛋也很好。


    腦袋放空的韓知城也將自己可能聞得到李旻浩信香的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


    同時鉉辰提著膳食回到了外廳:「嗯?他們在幹嘛?」


    「賞螞蟻。」


    「蛤?」鉉辰放下食盒把裡頭的菜點一一拿出擺在桌上朝外頭喊:「公子,用晚膳啦!」


    韓知城聽了朝影三影四揮手示意後,悄悄的伸出手指捏住了李旻浩的外袍衣角拉了拉:「公子,吃飯了。」


    「不看螞蟻了嗎?他快回家了!」


    李旻浩捨不得的不願意轉頭看韓知城,一雙眼依然盯著那搬糧食搬的歪歪扭扭的螞蟻。


    「螞蟻也是趕著吃飯才要回家的,我們別打擾他,也先去吃飯吧。」韓知城哄著好說歹說才將人拉起來往外廳走。


    兩人才剛坐定又聽見李小祖宗扁著嘴發話:「沒娘親餵,旻浩不想吃。」


    眾人愣住,彰彬朝鉉辰使了眼色密語問道:「前兩天我們沒在身邊伺候所以不知道,怎麼、這兩天公子吃飯都是當家的在餵嗎?」


    鉉辰回望也答:「剛問過總管,好像還真的是。」


    但晚膳時間已到,當家的沒出現,敢情是丟給他們兩人去餵?


    當影衛當成奶娘整個百靈閣內他倆是頭一個吧!


    韓知城裝作不知道影三影四在身後互相推搡的小動作,認命的拿起筷子問:「公子想吃什麼?小的餵你。」


    「小知城要餵我嗎!」


    又來了,又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韓知城覺得自己無法拒絕這雙眼睛頓時殷勤起來:「嗯,公子想吃什麼?這個紅燒肉好嗎?還是這清蒸魚?」


    「旻浩想吃知城想吃的!」


    我想吃的?我餓到可以吃下這整座府邸的糧食!給我什麼我吃什麼!我什麼都想吃!


    韓知城腦中叫囂著,在街邊乞討時他總是吃不飽,手又笨,幾個哥哥教他偷、他學了好幾天才學會,還總是被店家抓起來毒打,對小乞丐阿鼠來說能吃到一口酸掉的大餅和著雨水就已經是最好的一頓吃食了。


    他將目光轉到桌上那熱騰騰的新鮮飯菜上,紅燒肉香氣四溢肥瘦皆宜、清蒸鱸魚清爽甜口,芹菜豆絲也清脆爽口更別說那晶瑩飽滿的白米飯與濃郁的骨頭湯,每一道對韓知城來說都是奢侈。


    韓知城夾起一筷白嫩魚肉放到李旻浩的小碗裡:「那就從魚開始吧,小的可喜歡吃魚了。」


    「嗯,那旻浩也喜歡吃魚!啊——」


    「嗯?」韓知城看著李旻浩張開嘴等著他便歪了歪頭,直到李旻浩用開著嘴的下巴指了指小碗內的魚肉才恍然大悟:「哦!對、要餵你…來。」


    韓知城夾起那塊魚放進李旻浩嘴裡,再次看到那舌尖若有似無的在筷尖上捲了一圈又含了含筷子才鬆口。


    「小知城也吃,趕快吃,旻浩要吃下一口了。」


    「啊,好。」


    莫名順從李旻浩的韓知城自然的用同一雙筷子給自己夾了塊魚肉吃下,接著再餵對方其他的食物。


    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李旻浩很是開心。


    影三影四在後頭見沒他們什麼事便無聲息的退到一旁等兩人用完膳後再行收拾。


    消食一陣後鉉辰帶著婢女們將床鋪好,回身對韓知城說:「你等等就伺候公子睡下吧,我們都在耳房有事隨時傳喚。」


    整個京城的人皆知李旻浩喜靜更好潔,身邊除了影三影四外就只有服侍起居的婢女,且都得是熟面孔及中庸,新來的婢女或坤澤是進不了南院的。


    韓知城瞧婢女們一個鋪床、一個放淨臉盆,弄好後就垂首退下,鉉辰也跟在她們身後準備關門,他在鉉辰回身雙手搭上門板時慌忙出聲:「我睡哪呀?」


    這一問讓鉉辰美艷的面容露出疑惑,使他整個人氣質看起來親和許多:「睡哪…就跟公子睡一張床啊,反正你們幾天後就要成親了也不差這三四個晚上吧?」


    「可…我是坤澤…」


    「但你不是聞不到信香嗎?」鉉辰再次困惑:「你雨露期也還沒到吧?至少我沒聞到,沒事就趕緊洗洗睡。喏、公子都睏的上床了你別磨磨蹭蹭的,睡吧!」說畢便隨手關上了門朝耳房走去。


    韓知城回頭的確看到李旻浩已蹭掉了鞋大字型的躺在了床上,睏倦的睜不開眼。


    他轉頭看了看門口一陣子後才往內走,默默將李旻浩的鞋子給擺好才去拿棉巾沾水回來,脫了鞋上了床榻要給李旻浩擦臉。


    微涼的布料覆上臉龐惹得李旻浩一個激靈,韓知城安撫道:「噓—沒事,小的給公子擦擦臉。」


    韓知城手中棉布擦過李公子俊俏的臉龐、高挺的鼻樑與深邃的眼眶,每擦過一處就在內心感嘆人與人的差距可真是大。


    李旻浩貴為當朝右相獨子,母族又是江湖上一大勢力,出身已是比一般人高貴許多,偏還生了張英挺貴氣的臉,就算現在如孩童般憨笑連連也不妨礙他骨子裡透出的矜貴與眼底中的璀璨星辰。


    他捏緊了棉布停留在李旻浩的下頜處,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對著那張俊顏發愣,就在韓知城的手逐漸下滑要觸及毫無防備的脖頸時,李旻浩忽地伸手抓住他拿著棉巾的手一拉放到自己胸口!


    「嗯~要拍拍睡…」


    「什麼?」韓知城嚇了一跳的回話,手中棉巾被自己捏的死緊。


    李旻浩半睜開眼嘟囔著:「要小知城拍拍、才能睡。」


    要拍胸口才能好睡?五歲時期的李公子這麼嬌氣的嗎?


    韓知城盯著李旻浩強撐睡意而半睜的眼半晌說不了話,直到他的手不快不慢的拍了拍李旻浩的胸口,那強撐著的眼皮才緩慢下落隨著有節奏的輕拍而沉沉睡去,末了還發出熟睡的鼻息。


    熟睡之人的呼吸聲極為有傳染力,韓知城晚餐吃的很飽多少也有些發睏,很快的他便一邊拍著李旻浩一邊靠在對方的肩上跟著睡去。


    韓知城鮮少有可以如此放鬆警惕和被而眠的夜晚,更別說身邊還躺著一個大活人!可李旻浩的呼吸聲卻讓他放下戒備的安枕,無憂的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5 


    翌日,韓知城學著幫李旻浩洗漱用早膳,然後被李旻浩拉出門,爬樹。


    韓知城在樹下踮起腳尖讓李旻浩踩著他的肩膀往上爬,他貼著樹幹肩膀被踩的生疼,額際冒著出力的汗朝上問道:「公子!你爬上去了沒?」


    「快了!小知城你再站高一點!我快勾到啦!」李旻浩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下來,聽聲音的確也是奮起發力的語調。


    「還要高啊?小的身高就這樣…你再踩就要變更矮啦!」韓知城小聲的抱怨道。


    他努力的踮腳,時不時跳個兩下,累得朝站在一旁看戲的影三影四投以哀怨的眼神。


    兩個武功高強的居然站在那撐著腰遮著光看他被踩,好氣哇!就沒想過來搭把手,直接咻咻咻用輕功把公子送上去嗎!


    「欸,我覺得那小乞丐好像在瞪我們。」彰彬用手遮著早晨的陽光,用抬起的手肘頂了頂跟自己貼很近的影四。


    鉉辰順著看過去露出使壞的笑容:「你看錯了。」邊說邊將手圈到嘴邊朝努力的兩人助威:「加油啊公子!你還差一步就上去啦!腿巴著樹幹一點,欸對、就這樣巴著!」


    不確定是助威有效還是韓知城的蹦跳有效,李旻浩一個蹦噠就勾到了粗壯的樹枝,把腿往上一伸終於坐到了枝幹上。


    他隨手一撥把散亂到眼前的髮尾及髮帶都給撥到身後去才往下伸出手臂對氣喘吁吁的韓知城發出邀約:「小知城你也上來!」


    「我也要上去啊!?」韓知城無措的指了指自己,他光是把公子送上去就累得夠嗆,現在自己也得爬上去,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公子,小的就不上去了,你在上面慢慢玩,我在這樹下等你。」韓知城擺擺手婉拒。


    李旻浩見狀就扁起嘴,一下皺起漂亮的五官眼角迅速的泛起淚花,嘩啦啦的一言不合就開哭!


    「哇啊啊啊小知城都不陪我玩!昨天還說要一輩子陪我玩!嗚嗚嗚小知城騙人!」


    一輩子?我啥時說過這句話了!?


    韓知城對李公子這張口就來的說謊毛病是驚得合不攏嘴,慌張地揮手叫他別哭,邊焦急的安慰邊用餘光看周遭被吸引來的下人們及影三影四,就怕他們以為自己欺負公子來揍他。


    「小祖宗你可別哭了...我上去陪你還不行嘛...」韓知城認命的抬起小腿往上爬,一雙手張開也抱不住如三個成年男子腰粗的樹幹。


    坐在枝幹上的李旻浩看著像隻壁虎般攀爬的韓知城破涕為笑,伸出手臂要幫他一把:「小知城你抓住我。」


    韓知城抬頭正對著太陽,幾束光線透過層疊緊密的樹葉縫隙朝他照射下來,刺眼的使他蹙額瞇起眼來。


    李旻浩逆著光低頭對著他笑,面龐有未乾的淚痕卻不減他的清俊,反令那張巧奪天工的臉更顯煙火氣,配著一襲高領紫袍華貴間又帶點柔和,高束的馬尾與未有裝飾的素色緞面髮帶讓他整個人的氣質迷人優雅。


    韓知城望著那樣的李旻浩直覺的伸出了手抓上他的,原以為兩人會狼狽費力的卡在那盡顯滑稽樣貌,意外的是李旻浩只是變得痴傻其力氣都還如成年男子一般,一握住韓知城的手便輕鬆的將嬌小的他一拉而起。


    李旻浩在伸手前早已往後坐了一些,就著身前空出的位置再用另條手臂一撈,環著韓知城纖細的腰就將人圈在自己懷裡坐的穩當。


    鉉辰看著兩人都已安全上樹就對彰彬說:「你看著,我去拿公子的藥。」


    /


    當影三影四做著自己的工作時,這邊的韓知城透過後背感受到李旻浩胸膛的溫度。


    從小就鮮少與人近距離接觸的韓知城覺得貼著李旻浩的背逐漸發燙,陽光乾燥的灼熱與人體溫度交纏在一起使他的呼吸也變得黏膩起來。


    太近了,湊的太近,韓知城連後頸都能感覺到李旻浩的呼吸。帶著濕潤的氣體灑在他脆弱的頸項上引起粒粒疙瘩,身後人鼻息帶著早膳水飯的香甜清香,讓韓知城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越貼合彼此的前胸、後背就越覺炙熱,即使淌汗也捨不得離開。


    李旻浩察覺韓知城的靠近也欣喜的圈住他的腰,圓潤的鼻頭湊近那貼於自己下頜處的側頸嗅了嗅:「小知城好香呀….」


    香?韓知城抬袖跟著聞了下,他並沒有使用花露的習慣,就連皂角香都沒什麼殘留便好奇的轉頭問:「哪裡香了?」


    頸項一轉,微溫的皮膚劃過李旻浩貼近的唇,令他微微抬起頭結果讓兩人的鼻尖相碰。


    冰涼的鼻尖意外相遇使韓知城驚的停下了動作,兩人靜止在相貼的這一刻,鼻息纏繞連帶著呼吸都相對的加快。


    「就很香,」李旻浩眨眨眼,眼睫翻飛的長度讓韓知城以為會與自己的相碰:「是太陽公公的味道!」


    李旻浩說著歪了歪頭,鼻尖順著韓知城的鼻翼滑去就著輕嗅臉頰再往下頂起下頜重新聞了聞側頸,鼻息停留的那處正是方才他嘴唇劃過之處。


    一瞬間香味更盛,隨著韓知城加快的心跳,那暖陽的味道加重更參雜了些松木香,隨著晨風吹送飄到了樹下,引起正巧拿著湯藥過來的鉉辰的疑惑。


    「嗯?這味道是…」他抬眼見到幾乎零距離的兩人,咋了咋嘴調侃:「坤澤的雨露期莫不是要到了吧?」


    這一句驚醒了陶醉於李旻浩碰觸的韓知城,他睜開已然迷濛的雙眼輕手將還想貼貼的公子推開朝樹下問:「什麼!?」


    偏鉉辰不肯再往下講,只舉高手把盛著湯藥的碗遞給他:「公子該吃藥了。」示意他將碗取走。


    韓知城抿了抿唇盯著鉉辰那狐狸似的眼,最終沒說什麼彎腰向下接過那碗藥,用湯勺撈起些許吹了吹才送到李旻浩面前:「公子喝藥了。」


    李旻浩懵懂的大眼映著黑呼呼的湯藥更顯漆黑莫測,讓韓知城讀不出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直覺對方心情不好。


    也是,這藥這麼苦,要開心的喝下它是挺難的。


    思及此,韓知城從腰間的小袋裡掏出蜜餞用指尖捻著,李旻浩的視線果然從那匙藥上轉移到在粗糙指腹上滾動的蜜餞上。


    「公子喝完藥,小的便給你杏片吃,好嗎?」


    「好!」李旻浩單純的應允,主動自己端著碗給韓知城餵藥,邊喝邊盯著蜜餞瞧。


    如此孩子氣的舉動讓韓知城笑瞇了眼,一口口乾脆的餵著,帶動不屬於那大樹的松樹味飄於幾人的鼻下,令人舒心又躁動。


    鉉辰瞇起眼離開樹下回到彰彬身邊耳語幾句後便再次離去,留下神色不變的影三候在此處。


    韓知城用餘光關注著影三影四,見鉉辰離開他不動聲色只本分的將湯藥餵完,在李旻浩的催促下把杏片遞過去。


    哪知李旻浩又像之前一樣就著他的手伸出舌頭去舔拭杏片,滑嫩的舌面如小狗般既燙又軟舒適無比。


    「公子!」韓知城驚訝的把碗夾到手肘內側,想伸手推開李旻浩卻又被對方的下一個動作給驚的不敢動。


    只見李旻浩舔濕了杏片後張口吮住,一下一下的吸吮那蜜餞的甜汁,粉色的唇如盛開的花張開自己的花瓣,吸引蜂蝶前來採摘他蕊上的蜜般誘人。


    指甲昨日被彰彬修剪的整齊,與指尖一般高的指甲無法阻隔軟唇的碰觸,收縮的唇瓣因觸及面積過小讓韓知城不知道是溫熱還是微涼,但很快地他便知道了。


    李旻浩吸吮到蜜餞乾扁後又直接張口往下一咬,將韓知城的第一個指節都給含進嘴裡,如熱鍋般燒燙的溫度從指尖一路傳到臉頰,讓他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瞬間暖陽松木的氣味大漲,環繞於韓知城與李旻浩周圍將兩人包覆。


    聞到那加重的坤澤信香使李旻浩無意識的散發自己的信香來做壓制,他咬住韓知城的指節用舌頭捲住杏片往頰邊帶,表情玩味的令韓知城感到陌生。


    「小知城…好香啊。」


    韓知城只聽見李旻浩低喃一句,忽地天旋地轉,藥碗湯勺從手臂內側掉落至樹下發出碎裂的聲響,視線從李旻浩清俊的面容轉成細密樹葉與空隙間的淺色藍天。


    他竟在一瞬就被痴傻如五歲幼兒的男子壓在身下,背靠粗壯枝幹手被拉高至頭頂壓於對方掌下。


    那比一般成人還小的手居然能一次扣住他的手腕使他無法動彈,這是韓知城意料之外的。


    「公子?…!」韓知城話含在口中,因他聞到一股酒氣,那酒香如同蜿蜒的蛇頃刻間纏繞住他全身並沁入他的四肢百骸!


    酒味逐漸濃郁,香醇的醉人,酒化若細針般一根根刺入韓知城的毛孔遊走於他的血液裏,每行經一吋就像著了火般灼燒,滾燙刺痛的讓韓知城受不住想翻身打滾。


    灼熱很快被麻癢取代,一層灼熱一層癢痛令韓知城難耐的側首睜大眼大口的呼吸,猶如那瀕死的魚在岸邊垂死掙扎。


    他眼眶泛淚幾乎想求一死,可他連用十指摳抓樹幹的本能反應都做不到,一雙乾瘦的手腕被養尊處優的公子扣住動彈不得,雙腿被公子健壯的大腿限制無法左右張開,只能屈膝前後以鞋底磨蹭枝幹,腳趾更在鞋裡彎曲至痙攣。


    韓知城以為自己會被濃烈的玉液瓊漿給浸泡蒸熟,忽覺下腹熱流湧過,那難以啟齒的地方竟搔癢收縮,令他挺起臀部想夾住臀肉來抑制那處開合,他甚至羞愧的感覺有水將從那穴口中溢出,沾濕了自己的大腿內側。


    「不…嗚、不要…」韓知城害怕的哭了起來。


    身為一個坤澤他見過其他坤澤進入雨露期的難堪模樣,那悲慘的只能靠乾元解救、與之相擁或如禽獸交媾般無意識與放浪形骸的行為都令從未經歷過雨露期的他感到害怕。


    有多少坤澤在雨露期後支離破碎,被乾元掌控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與李公子尚未成親也是第一次聞到乾元的信香,他基本就是個雛,什麼都不懂。


    若在這成了事,公子卻不要他了,那他該如何自處?


    李旻浩的體重越來越笨重如泰山壓頂,持續擊潰韓知城清明的意識,他整個人逐漸被火焰與酒香吞噬麻痺了神經,瞳孔渙散大有任身上人為所欲為的自暴自棄。


    忽然樹梢處陰影籠罩,韓知城在意識潰散前看到了影三接著就陷入被情慾支配身心的狀態。




    _



    #6



    「情潮來得太快,小乞丐受不住了。」彰彬惋惜低語,蹲在樹梢瞪著還對著半昏迷的韓知城釋放信香的主子道:「公子,再不停手小乞丐可就要壞掉了,他壞掉了誰陪你玩?誰餵你吃糖?」


    聽見影三的聲音李旻浩才露出一副清醒的模樣,愣愣地看了看影三再看看幾乎濕成一個水人兒的韓知城驚慌的放手,眨著無辜大眼結巴道:「我…我不知道…小知城…剛剛太香了…」


    「嗯,公子現在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沒辦法的事,請您把小乞丐交給我,晚上小乞丐會繼續陪您玩的。」


    李旻浩嘴巴開闔似是還想說點什麼,但看到影三嚴肅的表情覺得跟隔壁府邸養的鬥犬一樣可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起身下樹。


    他跳下樹發現影四已等在一邊,韓知城這個坤澤的信香對鉉辰這種訓練有素的影衛來說彷彿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李旻浩見鉉辰朝樹上的彰彬拋去一個小的黑色瓷瓶:「餵他一顆,睡兩個時辰就好了。」


    瓷瓶被扔出去的力道與角度相當巧妙,剛好能讓彰彬認準時機一伸手便接到,他打開瓶子朝已抱在懷裡的韓知城餵上一顆後便將瓶子揣入懷中,抱起發著抖的韓知城一躍而出借力使力踏上另一邊的房頂往南院奔去。


    李旻浩看著韓知城被帶走還不高興的嘟起嘴發小孩子脾氣:「小知城回去睡覺那就沒人陪我玩了!」


    鉉辰見以往冷淡寡情的公子突然噘起嘴來實屬觀感不適,搓了搓手臂上隱形的疙瘩朝他彎身、抬起小臂往西院一擺:「公子,當家的有請。」還玩?讓你娘治治你吧!


    /


    韓知城醒時感覺大腦在水中晃盪了一下,暈乎乎的難以撐起身子,等能半坐起身靠在床柱上時意外的感覺自己的身上相當清爽,沒有半點黏膩感。


    失去意識前他記得自己滾燙難受還渾身刺癢,全身皮膚有如烈焰灼燒讓他想在地上打滾撲滅那火勢,後來更是受乾元霸道的信香所欺壓染上越來越劇烈的情潮,身後那處竟不受控的流水懇求乾元觸碰。


    思及此,韓知城雙頰飛快的泛起紅暈,下意識的夾緊了大腿與臀部,就在這時也發現沒有絲毫濕潤黏膩,有的只是乾爽舒適。


    還在疑惑,便聽影三推門進來問候:「醒啦?」


    韓知城像受驚的小松鼠似的彈了一下,揪著衣領朝影三望去,同時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連衣服都換了套新的!


    彰彬端著碗小廚房做的魚香粥走進,把食盤放在圓桌上看著韓知城一臉神奇的望著自己的衣服訕笑道:「你當時渾身濕透又吃了清心丹昏睡著無法自理,我便先給你洒身濯髮又換了套衣服,不然這床都該髒了。」


    聽著彰彬的說明,韓知城才轉了轉圓圓的眼珠子道了聲謝,看對方招手就乖巧的下床坐到圓桌邊一口一口吃著香氣撲鼻的魚香粥。


    粥體軟糯帶著鮮魚的清甜,脆爽的芹菜開胃讓韓知城越喝越餓,湯勺越撈越急都將米粒吃到了嘴邊。


    彰彬替他倒茶,像個貼心大哥哥伸手擦去那唇邊軟米後笑:「第一次經歷雨露期會消耗很多能量與氣力,多吃點,不夠的話小廚房還有。」


    韓知城狐疑的輕抬眉梢,經過這兩天他知道影三沒有外表那麼凶狠其實挺好相處的,可怎麼他才睡了一覺又覺得對方變得溫柔許多?


    怎麼搞的?韓知城疑惑的想。


    彰彬鬼神似的從小乞丐的表情看出對方所想,露出一個別自作多情的表情解釋:「你讓我想起影衛們受訓的時候了…影衛裡不會有坤澤因他們太軟弱,而乾元雖強大但也需要學會抵抗坤澤的信香以防被本能所控。」


    小時候鉉辰…不,影四所受的苦他依然歷歷在目,影衛有百來號人都是從小訓練,信香的折磨就連乾元都難以承受,影四之所以能成為影四,除了天生高強的身體素質外還有通過鍛鍊而成就的強大精神力。


    但在這個成功的背後又有多少的血汗淚每天每夜摧殘著少年…,影四幼年的慟哭哀嚎只要一閉眼就會響徹在他耳邊。


    當時的他只能抱緊對方給他安慰,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他不斷加強訓練只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真的像個哥哥一樣的保護他,這個信念造就了現在的影三。


    韓知城見彰彬陷入過往就不打擾他,乖乖的把粥吃完、喝了杯茶後又拿起茶碟上的果子含入口中勉強算吃飽。


    果子是杏桃味的,慢慢化在口中於喉間發出淡淡清香,彰彬隱約察覺想起了那件讓他好奇的事,語帶訝異問道:「你不是說你聞不到信香的味道嗎?」


    這句話也讓韓知城詫異,想起了第一次聞到並被自己拋之腦後的酒香,再想起稍早直接被強制進入雨露期的遭遇瞪大了眼睛看向彰彬:「對欸…我聞到信香了!」


    兩人一直到鉉辰帶著李旻浩回來都沒想透為什麼天生聞不到信香的坤澤會突然聞得到,也不知道這個情況是不是間歇性的。


    因為思考問題太複雜,韓知城直接丟給彰彬去煩惱,自己給看起來累慘了的李旻浩倒茶。


    「公子怎麼累成這樣?」


    韓知城語氣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心疼,看著一臉疲憊的李旻浩趴在桌案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便不禁伸手替他整理額前碎髮。


    鉉辰候在一邊淡淡的說:「當家的教公子規矩,教得嚴厲了些。」


    什麼紮馬步、扛水桶、頂書本每項都做了半個時辰,發小孩子脾氣就抽出藤條打肉多的屁股,李旻浩最後連甩臉色都不敢只能低頭扁著嘴接受這一切。


    鉉辰好奇問李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嚴苛,李夫人將藤條交給綠柳後優雅的舉茶潤喉,隔著茶杯側首小聲的告訴他:「這小子小時候太聰明,怎麼樣都罰不到他,現在就是過過癮。你看看他這幾天把院子挖的一個洞一個洞的,還爬樹!?百年老樹都給他踩傷了幾根枝條把他爹給氣的!我還不趁機揍他。」


    對於當家的這扭曲的心理,鉉辰暗自表示不想理解,可不忘碎嘴的報告方才公子讓小乞丐陷入雨露期初潮的事。


    「這小子!婚還沒結呢!綠柳,上家法!」李夫人額間突突,伸手跟綠柳拿藤條對著頂著書的李旻浩屁股又是一頓小力的抽打。


    鉉辰綠柳站在一邊當作沒聽到李旻浩狂問當家的為什麼打他,只暗戳戳對視一眼,彼此在對方眼底看到兩字:真爽。


    李旻浩天資聰穎性格老成,對任何事都淡漠看待,有時精明的不通人情,可面對家人及影衛們又是另一副面孔。


    成天偷打影三影四的屁股不說,還曾偷偷把蟋蟀扔到綠柳身上,這種幼稚行為影衛們只能接受不能忤逆,所以現在看到李旻浩吃鱉心裡那是說不出的爽快。


    但李夫人還抽不到五下就突然停手轉頭問:「不對呀,那孩子不是聞不到信香嗎?」


    /


    因此當韓知城給李旻浩餵完水、關心完那連破皮都沒有的傷勢後回頭就看到彰彬鉉辰認真討論他這個異類坤澤是否變正常了?


    鉉辰一個跨步來到韓知城身後,迅速伸手撥開他的墨髮用指腹摩挲那後頸上的腺體。


    從未經歷雨露期的坤澤初次感受到情潮,在李旻浩無意識且無差別的猛烈攻擊下,坤澤的腺體果然有些:「…腫了,還會不舒服嗎?百靈閣的清心丹用的都是名貴藥材,藥效應該可以撐到你大婚那日。」


    突然被乾元扣住坤澤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韓知城頓時渾身僵硬不敢動彈:「你幹什麼?」


    「我試試,你是不是真的聞不到信香。」鉉辰俯身,一張美艷似那聊齋狐妖的臉在韓知城眼前放大:「彰彬哥,勞煩你帶公子出去。」


    兩個乾元可以透過信香來威壓對方,若是隨意散發信香很容易被其他乾元當作是威嚇或是邀戰的信號。


    現在的李旻浩過於單純很可能會跟鉉辰打起來,熟知這點的彰彬一言不發的扛起李旻浩就往耳房去,李旻浩也疲勞過度的任他扛著不哭不鬧。


    等兩人離開後鉉辰維持著捏住韓知城後頸的姿勢對他迎面散發信香,如此近且濃厚就算是剛服用過清心丹的坤澤都承受不住。


    可不論鉉辰釋放多少信香,時淡時重、時而激烈如滔滔巨浪也不見小乞丐皺過一次眉頭。


    過一陣子連韓知城都放鬆下來,塌著肩膀表情展露出一言難盡的意味問:「說真的,你到底在幹嘛?」


    「我現在這~麼香,你一丁點都沒聞到?」鉉辰面露荒唐,甚至只能用「香」這個字來形容自己所釋放的大量信香卻還是見韓知城無辜的搖頭。


    「不可能…連這麼點都沒聞到?」鉉辰趴下身抵在桌上用手做出一點點的手勢:「完全沒聞到任何一點玫瑰味嗎?」


    「原來鉉辰你的信香是玫瑰呀。」


    「靠!」對於小乞丐的恍然大悟,影四只有這個字可以送他。


    最後因為房間裡的玫瑰味太重導致李旻浩沒法回去睡覺,韓知城只好陪他去睡東院的客房。


    當晚鉉辰也向李相公夫婦彙報,韓知城只能聞到李旻浩一人的信香,這個結果令李右相及李夫人感到相當驚訝,甚至覺得神奇。


    李夫人也漸漸猜想會不會兩人是命定的靈魂伴侶才會如此?


    酉時,又一隻信鴿從相府離去。


    /


    #7 


    離相府婚宴還有四天,李旻浩每天除了喝2次藥就是拉著韓知城陪他胡鬧,只是表現上變得越來越依賴韓知城。


    因李旻浩會賴床跟纏著韓知城幫他擦臉梳髮的關係,小乞丐韓知城從不會伺候人變得可以快速幫李旻浩刷牙與擦臉,穿衣穿鞋甚至綁簡單的髮髻都不在話下,全然不需婢女幫忙。


    每日三次膳食李旻浩都要韓知城餵,喝完藥一定得就著對方的手指舔食蜜餞,吃得韓知城滿臉通紅。


    看到什麼好玩的一定第一個叫韓知城,去哪都要帶著韓知城,去外頭吃飯會記得幫韓知城點海味,跟買好多好多飴糖放在他腰間的小袋子裡。


    每日申時李旻浩會拉著韓知城到南院的垂脊上坐著,在房頂上曬曬午後陽光、邊吃冰雪冷元子邊聽韓知城說故事。


    韓知城會講一些街坊見聞或以前躲在茶樓的後牆聽說書人講的傳奇故事,這些不完整的片段拼湊起來的內容讓李旻浩聽得津津有味,嘴裡的冰鎮湯圓越嚼越香。


    有次韓知城憑著記憶給李旻浩說了個白蛇報恩卻被壓在雷峰塔下的故事,說到最後韓知城凝視著遠方遼闊的天空低語呢喃:「一開始就不應該離開紫竹林…」


    音量雖小還含糊不清卻依然讓身邊的李旻浩給聽見了,他把口中元子用舌頭往腮幫子那一推,口齒不清的問:「小知城不想離開竹林嗎?」


    韓知城收回望向遠方的失焦眼神,轉頭朝歡快地吃著元子的李旻浩笑道:「可能覺得不離開就可以逃過那樣的結局了吧?我或許會想跟小青一起好好待在竹林裡生活。」


    「嗯…小知城喜歡竹林嗎?」李旻浩聽不是很懂,如果想好好待著代表是喜歡住在竹林裡的吧?


    韓知城聽了也認真想了想答道:「蠻喜歡的,如果有機會我想去竹林裡建一個四面環竹的小房子住下,無聊就用竹子做風箏,餓了就去挖竹筍煮湯喝。」


    李旻浩聽了雙眼發亮,放風箏跟筍子湯都是他喜歡噠!「跟旻浩一起嗎!?」


    聞言,韓知城愣了一會兒才說:「嗯,跟公子一起。」


    整個下午說完故事後大概就聊一些有的沒的話題打發時間,等李旻浩吃完甜湯才會進行下一個玩樂的行程。


    準備就寢前的宵夜時間,即使李旻浩不餓也會讓小廚房準備小碗的荔枝膏或木瓜膏讓韓知城你一口我一口的餵著吃,至少要吃個小半碗才願意摸著飽足的肚皮睡覺。


    原本看著兩人在床榻上面對面餵甜品已經夠讓影三影四不舒服了,沒想到李旻浩變本加厲每晚都要抱著韓知城撒嬌要求拍拍睡,不拍就瞪著大眼睛看人,看得影三影四心裡發寒。


    反倒是韓知城已習慣任由李旻浩用腳箍著自己的腰、把下頜靠在自己肩頭,側躺著用晶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小小聲地說:「小知城拍拍。」


    被那雙綴滿星辰的純真眼瞳盯著,韓知城總會鬼使神差的伸出小手輕輕的拍著對方寬闊的背心,等李旻浩閉眼漸入夢鄉的躺平時還會改到胸前拍撫,一下一下直到李旻浩熟睡。


    這段期間李旻浩再沒有用信香來影響韓知城,透過彰彬轉述才知道李夫人有再特別教育過公子才減少了無知乾元的無差別攻擊,兩人就這樣親密的相處著直到大婚當日。



    #8


    婚宴當日整個相府都熱鬧非凡,李右相更是刻意在門口兩旁架棚贈粥贈肉菜給有來的乞丐們同樂,絲毫不介意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兒子今日要娶的是一個乞兒。


    前院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滿目紅綢囍字,下人們各個笑盈盈的招待賓客發送喜糖。


    韓知城與幾個伺候的婢女待在南院,在婢女的巧手下換上絳紅繡金的吉服,修了眉又輕含了下口脂增添氣色,因是男子便只簡單梳上一個半髮的單髻用一支血玉製成的簪子固定,及背的墨髮也擦了玫瑰油讓髮絲滑順又黑的發亮。


    看著銅鏡中裝扮好的自己,韓知城立刻產生了緊張的情緒,他回望四周,房內已被佈置的喜慶,成對的喜燭與窗戶上貼著的大紅囍字窗花都讓他感到不切實際,尤其是在沒見到李旻浩的時候更感覺這就像一場夢。


    今日一早起身影三影四便將李旻浩帶去西院,說是新人婚前先別碰面好討個吉利,但聽李旻浩那不願跟韓知城分開的哭聲,想必再多的福氣都會被嚇跑。


    等時辰到韓知城接過卻扇以扇遮面被領著帶到東院,一路上花團錦簇蝶舞翩翩,紅綢彎彎高掛隨風舞動好不喜慶。


    因李旻浩的狀態尚且年幼好動,很多繁文縟節通通省略,簡單的三拜堂與敬茶就算完成了這場曠古絕今的婚禮。


    韓知城在儀式上有偷偷隔著卻扇偷看身旁的李旻浩,長相俊美的李旻浩經過一番整理後更顯得眉眼精緻,一身雲紋絳紅吉服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眼睫靈活撲動如院中紋白蝶。


    兩人對拜時,韓知城抬首從卻扇上緣看到對面的李旻浩在偷偷無聲的喊他,認準了口型是:「小·知·城·真 ·漂 ·亮。」


    望著李旻浩稚兒般的誇讚示好與滿足的笑容,都讓韓知城心裡發脹酸澀,眼角氤氳差點不爭氣的哭出來。


    啊…真希望能一輩子停在這一刻。


    /


    當夜韓知城獨自坐在房內床上等李旻浩回來,卻扇被他放在一邊孤零零的宛若他此刻心情。


    李旻浩不在,這間房間看起來更大了。


    韓知城環顧四周後低頭撫摸床上的新被,綢緞滑膩是頂頂好的料子,床中間灑了不少穀物喜果,他無聊的翻看發現乾果的種類不少,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及開心果等。


    韓知城想了想便跟隻小松鼠似的一手一顆紅棗一手一個蓮子的吃了起來,雙頰塞的滿滿的跟當初與野狗搶食一樣,為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不被搶走,他都會先塞進嘴巴裡護著,久了、這習慣就改不掉了。


    等李旻浩病好了、恢復了,他應該不會想要自己這麼上不了檯面的妻子吧?


    房內安靜無聲只有喜燭燃燒的微小聲響,韓知城的思緒飄遠、情緒也逐漸低落,在影三影四帶著李旻浩進房時,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產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如果公子的病這輩子都不會好就好了。


    「阿鼠,別亂想!」韓知城抬手往自己的兩頰上一拍,小聲的警告自己。


    剛巧影三影四被醉的歪七扭八的李旻浩給耗費不少注意力,只看到他打自己並沒聽見他說什麼:「打自己幹嘛?」鉉辰睜大鳳眸驚奇的看著韓知城。


    「沒什麼、我來幫忙!」


    韓知城下床小跑過去幫著攙扶,手還沒扶上去就聞到不屬於李旻浩信香的酒味:「怎麼喝這麼多?」


    「公子看眾人吃酒開心,不知道從哪偷摸來一罈酒說要帶回來給你喝,結果酒太香他嘴饞…我們發現的時候公子已乾了半罈的葡萄酒,就變這樣了。」彰彬無奈解釋。


    李旻浩平時幾乎不飲酒,若飲也只是氣氛使然會小酌幾杯,像這樣一口氣乾了半罈的情況從未有過導致他瞬間就醉了。


    但沒想到李旻浩醉了後還挺安分的,安安靜靜地讓人給抬了回來,路上沒說半句話。


    「那就交給你囉,我們也先回去了。」


    鉉辰彰彬幫著韓知城把李旻浩扛到床上大字躺好後便搖搖手離開,兩人關門時對韓知城道:「新婚快樂…少夫人。」


    少夫人!?韓知城因這意料外的一個稱呼瞪圓了眼,看著被闔上的門板不知作何感想,只好看向躺在床上的李旻浩。


    床上的乾果他吃了不少,李旻浩躺上去也沒不舒服,反而如往常般伸手摸摸摸,摸到了韓知城的吉服就著用力把自己的身體往那拉扯,直到自己的頭貼上韓知城的大腿才作罷。


    「公子不舒服嗎?」韓知城的小手貼上李旻浩微涼的鬢髮,想他或許會因醉酒而不適便輕揉他的太陽穴:「要不要躺進去睡?」


    韓知城柔聲問著,李旻浩聽到了有人在對他說話便娃娃學語般的回起話來。


    那音量細小,唇都沒打開,黏黏糊糊嘟嘟囔囔的,韓知城只能俯身側首將耳朵貼過去:「公子你說什麼?」


    「小知…知…城…」李旻浩還念著給他的小知城帶好喝的回來,抬起下頜張口就咬住了韓知城的耳垂。


    「哎呀!」韓知城被突如其來的濕熱感給嚇了一跳,整個人彈了起來往內一滾縮到的床角。


    這動靜大到讓李旻浩清醒不少,睜開那酒氣氤氳的雙瞳見到縮在角落的韓知城咧開嘴笑道:「是、小、小知城!」


    李旻浩張開雙臂一撲把韓知城給抱了個滿懷,韓知城眼中滿是翻飛起的絳紅還有李旻浩那張英挺貴氣卻笑如稚子的臉。


    韓知城被李旻浩壓倒躺在床板與他之間,瞬間酒氣撲鼻卻不是乾元既有的酒味信香,單純就是吃醉了的葡萄香氣。


    「我、我有帶好喝的、回來、給你!」李旻浩醉到話都說不利索卻還惦記著那罈要給韓知城卻幾乎被他喝光的酒。


    韓知城心裡覺得甜蜜卻又有些無措,他看李旻浩雙手往兩邊到處摸都沒摸到酒罈子就扁起嘴摸上自己的肚子按著道:「沒有了…都給我喝完啦!…小知城、城喝我的吧?」


    「什麼!?唔!」


    韓知城還沒搞清楚李旻浩話裡的意思就被李旻浩給堵住了唇。


    李旻浩俯身的速度如灰隼,準確的盯上韓知城口中軟嫩彈動的小蟲,一口攫取纏緊吞入口內。


    隨著涎液交換韓知城彷彿真的能從李旻浩那嚐到帶有葡萄香氣的撲鼻酒味,他張著口喘息配合著李旻浩的動作,微微抬起頭仰著下頜任他將自己的舌根吸吮至發酸。


    韓知城側首的鼻頭輕觸到李旻浩的鼻翼,身下人於鼻腔內的輕哼引起震動傳遞給了李旻浩,這幾聲甜膩的聲響就像個訊號竟使李旻浩加深了吸吮的力道,把韓知城吸的眉頭緊鎖、舌根發麻。


    承受不住的韓知城趕緊隨著本能向上含住李旻浩的上唇,輕柔的包覆用貝齒碾磨再趁對方放鬆之際抽回舌頭,用舌尖在那留下輕微牙印的唇上來回舔弄。


    李旻浩舒服的瞇起眼,也學著含起韓知城的下唇用舔吻的力道輕柔的吮著啄著,就像前天在市集上看到的小雞吃米,一下一下叼啄著想把韓知城肉乎乎的嘴唇給吞下肚。


    兩人親吻的暈暈乎乎,腦中渾沌只能靠本能操縱著身體去進行下一步,韓知城伸手順著寬袖往上來到李旻浩的背緩緩的愛撫。


    可能是慣性使然,不自覺間韓知城的手不由自主有規律的拍起背來,好笑的是他本人完全沒發現,直到李旻浩吮吻的動作越來越小忽然整個人都壓到他身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把人給拍睡了!


    「…公子?…公子?」韓知城無言的推了推身上的人,確定對方真的睡到不能再睡才把人往外一推給他蓋上被子,方替他理順額上碎髮支著頭看他。


    真好看,我們家公子果然是京城第一的美男子。韓知城伸出食指從李旻浩的額頭開始一路往下滑至高挺的鼻樑,停在鼻尖卻望著那雙紅腫的唇愣神。


    天,他把公子的唇親腫了!


    現在的李旻浩等同於五歲幼兒,他方才親自己也只是為了給自己品嚐「美酒」,自己怎麼可以帶著如此淫亂的思想去回吻公子呢?


    韓知城懊惱的將一張染上紅暈的小臉藏在雙手間搖著,食指與中指分開用滴溜溜的眼睛葡萄似的從指縫間偷看熟睡的李旻浩。


    公子也很適合紅色呢…韓知城羞澀的想,各種稱讚李旻浩相貌的詞句在腦中飛舞,可惜他文學造詣不好沒辦法說出能貼切形容李旻浩容貌的詞彙:「好像該用功讀書了呢。」


    韓知城改用手托著下頜,緊盯李旻浩纖長的眼睫細數根數打發睡不著的時間,數著數著他又想起稍早那個過分的念頭不自覺地低語:「如果公子一直這樣就好了…」


    視線因回想而失焦的韓知城沒有注意到熟睡的李旻浩眼睫顫動了數秒。



    #9


    丑時,李旻浩睜開雙眼。


    那雙眼清澈精明,毫無半點醉酒或痴傻的樣子。


    喜燭早已燒完,靠著窗外月色整個房間才不至於一片漆黑,李旻浩用力眨了兩下眼睛來去適應黑暗,他轉頭看身邊不知何時睡著的韓知城一眼後輕手輕腳的下榻,穿上鞋往耳房走。


    影三影四正睡著,忽地睜眼一個起身箭步來到門口埋伏,等房門一開兩人便使出小刀朝擅闖者招呼!


    刀光一閃,熟悉的氣息襲來,影三影四迅速收刀單膝跪於地上低聲喚道:「公子!」


    「嗯。」李旻浩摸了摸差點挨刀的脖子,冷眼瞄了瞄跪在地上的影衛們逕自走進房內往桌案那一坐。


    身為京城第一公子的李旻浩坐姿應是優雅如竹,可童年歲月是在百靈閣成長的他坐姿卻是豪邁奔放,吉服一撩坐的那叫一個大氣果斷。


    他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手放在桌面上輕叩兩下,影三影四便得令起身。


    影三影四兩人的表情複雜,驚喜與疑惑及略微的緊張交雜在一起形成了難以言喻的狀態,因主子沒說話只顧著喝茶,他們兩人自然也不敢先開口,於是三人在更深露重的時分處的尷尬。


    「公子你…好了?」率先打破僵局的是鉉辰,他偷偷看了眼眉眼冷峻的主子再看了看身旁也不知所措的彰彬,還好李旻浩很快回答了他。


    「還沒,」李旻浩潤喉後用手指摩挲著茶杯,態度冷漠又高貴:「我時而清醒時而昏沉但白天發生的事…我都記得。」


    「公子,長公主那天到底是如何算計?可還有印象?」聽李旻浩尚未大好的彰彬趕忙問出他這幾日想不通的疑惑點。


    要知道以李旻浩的聰明才智與功夫,不至於被長公主害得這麼慘。那廝到底是用了什麼詭計才能陷害京城第一公子?


    「她沒做什麼,我是故意中毒的。」李旻浩慢條斯理的說出驚人實情,略過彰彬鉉辰驚訝的表情一雙眼銳利的看過去:「你們受罰了?」


    「水牢之刑。」彰彬言簡意賅。


    聞言,李旻浩閉了閉眼鄭重道:「抱歉。」


    影衛們哪受得起這句道歉,趕忙擺手道:「不怪公子!但,長公主明目張膽下毒可是因為公子有所發現?」


    「長公主野心太大卻思慮不周,為了百靈閣的情報網她甚至願意自降身份下嫁於我,高傲如長公主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她一定是別有用心。」李旻浩支著頭說著,好似講的只是昨日晚膳吃啥這麼平庸。


    「當日我藉如廁之由甩開她的侍從去了書房,有幾封書信令我起了疑心,有一封甚至是給安王的。」


    鉉辰一聽便眉頭緊鎖:「安王?安王手中可是有重兵一萬…難道長公主是想!?」


    「尚未可知,」李旻浩打斷他:「就在我想進一步探查時卻被長公主發現並賜我一杯毒酒;不喝等於同意與她同流合污,喝則一樣可用婚期換我性命,想到她那一臉自信的模樣我就想笑。」


    彰彬後怕表示:「理解公子刻意喝毒酒的原因,但是否已有對應之策?若是公子好不了,我跟鉉辰也不會苟活!」


    [如果公子一直這樣就好了…]


    李旻浩腦中突然浮現韓知城睡前對自己說的話,失神愣了幾秒後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便又倒了一杯茶:「那毒我一聞便知曉,知道昇玟可治故不擔憂。」


    只是沒想到會少一味…居然真當了五六天的痴兒。


    鉉辰聞言提起:「那韓知城?」


    「聖上旨意讓我娶一托缽人應是外祖的意思,只是這托缽人的身份…」李旻浩看向彰彬:「要查。」


    他懷疑他。

    雖然這幾日相處下來覺得那坤澤人不錯,但來路不明自然要查,他甚至猜想府中有長公主的線人。


    「公子是懷疑他?但他是當家的找來、代表百靈閣已查過底…」彰彬問。


    李旻浩只瞇了下眼就讓彰彬閉了嘴:「多知曉一些是好事,外祖身邊的影初有在閣中嗎?」他看向鉉辰。


    百靈閣及右相府有時須有人協助傳遞重要書信,鉉辰便是主要負責人之一,故比彰彬更曉得目前的閣中事務。


    鉉辰搖頭:「應當不在,當家的在公子出事那晚已跟老閣主借調影初,據說已在長公主府臥底。」


    「那就好,原本我是打算跟外祖借影初去查探宮中消息,畢竟你倆總說影初很強。」李旻浩玩味笑道。


    右相身邊的影一其實並不是影衛中最強的,實際排行第一的百靈閣刺客是老閣主身邊的影初,其身手被傳說的神乎其技,就連年齡也不得而知。


    影初這個地位是百靈閣所有影衛的目標,因為知道登上那個位子有多艱辛便也是大部分影衛崇拜的對象。


    「影初當然強啦!江湖上多少難纏的暗殺任務是他執行的,聽說就連皇宮他都是來去自如!還能跟大內高手福公公打個五五開!」


    說到影初,鉉辰自然的提高音量,興奮地跟主子炫耀。


    彰彬也跟著舉起粗壯的手臂:「聽說影初力大無窮、輕功出神入化!還是一等一的美女!」


    「美女?」鉉辰收起激動情緒一瞬間冷掉看向彰彬:「我記得影初是位老爺爺欸,還可以騰雲駕鶴!」


    「蛤?可我聽說三年前的繁花樓花魁案正是影初辦的,她不只喬裝成客人更扮成歌姬打探消息一不小心還名動京城欸。能扮成歌姬的話應該是美女吧?」


    「才不是!是駕鶴仙人!」


    「仙人騎鶴超扯蛋!你看太多仙俠話本了吧?影初也是人好不好。」


    李旻浩支著頭看彰彬鉉辰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冷不防又朝桌面叩兩下指節,現場立刻一片安靜。


    李旻浩將桌上的茶杯翻了兩個過來倒進冷茶,三指併攏推到兩人面前:「口該說乾了吧,喝茶。」


    「謝公子。」


    趁彰彬鉉辰喝茶之際,李旻浩好奇地問:「你們沒見過影初嗎?」


    他沒見過是正常,聽說連李相公夫婦都沒見過影初,那一直競爭到大的影三影四也沒見過嗎?


    「沒見過,」鉉辰率先喝完解釋:「我們影衛一開始沒有三百人也有五百人,受訓期間會淘汰掉不少,後再照資質條件分組一路往上打,我們從來沒有跟他分到同一組過。」


    彰彬也補充:「見過影初的除了當年同組的影衛外,就只有老閣主及影一、影二了。而且影初跟影一和我們及影二不一樣,我們都是對外保護當家的與公子,但影初跟影一就跟一般影衛一樣是不見人的。」


    只有在主子需要保護或接到主子給的任務時才會現身。


    李旻浩摩挲下頜思考影三影四給的情報,又再聊了些需注意的事項後,眼見窗外已泛起魚肚白才起身理了理衣袍叮囑:「我清醒之事先不要讓府中的其他人知道,對於那乞兒…該如何對待便如何對待,不要打草驚蛇。」


    「是,公子。」


    語畢,李旻浩又靜悄悄的回到房間。


    韓知城應是有翻身,正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安穩睡著,完全沒發現枕邊人消失了。


    輕手輕腳的上榻,李旻浩如貓般無聲的側躺下來看著邊上那自己糊裡糊塗就過了門的「妻子」,無奈的勾起一邊嘴角:「小沒良心的。」都沒發現我不見了。


    話剛落,睡在內側邊上的韓知城剛巧翻了個身與李旻浩面對面,數秒後睜開了迷濛的雙眼語帶奶氣:「怎麼醒了?」


    然後伸出手隨意搭在李旻浩的肩膀上輕拍:「給你拍拍,趕快睡哦。」邊拍邊又閉上了眼隨著停下的手進入沉睡。


    昏暗中李旻浩的眼底在韓知城的手伸過來時有光波流轉,而後瞇起漂亮的杏眼審視著面對自己睡著的韓知城,沒多久抽了抽鼻子也跟著閉眼睡去,那小手的溫度還停在肩上令他一夜無夢好眠。



    #10


    翌日早晨韓知城被搖醒,睜眼透過朦朧的氤氳水霧看去才發現是李旻浩一臉歡快的在叫他。


    「小知城醒醒!昨天有人送了漂亮的大鳥來,我們快去看!」


    「嗯~什麼鳥?」韓知城被拉著坐起身揉揉眼睛問。


    婢女此時端進了盥洗用具供兩人洗漱,用過簡單的早膳後,韓知城就被李旻浩拉著去西院看漂亮的大鳥去了。


    遠遠望去那鳥通體藍綠,有著長長的尾巴,當尾羽抖動著展開時就像展開一把巨扇,紋路華貴美麗把韓知城看傻了眼:「哇…這是什麼鳥啊?」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鉉辰說:「這是孔雀。」


    孔雀是昨日從長公主府那送來的賀禮,意外地沒來鬧場竟還送了隻老少咸宜的孔雀。


    現在的李旻浩肯定會很喜歡這隻孔雀,要是長公主在孔雀身上藏了什麼毒物便會第一時間讓李旻浩受到傷害,思及此李夫人只覺得那廝心機深重不好對付。


    她今日與兩個孩子剛好穿了同色系,一身翠綠不失端莊,見兒子來了趕忙讓下人把那孔雀帶走不想讓他多接觸。


    「咦?大鳥怎麼要走啦?」李旻浩還沒看夠甚至都還沒近距離摸到就看那孔雀被負責照顧府中動物的僕從裝籠運走,不樂意的又嘟起嘴來表達不滿。


    李夫人對現況的兒子無法交代實情只能拿出一碗冰涼的綠豆甘草冰雪涼水遞給他安撫:「晚一點我讓知城跟鉉辰帶你去掏鳥蛋,乖,坐這喝碗甜的。」


    李旻浩不愧是小孩心性,注意力很快就被那碗甜湯給吸引,韓知城陪著李旻浩坐進西院前堂的圈椅上才發現李夫人正慈祥的看著他。


    「當、娘親?」韓知城暗怪自己總改不了口,小心翼翼的朝李夫人望去。


    李夫人看著韓知城那雙天真懵懂的眼神感嘆一聲,讓下人也給他遞上一碗甜湯,溫柔問道:「昨日還好嗎?可有好睡?」


    韓知城不確定李夫人的意思,小幅度的點頭答:「兒睡得很好,公子也是,謝謝娘親關愛。」


    果然,一個痴傻一個年幼,就不該期望洞房夜這兩個小鬼頭會發生點什麼的…李夫人收起八卦兒子的心,笑笑說:「睡得好就好。」


    「以後旻浩就是你的夫君了,不是什麼公子,要記得改口。」李夫人提醒。


    「啊、是…」好哦,孤兒這麼多年現在突然多出一個娘還冒出一個夫君,怎麼都不能習慣了。


    這時,李夫人看向傻坐在一邊的兒子疑惑問:「你怎麼不喝?」


    「要小知城餵。」


    李旻浩正正當當的撒嬌,把李夫人震驚的放大了瞳孔,倒是坐在旁邊的韓知城一副「哦對差點忘了」的模樣趕忙拿起湯勺一匙一匙的餵李旻浩。


    那架勢標準又滑順,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五年也有五天練出來的,把李夫人看得抖了兩下。


    這樣的李旻浩她在他小時候都沒見到過!


    「旻浩他…沒我餵也常這樣嗎?」


    「回當家的,是每天、三餐…加夜宵。」鉉辰趁機告狀,他完全忘了晚上等李旻浩清醒後依然記得白天狀況的事。


    聞言,李夫人扯了扯嘴角只招手喚來綠柳,從她那接過一個繡工精緻的荷包。


    荷包是蠶絲白配墨藍滾邊,上頭用上好的絲線繡了雲紋及一隻百靈鳥,繡的人繡工極好,那雲紋遠看像是會漂動而鳥也似是要振翅而起。


    李夫人拿著那荷包對韓知城招手:「你來。」


    韓知城連忙放下碗,先掏出帕子給李旻浩擦嘴後才乖巧的來到李夫人跟前,一雙黑亮的眼睛透著緊張。


    李夫人見狀牽起他的手拍了拍手背作為安撫,再翻過來將那荷包放進他的手心裡:「這給你,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韓知城垂首看著被放在手心中的精美荷包,腦中回放著一家人這句話,不爭氣的又開始覺得心臟難受、酸酸漲漲的逼他要紅了眼眶。


    「阿鼠…不值得…」


    李夫人聽到他小聲的低語,嘆了口氣把那荷包用韓知城的手指包覆住,就著那處拍了拍:「我說了算。」


    「可公、夫…夫君那…」韓知城欲言又止,不安的情緒壓過了他第一次喊人夫君的扭捏感。


    韓知城只察覺夫人的手更使力的握緊了他攥緊荷包的手,語調堅定的微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說:「沒事的,帶他去玩吧。」


    /


    事後韓知城又陪著李旻浩上了房頂,鉉辰正忙上忙下的張羅著午膳,只因李旻浩的一句想在房頂上吃飯。


    當鉉辰擺好最後一盤菜後就聽韓知城問:「彰彬哥呢?」


    鉉辰的耳朵根動了下,沒看韓知城的在那喬菜、放湯碗,隨口一答:「去幫當家的辦事了。」不可能跟你說是去查你了吧…


    「哦。」韓知城冷淡的回覆,他覺得鉉辰沒有說實話但也沒多問,畢竟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他只需要關心李旻浩就好了,或許他真的該學著怎麼做好「少夫人」這件事。


    首先,就從佈菜開始。


    韓知城伶俐的照顧李旻浩慢慢的餵他用膳,時不時會用帕子給他擦汗,兩人親暱無比的狀態讓靠在垂脊上的鉉辰突然有點想影三了。


    欸、不是!我想他幹嘛!?

    鉉辰對自己忽然產生的念頭感到驚恐,甩掉這個想法後乾脆轉身背對公子與少夫人,眼不見腦乾淨。


    整個下午韓知城都陪李旻浩在房頂上待著,一連講了好多故事跟自己的事,李旻浩對他彷彿有十萬個為什麼,他覺得自己都要曬黑了!


    用過晚膳與藥,李旻浩居然吸著韓知城的手指不放,讓韓知城覺得渾身燥熱也認為兩人都一身汗臭連忙請鉉辰找人準備燒水打算沐浴。


    鉉辰卻說:「其實西院有一個湯池就在公子書房後,你直接帶公子去唄。」


    韓知城只好用手指「牽」著李旻浩來到所謂書房後的湯池,甫一開門就有蒸騰熱氣湧來熏的韓知城又冒出一身薄汗。


    鉉辰跟在兩人身後放下褻衣與外袍就老樣子的蹲守於門口,當自己不存在。


    韓知城關了湯池的門,試著從李旻浩口中抽回自己的手指無果,只好學著哄小孩的語氣哀求:「你幹嘛一直咬著…我…我會痛痛的。」此言讓韓知城羞憤的想一頭砸進湯池裡。


    哪知李旻浩信以為真的鬆了口,握著那根被自己含咬的濕漉漉的食指張口呼了呼:「痛痛痛痛、飛走了!」


    「小知城還痛嗎?」李旻浩看見指尖上頭有自己淺淺的門牙印緊張地問著,熱水的霧氣讓他的眼底氤氳起一層水霧。


    不知是李旻浩純真的關心使人心動抑或那雙眼使人沉醉,韓知城竟鬼使神差的說:「可能親親就不疼了。」


    說完他還愣了下,望著李旻浩天真的面龐才後悔自己說出了帶壞孩子的虎狼之詞!


    「沒事、我不疼了!」正當韓知城連忙反悔想抽出手指時卻看到李旻浩低下頭用嘴唇輕觸他的指尖。


    親吻後李旻浩就著那姿勢抬眸,神色討好如街邊的貓小聲的問:「這樣嗎?」


    「小知城這樣就不疼了嗎?」


    李旻浩杏眼如貓,眉峰俐落,一雙自帶櫻色的唇貼在韓知城小麥色指甲圓潤的食指上,四周霧氣瀰漫還有檜木清香,此美景讓韓知城大腦過熱猶如火山爆炸。


    等韓知城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竟壓著李旻浩在池畔擁吻,兩人衣衫盡褪也不知是何時誰先動得手脫的。


    李旻浩肌膚細滑,韓知城愛不釋手地在那小臂上來回撫摸搓揉至紅,墨綠色的外衣舖在李旻浩的背後顯得他膚色更加雪白。


    被親的眼角泛紅的李旻浩白色中衣幾乎褪盡,一半在地一半蓋在腿上僅中褲還穿的好好的,而韓知城淡綠的外袍與白色中衣都脫了一半,堪堪掛在手肘上露出大片胸前肌膚。


    韓知城是回神了可望著身下李旻浩胸前那片白皙與深粉色的乳首卻是不想清醒,直覺的俯身伸出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舔那右邊的乳首竟引起身下人輕顫屈膝。


    「嗯…小知城?」李旻浩嚥下沉重的呼吸,雙眼被胸前奇妙的感受給震撼到失焦,只能伸手摸上韓知城的後腦想問他在做些什麼?


    可當他的手指深陷韓知城的墨髮時,韓知城就像被點燃了心中慾火啟唇含住那乳首吞吸舔弄,畫著圓的挑逗。


    本能的驅使讓韓知城的手也覆上了另一顆乳首,無師自通的揉捏捻轉,讓李旻浩驚慌的仰起下頜勾起腿來頂著韓知城的腰,欲就還推。


    墨髮如煙飄於檜木地面與水面上,李旻浩的墨綠髮帶被韓知城摘下,覆上他的眼於腦後繫上一個結。


    目不能視的李旻浩感受到胸口涼意不禁緊張起來,忽地感覺自己的中褲及褻褲被人脫下,下身一涼卻又很快被熱氣覆蓋:「小知城?唔、我看不到…」


    看不到才好,千萬不要看這樣被情慾支配而不堪的阿鼠。韓知城聞言心道自己真是個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他沒有回話反而往下移用自己的小手如撫摸小動物似的輕撫李旻浩身下巨物,那物被撫弄的抬頭隱隱有甦醒之兆。


    李旻浩加重了呼吸,他懵懵懂懂的被人抓住慾望的根源,空氣濕熱又充斥著飽含慾念的甜膩味道,雙眼被遮蔽卻又怕韓知城生氣便不敢解開髮帶,只能任憑聽覺及觸覺去猜韓知城在做什麼。


    其中觸感被放大,在一片潮濕中他只覺得舒服又難受,胸口彷彿有頭巨獸想仰天吼叫卻被鎖鏈束縛,只能焦躁的在衣服堆裡翻動身軀宣洩這個不滿。


    韓知城將那被愛撫的越發紅潤冒出青筋的性器用自己小小的手掌捧起,湊近鼻尖聞了聞,麝香撲鼻令他冷不防的吸了一口。


    公子、啊不,是夫君。

    夫君的東西果然很好聞呢。


    韓知城似是腦袋壞掉,被慾念佔領的神經讓他不顧一切的張嘴含入那前端馬眼,舌尖在馬眼小洞上下搔刮打轉。


    此舉讓李旻浩深吸一口氣,想叫卻出不了聲,因韓知城立刻收起牙齒往內一推一吞,迅速的吞入那因興奮而青筋暴起的性器。


    「哈啊!」李旻浩頓點明顯的呼喊一聲。


    韓知城便又緩慢的用上下唇輕推性器而出,柔軟的唇碰上凸起的青筋就像按摩似的在那暴起的血管上感受到一鼓一鼓的脹動。


    這慢速所形成的表皮觸感讓沒辦法多想的李旻浩覺得是一種處罰,比被娘親用藤條抽還痛,於是本能的揪著韓知城的髮喊:「快點、小知城…嗯嗯…快點!」


    韓知城不理會他,自顧自的按自身的方式來,快吞慢吐,每退出一寸便吸吮一次,唇瓣箍緊那肉柱幾乎要把李旻浩逼瘋,那一頭光滑柔軟的墨髮在浴池水中蕩漾,水波成圈盪在兩人心上產生陣陣漣漪。


    現下的李旻浩雖是成人身體卻是小孩心性,在韓知城刻意施展的技巧上很快便低呼一聲釋放出來被韓知城全數吞盡,溢出嘴角的便用褻褲擦去。


    做完這件事後韓知城依然沒說話,只是抿唇將李旻浩抱起靠在自己身上,用一旁的水瓢舀水沖洗李旻浩的身體與頭髮。


    就算把自己用濕也不在意,雙手環繞著李旻浩在他胸前搓揉皂角將那少少的泡沫打在他身上,小心又仔細的幫他洗淨身體同時還按摩了幾個能使人放鬆的穴道。


    李旻浩便在這細緻的照顧下睡著了,韓知城趁機快速的沖洗了身體又給兩人換上乾淨的褻衣與中衣、外袍後,才平靜的開了湯池的門。


    鉉辰依然等在門邊而彰彬也回來了,他站在更靠外的地方似乎是剛進屋。


    韓知城不好意思喊夫君便道:「公子睡著了,你們幫忙搬一下吧?」


    鉉辰聞言朝內看了一眼,發現李旻浩穿戴整齊的靠在乾燥的牆邊的確是睡著了的樣子,他移回視線冷漠的看向韓知城不知是熱氣暈染還是因情慾而染上的緋紅臉蛋問:「你為什麼可以操縱信香。」


    韓知城愣了一下自然地回:「什麼意思?」


    「你沒有釋放出信香才讓公子沒有回應來躲過進入情潮,一個普通的坤澤甚至沒經歷過雨露期怎麼可能對信香收放自如?你到底是誰?」鉉辰冷冷的逼問,手伸到腰間似是要拔出武器。


    韓知城瞄了一眼鉉辰的動作再往外看彰彬,發現對方並不是剛回來而是預防自己逃跑而事先站在那守株待兔。


    「所以你們覺得乞丐是普通人?」韓知城握緊了拳頭,凝視著鉉辰:「身為無依無靠的乞丐除了吃不飽穿不暖外,我作為一個坤澤還要小心提防其他人的侵犯!」


    「是,我是聞不到信香。可作為一個坤澤人人可欺辱,不讓我進入雨露期也無妨,只要能聞到我的信香也能逼得乾元對我下手,在無邊無際的絕望日子裡,我跟著香樓裡的姐姐們學會控制信香這點有錯嗎?」


    「這是值得你們對我產生敵意的理由嗎?」韓知城強硬的態度讓鉉辰及彰彬停下防禦動作,面部僵硬的用餘光互望彼此。


    韓知城見了便想起彰彬跟他說過的話,便對著鉉辰語重心長:「影四,控制信香有多難…這點你是知道的。難道當時的你是自願受那些苦的嗎?」


    鉉辰聞之動容,他放緩了緊繃的身體咬了咬牙與韓知城對視著,半晌他才開口:「我去扶公子。」


    聽到這話與鉉辰擦肩而過的韓知城也放鬆了情緒,遙望站在廊外的彰彬。



    #11


    子時,李旻浩再度清醒。


    他坐起身看了眼身邊熟睡的韓知城,目光就著未燃盡的燭火從那圓圓的鼻頭移到紅潤的小嘴上。


    就是這張嘴…李旻浩回想起湯池的事,瞬間耳根發燙的別過臉去。


    他先是以手捂嘴的冷靜了片刻才下床去找影三影四。


    「公子。」兩人在耳房已等候多時,更備好了熱茶靜待主子到來。


    「公子今日比昨日來得早。」觀察入微的彰彬邊倒茶邊說。


    李旻浩撩袍坐下拿起那杯冒著熱氣的杯緣嗅了嗅才道:「藥效發揮的很好,清醒的時辰只會越來越早。」輕抿一口茶湯問:「查的如何?」


    彰彬垂首彙報:「很乾淨。」


    「乾淨?」


    「如當初查到的相同,他曾在桃縣破廟出生長大後被一拾荒老者拾獲,帶在身邊一路拾荒乞討的來到京城。」彰彬回想查到的資訊與今日對照:「轉化為坤澤後的確有幾件強暴未遂的事件…」


    聞言,李旻浩下意識的握拳,用眼神示意彰彬繼續說。


    「最後一次是被香樓裡的姑娘們所救,偶爾會收留他睡在香樓的柴房並教他控香術。」


    鉉辰接話:「這也符合他今日所述!」


    「之後老人逝世,香樓的姑娘們收留了他,但不一定管吃食,他本人也堅持要自己養活自己便依然持續乞討。」彰彬說完自行做了結尾:「與百靈閣所查無誤,很乾淨。」


    「完全無誤又很乾淨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李旻浩漫不經心地說。


    「那我們…?」鉉辰試探性地問。


    李旻浩回想今日韓知城的行為不由得耳根一紅,腦海中也閃過他收下荷包的畫面便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不用查了,改去探聽安王的事吧。」


    回到房內的李旻浩發現燭火已燃盡,再度不動聲色的靠著記憶回到床上,跟昨晚一樣等眼睛適應黑暗後便側躺著撐著頭看熟睡的韓知城。


    無邊無際的絕望日子…是嗎?


    李旻浩悄悄伸手將韓知城落在額前的髮絲撥開,靜待幾秒後小聲方道:「以後不會了。」


    片刻,李旻浩陷入沉睡。

    而韓知城卻睜開了眼睛。


    /


    隔日早膳過後又是曖昧的餵藥,午膳與下午依然是房頂上談心說故事,偶爾會出門逛市集,晚膳後的餵藥也是胡鬧的從舔吻手指變成親吻脖頸與吸吮唇瓣。


    而李旻浩也增加養成一個習慣就是每日畫幾張韓知城的肖像畫。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李旻浩擅丹青,晚上的李旻浩總用眼神作畫筆在腦中描繪韓知城的五官輪廓,邊描邊回想白天一起經歷的點滴有時想到有趣之處還會低聲的笑起來,那時的他就很想為韓知城畫一幅畫。


    這個信念過於強烈導致白天的李旻浩就抓起燒過的乾柴在紙上塗鴉,韓知城看了便探頭過去:「公子在畫什麼呢?」


    「嘿嘿,在畫小知城!」


    「畫我!?」韓知城睜大眼睛看著那幅用炭色胡亂畫一通的圖案,不好意思、他一開始以為是在畫糖葫蘆。


    韓知城眉梢輕抬狐疑地問:「公子…我有這麼黑嗎?」這畫的…都看不見五官啦!


    李旻浩聽了笑得傻裡傻氣的抬起頭來迎著陽光,臉頰跟鼻頭上沾了黑炭好不可愛:「我只有黑色嘛~」


    於是韓知城便帶他去書房,讓彰彬給他備畫畫用的碧玉狼毫及宣紙,還有各色染料任李旻浩坐在那畫。


    韓知城自己則慢慢的逛起這間書房,這裡的每一本書公子都看過、每一支筆都寫過,處處是李旻浩使用過的痕跡。


    他在書架前踱步,指腹一一劃過書背試圖從這裡去了解與感受李旻浩的想法。


    彰彬看他感興趣便上前抽出一本遊記雜談說:「這本公子挺愛讀的,裡面有不少圖片你可以看看。」


    韓知城看著彰彬不意外對方的好意,道了謝後將那本書接過走去李旻浩身邊坐下翻看起來,小時候他有去偷聽夫子講學,雖識字不多但這本書用詞簡單也有許多對照圖畫讓他勉強能猜懂。


    因韓知城是真的想讀好書,所以下午他倆也多了一個去書房玩的行程。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了兩週,可就算有沐浴的日子韓知城都不再進行那樣超過的行為。


    這段時間裡同樣產生變化的還有李旻浩恢復清醒的時辰越來越早,每晚他都會偷溜下床去跟影三影四談事情並交代他們去查長公主的底,這也是近期為何有時只有一人陪著公子的原因。


    隨著清醒時辰提早,有時會遇上韓知城還沒睡,李旻浩只好模仿白天自己的呆蠢模樣配合韓知城,就比如現在…


    「來,喝完這勺就睡覺覺囉。」


    李旻浩這次清醒時韓知城居然還在餵自己荔枝膏!聽著那句哄小孩的用詞,李旻浩差點要皺起眉頭!


    聽話的喝下最後一口甜湯又漱了口後,李旻浩便乖乖的靠在榻上讓韓知城給他擦嘴。


    韓知城的動作很輕柔,棉質的帕子擦過李旻浩的嘴角時總讓他覺得心底癢癢的…心隨意動,李旻浩捉住韓知城的手腕就那樣放入口中。


    因這舉動白天的他常做,所以韓知城也沒有起疑反而無奈的笑道:「怎麼又咬我,快放開不然會太晚睡。」


    李旻浩故作不懂,捏了捏對方的手腕心想:「嗯,有養胖許多了。」高興的用貝齒磨了磨口中的手指。


    這一磨竟給韓知城磨出了輕嚀。


    韓知城嚇得捂嘴垂首,不敢看李旻浩的低頭動作倒是讓李旻浩省下了藏起現在表情的困擾。


    這是雨露期要到了?

    不對呀,如果沒有乾元的信香干擾,依韓知城的體質應該不會引發情潮才是…那現下這是?


    這個問題引起了李旻浩的好奇心,他偷偷的散發信香,先是清淡酒氣讓韓知城產生應激反應。


    說來好笑,想他京城第一公子從來沒做過自主散發信香來誘發坤澤的事,沒想到居然栽在一個小乞丐身上。


    酒香逐漸四溢被韓知城吸入鼻腔,頓時腦袋一暈:「咦?」他抬首驚訝的看向李旻浩:「公子?你怎麼…」


    李旻浩聽了裝作慌張的坐起身支支吾吾的問:「怎…怎麼了?小知城?你、你不舒服嗎?」


    乾元的信香越來越香醇濃郁,也逐漸霸道的滲透韓知城的每一個孔洞,那日火燒般的灼熱感再次侵襲全身,他撫上心口難受的倒在床上不住翻滾:「哈啊…好…好難…受…!」


    「小知城你還好嗎!?」李旻浩表面慌張但實則加重信香的釋放逼得坤澤在床上痛苦的曲起手指摳抓被褥,一體兩面給他玩得活靈活現的。


    忽然李旻浩覺得彷彿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是那日在樹上聞到的暖陽松木味…倏地睜大杏眼咬住了下唇!


    韓知城竟然釋放了信香!


    李旻浩在坤澤信香的影響下也開始感到被情慾支配的苦痛,他伸手壓住韓知城翻動的身體,一手按在肩膀上雙眼暴起血絲,一手掐住韓知城的下頜往旁邊一扳露出後頸的腺體俯身嗅聞。


    被壓住的韓知城渾身發著抖,被乾元嗅聞腺體的莫名恐懼讓他的身體一下感覺被烈火灼燒一下猶如墜入冰窖。


    「公…子…幫…我…」韓知城雙眼沁著淚,轉動眼珠艱辛的看向李旻浩主動尋求幫助。


    這句話對於一個也進入雨露期的乾元來說無疑是一句赤裸裸的邀請。


    李旻浩低吼一聲拋下所謂的良知將自己投入在情潮裡,他粗魯的扒下韓知城的衣服將他抱起,扯下彼此的中褲與褻褲就著姿勢將兩人的下身緊貼。


    韓知城擁抱住李旻浩也胡亂脫去他的衣服,兩人肌膚相貼髮絲纏繞,一同倒在床上用力的擁吻彼此。


    唇舌交纏,鼻息互相打在彼此人中,韓知城趴坐在李旻浩身上抱著他的頭左右轉動啄吻著那櫻唇,又像一隻發情的母狗翹起屁股挺動著用性器的尖端去蹭李旻浩下身的體毛。


    李旻浩伸手包住韓知城小巧的臀部搓揉,不時控制那屁股的走向使已然濕漉漉的穴口對著自己的性器前端碾磨著。


    穴口受到刺激的韓知城緊閉雙眼仰首發出低吟,那聲音像受傷的奶貓令人憐惜。


    李旻浩聽著安慰似的側首咬上韓知城的耳垂,用力的舔咬吸吮讓韓知城哭的更加厲害,只因乾元被松木信香給刺激的無法控制力道差點將那耳垂咬破。


    他粗重的鼻息也打在韓知城的耳廓上使之更加情動的搖擺著腰部,韓知城手往旁邊探抓住李旻浩的掌心與之交扣,肌膚也因此更加相貼,乳首相對在彼此的皮膚上摩挲著。


    整個房間酒香四起,配上暖陽松木好比在白日豔陽下靠著松木避暑再喝上一罈烈酒那般瀟灑肆意。


    李旻浩空出一手去濕漉漉的穴口打轉按壓,光是這一個小動作便讓韓知城打著哆嗦想逃開,可速度快不過乾元,反而讓李旻浩有機可乘的對著那滑溜穴口插入一個指節。


    「哈啊!不…」韓知城皺眉。


    但老實說他並不覺得有多痛,陷入雨露期的坤澤基本上會分泌大量的愛液來滋潤自己的甬道好讓乾元更好的進出。


    目前韓知城的甬道已熟透,整條都是潤滑的液體就等乾元狠狠的撞進去!


    坤澤的體質也讓韓知城開始覺得搔癢難耐,那是從骨子裡、從甬道深處傳來的麻癢感有如萬蟻啃噬,他順從本能的坐起來下壓將穴中那根手指一次吞入並一陣上下吞吐。


    「呀!嗯啊…不夠…不、夠…」韓知城帶著哭腔眼睛半瞇的對著那手指上下運動,期間李旻浩有增加了指數卻依然填不滿坤澤飢渴的蜜穴。


    李旻浩乾脆抽出手指改握住自己的性器對準那開闔不斷的穴口挺起臀部深深捅入!


    在韓知城的叫喊下一下一下的往上撞擊,撞得身上坤澤淚流滿面仰首感受被肉柱充滿的快感。


    就在韓知城舒服的想釋放時,底下乾元彷彿有感應一般滿懷惡意的停了下來,使坤澤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意識不清的哭著:「嗚嗚…唔…給我、公子給我!」


    李旻浩拉回一些神智,勾起嘴角命令道:「叫夫君。」


    被慾望吞噬的韓知城搖著頭根本聽不清李旻浩在說什麼,只一個勁的哭求乾元給他,讓他釋放。


    但李旻浩不屈不撓的不斷教著:「叫夫君,叫我夫君,叫夫君就給你。」邊說邊釋放信香做威壓,逼得韓知城腿一軟跌坐在李旻浩的胯上,體內直挺挺的性器前端一下頂到生殖腔口。


    這一下倒是把韓知城頂的清醒了些,這一醒瞬間感受濃厚的信香把自己包圍如烈火纏身使他疼痛不已,不顧羞怯的高喊:「夫君!夫君!求你!」


    李旻浩滿意的笑,對著韓知城又是一番操控:「小知城自己來,夫君幫你。」


    受不住的韓知城聽話的努力挺起自己的腰,抬高大腿與臀部再卸力跌坐下去:「嗯啊!」


    一聲嬌喊等於一下進出,李旻浩撐起對方的手掌讓他扶著更好施力,還出言鼓勵他:「小知城真棒…乖,再來一下。」


    韓知城被操控的逐漸又不清明起來,瞇著含水的眼眸撐著李旻浩的手慢慢找到規律一上一下的律動著,就在韓知城快要把自己操射時一股更強勢的信香襲來讓他噴出眼淚一把腿軟的跌坐而下。


    李旻浩就趁著這個重力往上狠狠一頂直接操開坤澤的生殖腔讓韓知城痛的大哭胡亂的叫喊著。


    「不要!不要!求你、夫君!夫君!」韓知城害怕的掙脫李旻浩開始揮舞雙手,慌亂中扯掉了床幔,頃刻間將兩人所處之處變得昏暗。


    李旻浩立刻坐起身抬手扣住韓知城的肩膀於他耳邊安撫道:「小知城別哭,夫君在這呢。」


    兩人的恥部密合,松木酒氣混合的暖陽的味道被鎖在這一方小空間裡像個蟬蛹一般把兩人包覆。


    這種感覺漸漸地令人感到舒適安心,韓知城的哭聲也慢慢的變小,他吸著鼻子感受生殖腔口那埋進了前端的性器,收縮著甬道與腹部去感受李旻浩肉柱的形狀。


    這舉動難免使乾元感到疼痛,李旻浩輕拍韓知城的背心就像以往韓知城拍他一樣:「可以嗎?小知城?」


    聞言,韓知城忍不住想翻個白眼。

    這種話他在香樓聽了多遍,都是壞男人哄騙姑娘的話術,他沒想到會從李旻浩口中聽到。


    畢竟都撞進去了才問自己可不可以,是不是太晚了?


    李旻浩感應到韓知城少許的不悅便側首親了親對方圓圓的臉頰:「若不行,我定會拔出。你夫君我說到做到。」


    可惡,臭男人這張便宜的嘴還真是香。


    韓知城移開身體與李旻浩對望,從對方眼底照映下發現彼此深幽的慾望,原來這片刻的清醒不過是假象,現在的他們依然是被本能操控的禽獸。


    他向前啄吻了下李旻浩微涼的唇瓣,只低語了一句:「旻浩…」其他的言詞盡在不言中。


    李旻浩感知到他的意思,立刻掐住韓知城纖細的腰猛力抬臀往生殖腔內撞擊起來,每一下都撞進韓知城的靈魂深處,每一次都讓韓知城以為自己在地府徘徊了一遍。


    不知被操了多久,韓知城的嗓子已因喊叫而沙啞,李旻浩也終於甘願在他體內成結,熱液噴湧,乾元一口咬上坤澤的後頸完成了永久標記。


    而這一次雨露期兩人維持了整整一週才停歇。



    #12


    經過激烈的雨露期後,韓知城與李旻浩再度恢復以往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韓知城漸漸的覺得偶爾會有些厭食,聞到喜歡的海味時居然還想嘔吐。


    李夫人聽聞後趕忙叫來大夫給韓知城診脈,這一驗便驗出了喜脈。


    李府這敲鑼打鼓的慶祝,長公主府那便是烏煙瘴氣的弔唁。


    長公主實在是想不透為何近期的書信不管換多少路子都會被攔截,更奇怪不知自己的一批暗衛竟何時被人殺了個乾淨!


    「是誰!」長公主望著自家府中掛滿黑綢的靈堂氣憤的一掌拍在棺材上:「到底是誰!」


    「長公主息怒。」太監總管彎身:「當心氣壞身子…」


    「本宮能不氣嗎!?」長公主氣惱的踹開太監總管將氣撒在他身上,怒罵道:「到底是哪個渾蛋竟知曉我養的面首實則我的暗衛,竟全數殺盡?十二個乾元啊!到底是誰有這麼大能耐可無聲無息的進府殺光十二個乾元?」


    能有這能力卻還沒一刀抹了她的脖子不過是看在她是皇族,茲事體大罷了。


    但難保下一次對方就會不管不顧直接殺了她!


    太監總管從地上爬起,早已習慣地不惱不怒道:「許是長公主府裡…有臥底?」


    此話一出,長公主覺得挺有道理。


    因為養的暗衛對外是她的面首,難免得做做樣子辦個靈堂體現她身為長公主的大愛,不然早扔到後山挖個坑埋了,誰還要花這個錢?


    世人皆以為長公主好色,可其實她是愛權勢與財富,任何阻止她往上爬及浪費她半毛錢的事都會被她記恨並一一清算。


    現在暗中的那人算是一次撞上兩個槍口,把她保障權力的暗衛都殺了是其一;還讓她多花了葬儀費是其二,不論撞上哪點,那人都該死!


    正當長公主準備下令清查全府時,下人送來了一隻信鴿,她從鴿腿上裝信箋的竹筒裡取出信箋閱讀。


    讀完怒極反笑將那信箋於一旁燭火內燒盡。


    「右相家的小乞丐有孕了?那我們得送份賀禮過去才行。」長公主咬著塗了丹蔻的指甲,一雙細長鳳眼透著惡毒的光:「把安王送來的東西給送過去右相府!」


    /


    相府此時熱鬧非常,眾人齊聚在南院用著晚膳。


    右相與李夫人都在,李夫人便動念四人在南院庭中的圓桌上用膳,順便賞賞月別有一番風情。


    韓知城依然是主動餵李旻浩用餐,席間李夫人常關心他的身體,就連右相也時不時會叮嚀幾句,讓韓知城再次感受到有家的感覺。


    這頓飯方吃了個半飽就見總管匆匆走來,身後跟著兩個沒見過的下人來到圓桌前行禮道:「相爺、夫人,長公主府託人送來賀禮。」


    他邊說邊朝兩邊指了一下,示意身後兩人便是長公主府派來送禮的僕從,手上個別都端著一個不小的紅漆木盒。


    「賀禮?」李右相疑惑的看向夫人。


    李夫人則啐了一聲不耐地說:「那廝是在我們府上安了眼線不成?知城懷孕的消息還沒兩天就傳到她耳朵裡了?」


    説罷擺了擺手讓總管送客:「長公主客氣,我們相府受不起,請回吧。」


    語落,總管彎身準備告退便朝李旻浩那退了一步,等離李旻浩僅一腳之差時忽然發難!五指成爪往李旻浩脆弱的脖子扣去!


    「旻浩!」李夫人的角度正對她兒子,見李旻浩還傻傻的拿著根雞腿啃不懂逃便驚叫出聲。


    一旁的綠柳、鉉辰及彰彬也迅速上前格擋,不成想那兩名面生的下人竟直接打開木盒將裡頭承裝的粉末往三人灑去。


    幾人唯恐有毒立刻屏息抬手掩護口鼻,可那粉塵竟是一沾染布料便會自燃,綠柳三人的手臂及褲管迅速因粉末而起火燃燒自顧不暇。


    同時兩名下人也左右開弓,一個從背後抽出長刀朝右相及夫人砍去,一個使出匕首對著忙於滅火的綠柳三人進攻,一時之間場面混亂無人顧及李旻浩。


    右相生為文人打小就沒什麼運動神經,很聰明的躲在夫人身後任夫人施展拳腳不扯後腿,就在長刀一舉落下砸的李夫人招架不住時,一顆小石子從旁邊飛速的打在刀刃上發出叮咚脆響。


    刀刃應聲而斷,隨聲而出的還有一身墨色的男子直朝那下人攻去。


    「影一!你可算回來了!」右相看到自己的暗衛就像看到小情人一樣開心:「快快、保護夫人!」


    「保護我幹嘛?去救旻浩要緊!」


    影一不語,專心的以五指成刃與那人肉搏,此人不愧是長公主敢直接送進相府的刺客,功力相當深厚,就連影一一時半會也攻不下來。


    不過,救公子幹嘛?照影一看來,公子反而是最安全的,因為那傢伙在啊。


    就當眾人分身乏術時,一聲淒厲的叫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就連長公主的刺客都忍不住往那聲音的方向看去。


    叫喊的人正是打算偷襲李旻浩的總管,只見他高舉成爪的右手仰天慘叫,定睛一看便發現他右手的每一個指節都迸出了指骨!


    竟是有人殘忍的以對掌的方式打斷總管右手的每一個關節並使之破皮肉而出,讓他鮮血淋漓哀嚎連連。


    「夫君還沒用完膳呢。」韓知城冷漠的開口,手掌依然呈現推掌狀,很乾脆的昭告天下、人就是他殺的。


    總管的嚎叫讓韓知城皺眉,他兩指一捻從腰間小袋內抽出極細的銀線在半空中劃出道弧線於月光下閃著晶光。


    只一瞬,沒人見著他如何出招只看兩指帶線一進一出便將一顆牙齒從總管口中拔了出來,拆下毒牙再反手射出注入內力的銀線三兩下就把總管的嘴巴給縫了起來:「吵。」


    總管驚愕不已,他沒想到府中少夫人竟是如此高手!還不等反應就見韓知城回身一轉,雙目與之對視,少夫人眼裡淡漠陰冷直令他心驚膽寒。


    一個翻身韓知城便來到總管身後學他五指成爪往前伸於頸前直扣他脖子,一張小臉貼近總管後頸貼於耳邊道:「你先睡會兒。」


    咔的一聲,總管應聲倒地被韓知城踢到一邊。


    這時刺客終於回神甩著匕首衝了上去對著站著不動的韓知城一陣猛攻。


    韓知城腳尖點地一躍而起,於刺客頭頂後空翻至他背後射出一根銀線直直穿透那人蝴蝶骨,銀線被韓知城操縱的如靈蛇一般,經借力拉扯竟可迴轉回到韓知城手中!


    韓知城拉著銀線翻回地面,一個斜身旋轉就讓銀線環繞纏住刺客肩膀再使勁一拉便將那肩頭整個卸了下來,頓時鮮血噴湧猶如湧泉。


    刺客忍痛咬牙沒有發出痛呼,明顯的訓練有素,眼見逃不掉更是打算直接咬碎口中毒牙自盡。


    「這可不行。」韓知城見狀,迅速踩著百靈閣影衛獨門的輕功步伐趕上刺客咬破牙齒的瞬間,一個膝擊向上撞在對方下頜,力道之大把人打得往上飛起,韓知城扭腰往左對著刺客的臉又是一招踢擊,直把那顆撞斷的毒牙踢得噴出口中。


    刺客因兩次頭部受到重擊,支持不住的暈了過去,韓知城又是一腳把他踹到總管旁邊待著。


    而後,他轉身看向綠柳、鉉辰及彰彬還在地上滾著與粉塵及火焰搏鬥,便朝他們使出一記掃堂腿把地上沙石掃到他們身上用來滅火。


    「這是火蝶粉,布料一沾即燃,最好是脫了衣服方可滅火。」韓知城好心提醒,就見三人聽話的把衣服脫去終於止住不停點燃的火苗。


    韓知城望向綠柳,一聲不吭的脫下自己的長袍隨手一甩給她披上:「穿好,免得我傷了眼睛。」


    綠柳知道韓知城是在幫她免除尷尬,便沒有回嘴只是點頭示意。


    就在這時影一也制服了他對付的刺客,一樣拔了毒牙打暈後與總管等人放在了一起。


    韓知城沒有理會鉉辰及彰彬的驚訝目光,自然的走回李旻浩身邊凝視對方如星空點點的雙眸,微笑問:「公子怎麼不說小知城好棒呢?」


    「那你怎麼又不叫我夫君了呢?」


    「旻浩!?」李夫人聽到李旻浩恢復往昔音調不禁驚訝的看了過去。


    李旻浩起身朝右相及李夫人彎身行禮:「兒隱瞞恢復一事還請父親母親見諒。」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右相及夫人驚喜的上前扶他,左看右看的檢查:「可是完全康復?」


    「尚未,但等百草妙手回來即可根治,這倒是不急。只是…」李旻浩側身看了看圓桌對面笑瞇瞇的韓知城問:「母親可也有事瞞我?」


    李夫人歪頭從兒子的肩頭看過去就看到笑臉迎人的韓知城,故作輕鬆道:「哦、你說影初呀?我請他來幫忙的。」


    「影初!?」

    「你是影初?」


    鉉辰及彰彬驚訝不已,兩人都是瞪大眼睛張著嘴看著那當初被裝箱進府的韓知城。怪不得,當時綠柳一句「人沒錯」就道盡兩人是認識的!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韓知城朝影三影四打趣著,轉頭與右相行禮:「右相,影初參見。」


    「已聽聞你大名,今日得以知曉其面目,甚好。」右相接受的速度比影衛們快,還直接與之討論:「想來之前影一提醒有信鴿從本府而出,應是總管所為…沒想到他竟是長公主那安插的眼線,加上這兩名刺客,我們是否直接移交內務府?」


    「恕影初無禮,移交內務府建議等證據確鑿之時。現在長公主跟安王的往來書信內容尚未完整確認,總管幾人這邊的證詞與身分可能對我們有利,最好是請老閣主先審出些內幕後再移交也不遲。」


    韓知城抱拳解析,右相聽得頻頻點頭:「甚好,那就讓影一影二送他們去百靈閣,良人意下如何?」


    李夫人點頭招手喚來影一及綠柳:「就這麼辦,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去吧。」


    「是,當家的。」兩人領首後帶著人退下了。


    李旻浩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追著還披著韓知城外袍的綠柳瞧,有種自己的坤澤被人染指了的味道。


    等綠柳消失在轉角,李旻浩移回視線冷不防的與韓知城對視,頓時聲色全無,唯有彼此。



    #13


    鉉辰跟彰彬因有輕微灼傷已先回耳房歇息,雖然鉉辰看起來很想跟韓知城大聊特聊再喝個三五罈酒後醉醺醺的拜把子,但還是被細膩的彰彬給拖走了。


    現在最想跟影初聊的人,大概只有公子了。


    /


    房內桌案上備著兩人平時都愛吃的荔枝膏,還有香糖果子與消食用的鐵觀音。


    茶湯香氣繚繞,李旻浩醒茶後給彼此各倒了一杯,熱茶的香霧在兩人中間升起氤氳了眼瞳。


    「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旻浩將茶推了過去問。


    韓知城拿起杯緣輕嗅:「第一次那晚。」


    「聽到了?」李旻浩也慣性的舉茶輕聞。


    「嗯,聽到你說要查我。」韓知城低笑一聲,覺得有趣。


    李旻浩一抬眉梢啜了一口茶湯也笑道:「難怪、那麼乾淨,是百靈閣的手筆。」


    「少當家謬讚。」這是韓知城第一次喊李旻浩的其他頭銜:「但也不完全是謊言。」


    「哦?說來聽聽?」


    韓知城也喝了口茶後放下,用指腹摩挲杯緣,語氣平靜緩緩道來:「幾乎無一處不假,廟宇孤兒是真、乞兒是真、香樓是真只有那老人…其實是老閣主。」


    「外祖?」李旻浩略感驚訝:「他何時領養的你?」


    「很久以前,但老閣主收留我本就是為了我的體質。」


    「聞不到信香的坤澤?」


    「是,」韓知城笑了下,可那唇角弧度卻令人感到悲傷:「這種體質萬中選一,可訓練控制信香的方法,不只能操縱我自己的也能操縱他人的,尤其是乾元。」


    李旻浩思考了一番突然想起:「難道長公主的暗衛是!?」


    「我殺的。」韓知城點頭。趁某夜李旻浩晚回匆匆去了一趟,還用了百靈閣的特殊法子滅了血腥氣。


    「是老閣主的命令,先斷長公主的左膀讓她在京城沒有退路。」


    「只能等安王入京。」李旻浩瞇起眼將那片韓知城喜愛的星辰藏了起來。


    韓知城手指摳了摳杯壁,想說些什麼卻又開不了口,忽聞李旻浩一聲乾咳引他抬首對視。


    李旻浩指節彎曲置於唇前掩飾羞澀,可韓知城從他的耳根看出了端倪,他問:「為什麼嫁給我?」


    韓知城一愣,目光低垂著答道:「老閣主吩咐的…百靈閣之所以可作為消息第一的門派是因為老閣主的天機命言,他算到公子會有此一劫便派我來化解。」


    但真的大婚還懷孕甚至做了永久標記,他倒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不過老閣主可能有算到還跟李夫人說了,不然李夫人怎麼接受度這麼高?


    難道是看我可愛?韓知城難得的對自己開起了玩笑來緩解想胡思亂想的思緒。


    韓知城的回答讓整個氣氛變得冷硬,一時之間兩人無話直至茶涼李旻浩才打破僵局。


    「只因為這個嗎?難道沒有一點點是因為我嗎?」李旻浩的語氣緊繃,感覺是用盡了氣力在問韓知城。


    韓知城聞言立刻抬眼,目光震驚的看著眼前風華俊逸的李旻浩欲言又止。


    「說話!」李旻浩命令道,如果可以他真想用信香逼迫他。


    韓知城咬唇想將呼之欲出的話語吞嚥,可李旻浩堅定的態度讓他不想撒謊…


    「有,」這個字一出就像打開了一個裝滿秘密的魔盒:「自從我知道自己只能聞到公子的信香後,我便覺承載我天地的人是公子你。」


    「那晚我是故意的,我知道公子恢復了八成也能記得白日癡傻時發生的事,所以我引誘了懵懂無知的公子,親口服侍了公子。」


    李旻浩聽出韓知城是在說湯池那天發生的事,回想之間又紅了耳尖。


    韓知城握緊茶杯似是給自己一些勇氣,繼續道:「雨露期標記那晚我也知道公子是刻意的,但我錯就錯在…不該順意為之,釋放信香誘惑公子與我、唔嗯!?」


    後面的話被李旻浩吞於腹中,櫻唇緩慢的隨著頭部轉動而變換位置開闔輕吮韓知城的嘴唇,將所有他想傾訴的不安、心動與糾結都化作纏綿的吻。


    呼吸隨著舌尖的交纏而變得粗重,韓知城眼睫顫動在李旻浩的認真啄吻下閉了起來,抬起下頜迎接更激烈的深入擁吻。


    吻至濃情,李旻浩拉開了些距離深情的對韓知城告白:「我不是公子,是你的夫君!你給我記好。」


    「嗯、夫君。」韓知城第一次用堅定的態度說出這個詞,原本的一月之約在李旻浩也鍾情於他時便已不作數。


    李旻浩抬手將他散亂的髮絲撥於耳後,整頓好呼吸後道:「我會等你。」


    「咦…你都知道了?」韓知城愕然:「我這一去九死一生…」


    「噓!」李旻浩瞪眼阻止他繼續說那不吉利的話:「你唯有一生,因為你是影初。你唯有一生,因為你會為了我、為了這個孩子而回來。」


    李旻浩的手掌貼上韓知城依然扁平的肚皮,隔著衣物撫摸那腹肌的俐落線條,眼神裡的星辰一片柔和。


    「長公主跟安王絕對有造反的主意,拿到關鍵證據便折返,不要戀戰!」


    韓知城聽著李旻浩的叮囑也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肚皮上,頓時察覺自己已不是獨來獨往的影初,而是有娘親、夫君及孩子的韓知城。


    「好,我答應你盡快回來。」


    「何時啟程?」


    「今日卯時。」


    「這麼快!?」李旻浩詫異但也不能因兒女情長就將人挽留,還是大事要緊。


    韓知城伸手用掌心撫上李旻浩的臉頰,圓圓的眼底露出琉璃珠般的光彩:「夫君乖,好好地等我回來。」


    /


    後來的一段時間,韓知城作為影初被派去安王那尋找長公主跟安王造反的證據,李旻浩也等到了百草妙手帶著藥材回府。


    將金昇玟新製好的解藥照著連吃了三天,京城第一公子徹底大好。


    當門檻再次差點被媒婆踏破前,安王以參與祭祀大典為由入京卻偷帶騎兵三千、步兵五千埋伏的消息傳進了官家耳裡,長公主裡應外合的關鍵書信也被找到送至官家面前。


    官家震怒,痛心疾首。一夜之間皇城緊閉血洗御路踏跺,長公主貶為庶人流放、安王擇日行刑。


    世家因長公主的沒落而失了強力臂膀,會安靜好一陣子,此時正是官家託右相振興寒門子弟的最佳時機。


    官家特此召見李旻浩詢問他為官的意願。


    李旻浩客氣婉拒:「草民屬意回母族接管家業,好為日後助朝廷官員盡綿薄之力。」


    官家明白這是毛頭小子在跟自己談條件,是要綁他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官還是讓他掌管家業與皇家分享江湖勢力,其利弊已然分曉。


    /


    三日後的華貴馬車上,韓知城靠在李旻浩懷中側躺著愉悅的吃著夫君投餵的香糖果子。


    「那個好吃,再來一塊。」


    「好。」李旻浩唇角沁著笑意,徒手捏了塊桃花酥餵到臉頰塞的鼓鼓的韓知城嘴裡。


    韓知城的肚子已隱隱凸起,圓滾滾的好不可愛。


    以前是他得一口一口餵李旻浩,現在反過來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覺不要太好欸!


    韓知城把手往後伸拍了拍墊了三層的座墊後,微抬起下頜問正給他剝葡萄皮的李旻浩道:「夫君,我們要去哪裡呀?」


    「以後就要接管百靈閣了,所以我在離那最近的竹林處清了塊空地、建了一棟竹屋,以後我們就住在那。」


    「竹林!?」對這個地點的喜愛程度讓韓知城的眼底泛起了光。


    李旻浩寵溺的笑道:「嗯,你說了想去竹林居住,跟我一起。」


    「我有這麼說過嗎?」韓知城故意瞪大眼睛佯裝不知。


    李旻浩立刻擺出無辜表情,垂下眉頭語帶嬌氣推了推韓知城的肩頭:「娘子想不認帳?孩子都有了!」


    韓知城被逗得咯咯笑,互相推搡:「別叫我娘子,怪彆扭的…喚我小知城吧。」


    他邊說邊在李旻浩的懷裡回身,小手搭在身下起伏的胸膛上感受著乾元有力的心跳與壯碩體魄,眼神含情脈脈的柔聲道:「公子的小知城。」


    望著韓知城可愛的模樣,李旻浩難耐的支起他的下頜低首吻了上去,蜻蜓點水卻滿含情意:「嗯,我的小知城。」


    /


    馬車內一片旖旎,馬車外的影三影四也面帶笑意的趕著馬。


    鉉辰對可以去竹林生活也感到欣喜:「哎呀、到時候就在竹上乘風作詩、描繪丹青,好不愜意!」


    「你還會畫畫?」一旁的彰彬叼著根草驚訝的挑起眼角:「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鉉辰神秘的瞇起細長的狐狸眼,仰頭靠在車壁上享受暖陽。


    彰彬隨性的瞄了一眼弟弟貌美的側顏,轉回視線看向遙遙前方大道說:「嗯,我們不知道的事都多著呢。」


    但至少知道,迎接四人、哦不,是五人的 一定是幸福未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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