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23閱讀時間約 15 分鐘

【刺客行】第六章.機密行動

太極殿.最靜僻的房內

「…阿黎,妳這樣會讓我們分心…」上官禦忍了忍,還是沒能憋住心中的無奈,出聲提醒。

「抱歉首領,我會注意。」阿黎滿臉憤怒,嘴巴呈ㄟ字型,眼睛上吊青筋暴跳,背後還看得到燃燒的烈焰幻影,氣勢兇猛的握著拳,看起來就像準備把誰的頭擰下來一樣,真的不誇張,她就是氣得這麼恐怖。

…這副樣子誰能信啊!眾人滿頭黑線,不知道該不該吐槽。

「…居然綁走我的殿下,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阿黎站在窗邊兇狠的低語,搭著窗框的手差點弄斷木條。

本來努力思索要怎麼平息對方怒火的眾人突然停住呼吸。

剛剛是不是聽到了「我的」?難不成他們發現了勁爆的事情?

「喔喔?我們漂亮的阿黎?請問妳剛剛說了什麼啊?身為幽炎兄長,我想我有問清楚的權力喲?妳跟我家弟弟是…?」景明煌專注於眼前的八卦,雙眼放光充滿期盼的湊上前,賊笑著問。

阿黎愣了一下,看到眾人全都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看,有點羞窘,但既然話都說出口了就不可能收回,掩飾只是讓自己更尷尬而已。

「我們…咳,就是…嗯,已經互許終身了。」阿黎清清喉嚨,下定決心,雖然仍有些害羞,但眼神坦蕩不閃不避的正面回答。

雖然是這種時刻,但所有人都被這番話震撼了。

咦咦?!幽炎是這種人嗎?!私訂終身欸!天啊!太八卦太震撼了!

冷著那張臉,沒想到會來這麼一手?!很會藏欸~

「搞什麼啊!你們怎麼都沒告訴我!我可是他哥欸!」景明煌嘴上抱怨,可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怒容,笑罵著。

「…殿下說等時機成熟再說…」阿黎睜大眼睛,不知為何有些疑惑的看著景明煌,似乎有話想問。

「什麼時機!幽炎這小子,該不會是在玩弄妳吧?要是他欺負妳了跟我說,我保證要他對妳負責!」景明煌不知道是不是話本看太多,腦子的思路莫名其妙朝奇怪的方向奔馳,急巴巴的追問。

「不是,不是啦!殿下對我很好,他只是想等國家的情勢更穩一點再娶妻,還有就是…」負什麼責!我們清清白白!阿黎雙頰通紅,連連搖手。

「就是啥?欸,國家的情勢哪有那麼快穩定!四家諸侯煩得要命,婚儀先辦一辦!我保證搞得轟轟烈烈!熱鬧半個月怎麼樣?」景明煌不等對方說完,就狂熱的打斷對方,叨叨絮絮的開始計畫婚儀流程,搞得像是自己要成親一樣。

「所以就是這樣,殿下才想之後再說啊…陛下,你這樣太不穩重了啦。」阿黎哭笑不得,無奈的提醒。

「這樣是哪樣?我為他高興也不行啊?」景明煌氣鼓鼓的嚷。

上官禦感覺話題越來越遠,頗有拉不回來的情勢,決定出聲制止。

「我想殿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等你能成熟的面對皇帝該做的事,他才有餘裕放心成婚,要不然成天擔心你就夠了,哪有心思維繫婚姻啊?」

景明煌露出彷彿五雷轟頂的誇張表情,蹲在旁邊畫圈圈。

上官禦頭疼的示意其他人先去安撫幼兒化的皇帝,將紫櫻與另一名天楓寺的成員.辰賜拉到另一旁交代事宜。

「好啦,陛下,你不要太難過嘛!雖然身為皇帝你不太合格,可我們都很喜歡你啊。」阿黎拍拍景明煌的背,柔聲安撫。

景明煌還是在鬧彆扭,阿黎向花無蹤跟阿藍使眼色。

「…我們趕快去救回殿下,到時候我會幫你說話的。」花無蹤努力擠出不知道是寬慰還是催促的話,阿黎按著額頭苦笑。

「…嗯,喜歡你,振作起來。」阿藍捻著腕上的掛墜,移開視線眼睛不敢看景明煌,嚅囁道。

阿黎發現異狀,壞笑著盯著阿藍,她突然對地板產生極大興趣,低頭不說話,花無蹤在狀況外…他們的呆頭陛下也是。

「說得有理,我這麼有人望的傢伙,幽炎臭小子還敢嫌棄我!等帶他回來為兄一定要好好教訓他!」景明煌霍然起身,收到三人的勸慰似乎讓他心情大振,得意的自帶光芒宣告。

「陛下,你跟小孩子一樣…話說回來,你不責怪我勾搭殿下嗎?我只是下屬…還頂著個宮女的身分,你不覺得我不配嗎?」阿黎輕快的笑了,心中又湧上剛剛想問沒開口的疑問,沒忍住就說了。

「什麼勾搭!誰說的?!誰敢用這種話汙衊妳!我沒那麼膚淺,不管什麼身分,只要我弟喜歡、只要能心意相通,能跟他攜手過一輩子,能白首偕老的人我都同意!誰敢阻攔你們,我絕不原諒!」景明煌非常認真的直視阿黎,拍拍胸口向她保證。

景明煌音量不小,這番話房內所有人都聽見了,雖然是個「不合格的皇帝」,但這番話卻緊緊抓住了眾人的心,更加深為景氏兄弟奉獻的決心。

「來吧,我們快點出發,上官禦你到底交代完了沒有?」景明煌急問。

「差不多了,你也不想想是為了誰才拖這麼久。」上官禦含笑道。

阿黎用手肘推推阿藍,笑得異常親切,將眼神飄向景明煌的背影。

阿藍扭頭裝作沒看懂,快步奔向紫櫻身邊。

阿黎聳肩搖頭,一副拿妳沒轍的怪表情,扯著花無蹤向其他人走近,一起去聽上官禦的總結。

「好,那麼最後再確認一次,皇宮這裡由紫櫻、阿藍、晨賜帶著一些人留守,隨時注意任何異狀,你們都清楚任務了?」上官禦嚴肅的問。

晨賜是個五官平凡的青年,平時總是維持瞇瞇眼,掛著斯文的笑容,最拿手的招數就是易容,更厲害的是一旦變臉,聲音與腔調都能跟本人學得唯妙唯肖,絕不會被人拆穿。

「是,首領,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陛下不在皇宮裡的。」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立刻展現他的絕藝,伸手往臉上抹去,撤下來的那一刻他的臉就變得跟景明煌一模一樣,聲音也無絲毫差異,體格雖不如本人壯實,但只要換上對方衣服再多塞點東西,就看不出來,這是替身最基礎的步數,該怎麼弄他一清二楚,無須再多替他擔心。

「嘖嘖,你這門絕技真的很浪費,你要是平常肯幫我,我就可以常常溜去外面玩了,臉皮到底是怎麼弄的啊?」景明煌看到「自己」站在面前,驚嘆的舉手往對方臉上戳。

「是某種戲劇手法的改良,陛下你不要亂碰,這可是機密,才不告訴你。平常要是拿這招讓你出宮玩,我不被罵死才怪。」晨賜笑嘻嘻的閃過。

上官禦不理會景明煌在旁邊抱怨的干擾,轉向紫櫻與阿藍。

「首領,你放心,我們協助他的同時亦會盯緊那個冒牌殿下,若有套出情報一定會告訴你。」紫櫻溫婉柔順的笑著看上官禦,含羞的眉眼帶著堅毅,輕語道。

「嗯,隨時注意皇宮動態,來襲者身手高強,的確有可能孤身潛入皇宮,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沒有內應,行動謹慎萬事小心。」上官禦嚴肅的叮嚀。

「是。」留守組恭謹的同時頷首。

「好,出發吧。」上官禦指揮出城組往暗道下去,紫櫻等人在通道口目送他們,看著上官禦的身影慢慢往下,紫櫻沒忍住擔憂,開口喊他。

上官禦回頭看向紫櫻,而她緊張的抿唇,終於鼓足勇氣。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她雙頰如染上緋霞,顫聲低語。

上官禦感到階梯下方無數道目光彷彿要將他洞穿一樣,不由得苦笑。

「好,回琉璃宮時別被人瞧見了,凡事以安全為考量,平安最重要。」

他溫文的,不讓人帶有太多遐想的交代,聽不出來是否有情意,也聽不出來是不是只對紫櫻說,沒有迴避也沒有答允「言外意」,說高竿是高竿,說無情也無情,但又不是不留餘地,叫人進退不得。

紫櫻落寞的看著眾人離去,下面的批評聲漸漸遠去,她自嘲的笑笑。

晨賜與阿藍很有默契的沒有多話,在旁邊靜靜等她平復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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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道中疾行的四人匆匆趕回天楓寺,他們帶著最拿手的武器、換上夜行裝,趁著夜色濃重,在幽暗的樹林中摸黑趕往瀧國皇城外圍的江口。

上官禦剛剛在天楓寺的山腰處就瞥見滿城巡守的火把,心知劉大將軍封鎖的嚴密程度,現在才要出城根本自找麻煩,何況對方早在火場就已將人調包,時辰都過去那麼久,他們肯定早早就離開,現在景幽炎絕對已經被囚禁起來,他們得加快腳步了。

「我們順江流移動,一天就能到西南,到時候上岸買馬,很快就能到礦場了,先不管他們怎麼離宮的,我想敵人應該也是走水路,不但快速還不會被盤查…你們那是什麼表情?」上官禦早在皇宮分配工作那時就已大致推斷出敵人的行進路線,所以講得鏗鏘有力,可說明到一半,卻瞥見旁邊三人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就像在看瘋子一樣。

「…上官禦,你看清楚…這種激流,你開玩笑嗎?」景明煌瞪大眼睛,指著旁邊奔騰的急流,錯愕的問。

西南邊境與皇城相距少說幾十里,走陸路騎快馬要半個月甚至以上,水路不用彎彎繞繞可以筆直通行,的確如他推算的快很多…但那要有命到啊!為什麼江邊沒有船隻?真的這麼快為什麼沒有人要用船往來?!

因為流速太快,沒人敢來這裡找死啊!

諾大的江口邊只有他們四人站在空蕩蕩的岩岸上,激烈洶湧的浪花就像瀑布橫躺著暴衝,站在離水還好幾步外的距離,他們的衣服就已濕透,偶有幾次更猛的狂浪撞上岩壁,激起三人高的浪花,源源不絕聲勢驚人的水聲幾乎要讓他們扯著嗓子吼,別人才能知道你在說話,這種流速要坐一天船?

船還沒被水弄沉,心臟就先嚇停了吧!

「就是因為它是激流,所以夠快。」上官禦冷靜並且堅決的表示。

「誰來掌櫓?這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去哪裡找船伕陪我們賣命?」景明煌幾乎是絕望的掩面,他沒想到上官禦還有這麼不切實際的一面。

「我。」上官禦聳肩,滿不在乎的觀測江流,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

「…普通小舟能撐得住這種水流嗎?」阿黎心裡也怕得要命,可不想浪費多餘時間繞路或勸阻首領,景幽炎被擄去的時間越久狀況就越危急,她不想再耽擱,如果有最短的捷徑,她願意鋌而走險。

「只能盡力了,你們去附近的湖塘拖艘小舟過來,然後砍些竹子、再找幾條結實的繩索,我等等把它們組合得更牢靠一點。」

上官禦站在岩石上發號施令,星光璀璨他們都能清楚看見流水奔騰的恐怖模樣,但上官禦那副堅持並胸有成竹的感覺又不像虛張聲勢,便決定認命,阿黎和花無蹤幾次跳躍人就不見蹤影,留下上官禦跟景明煌。

「…你真的覺得是他?就算是他好了,你怎麼能確定他會走這裡?說不定他怕葬身江底,走別條路了?」景明煌目光瞥向沉著臉仰望星空的上官禦,靠在岩石旁低聲問。

「你也看到那枚手指虎了,當初他是帶著那個掉下山崖的,何況我們也沒有去確認他死了沒有,以他的本事就算當真沒死成,也不是不可能…」上官禦摩娑下巴,臉色越發凝重。

「那山崖是絕壁欸!要怎麼去確認他的生死?陡峭得要命又雲霧繚繞連溝底都瞧不見,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景明煌煩躁的揉亂頭髮。

「…算了,管他怎麼活下來的,反正既然他陰魂不散,我們送他回地府報到就是了。至於你剛剛說的…走水路的原因是因為這樣最快,如果真是他回來了,他不可能不用這麼迅捷的方式離開,而葬身河底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只要我能辦到,他一定能辦到。」上官禦目光冷冽,揚手甩出兩枝匕首拋接,斬釘截鐵的冷冷說道。

「…這又是從你師門那變態修煉中習得的技能?」景明煌感受到上官禦散發的刺骨殺意,出於本能反應的縮縮脖子,無奈的問。

「是啊…兩百個孩子裡,只有十個可以活下來,多半都折損在修煉裡了…師父說一流的刺客命要比別人硬、會的事要比別人多,所以除了嚴酷的武藝鍛練以外,還要學習很多事,這也是其中之一。」上官禦指向激流,露出難以理解的複雜笑容,淡淡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刺客門在高山上,你們去哪的激流修行的?」景明煌搔搔頭,困惑的問。

「那座山上有好幾個絕壁瀑布,不要問我那怎麼弄出來的,我還沒搞懂做法刺客門就消失了,反正他們利用那幾個瀑布,做了一圈很大的人造激流,讓我們在那邊練習划船,可別以為人造的沒什麼了不起,數個瀑布的水流衝擊,力道強得讓你幾乎划不動槳,稍有不慎就會被甩出去,一回頭旁邊的人可能就不見了。」上官禦聳肩,企圖講得很輕鬆,景明煌卻從話語裡聽出苦澀的悲傷。

「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划船跟刺客到底有什麼鬼關聯。」他啐道。

「…當時死了二三十個,屍體不知道飛去哪了…」上官禦沒有回答景明煌的牢騷,望著遠去的浪潮自言自語,被激流聲掩蓋,聽不出情緒起伏。

兩人在星空下聽著江流狂奔的巨響,氣氛有些沉悶,景明煌快挨不住的時候,花無蹤跟阿黎的身影終於重新從黑暗中出現,沿著連接江口的水道拖著一艘小舟慢慢靠近他們,景明煌也不知道他們是從附近哪個湖塘偷來的,反正只要能打破這個尷尬的時刻就好,他急匆匆的上前幫忙。

「先不要太靠近江水,還沒加強完太靠近只會被捲走沖壞。」上官禦躍下岩石,兩三步就趕到三人身邊,拿起小舟中的竹子跟繩索,手腳麻利的開始補強小舟強度,他把竹枝互相交錯,層層疊疊的框住整個小舟,沒用到繩子,只是精準的砍出鑿洞,讓竹枝之間緊密嵌合,組裝速度飛快,手藝精湛得像是老練的工人,景明煌目瞪口呆。

「好了。」上官禦拍去手上的灰塵,語氣輕快的說。

「好了?你確定這就好了?」景明煌膽戰心驚的瞥向江水,將視線拉回小舟,難以相信的問。

「你可以試試,能拆開算我輸。」上官禦平靜的微笑。

景明煌望著小舟外圍長得像籬笆一樣的竹枝,精緻歸精緻,耐不耐用可是另一回事…他捲起袖子使勁,試圖把兩根竹枝分開。

文風不動。

眾所皆知景明煌一身蠻力,十七歲就能赤手空拳制服一頭奔牛,他都出力得冒汗了還拉不開,足以證明其牢固程度,他退開舉手投降,花無蹤與阿黎滿臉崇拜的看著上官禦。

「放心了吧?來,把自己跟圍欄綁緊。」上官禦自信的笑道,把沒用到的繩子交給眾人,一個一個安排好座位。

景明煌在第一個位置、阿黎在第二位、花無蹤排第三。

上官禦再次確認所有人的繩索是否牢靠,而後推動小舟。

「等一下記得穩住身體,不要落水,就算傾斜也要想盡辦法抓緊船,不要緊張,一切交給我!」船上三人每個字都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可沒人能做到寧定…小舟一接觸到江口兇猛的激流,立刻被可怕的流速帶出去,而上官禦還沒上船!

「啊啊啊~~上官…」景明煌嚇得放聲大吼,岸邊卻已沒有上官禦的身影,喊聲還沒結束,小舟後頭就傳來叩咚聲,上官禦已經躍上小舟,似笑非笑的瞥向脖子幾乎扭到的景明煌。

「就叫你在皇宮等,偏不聽。」上官禦沒有綁繩子,身形卻穩得跟在平地一樣,波浪左右搖晃顛得跟什麼似的,這位老兄可沒半點動搖。

阿黎花容失色、花無蹤渾身繃緊、景明煌目瞪口呆,上官禦持竹竿隨便幾次擺弄,小舟竟然藉著波浪高高躍起離開水面,瞬間跟剛剛上官禦站著的那塊岩石拉遠距離,才眨眼兩下,岩石已經消失在視線盡頭。

沒人坐這麼快速的東西移動過,江水狂濺淋得他們渾身濕透,他們抖得跟篩子一樣,不知道是因為小舟數次發出令人牙酸又恐懼的喀吱聲、還是隨時要被甩出去的危機感,或是上官禦又老神在在的操控小舟「飛翔」造成…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因為冷。

「隨身物品抱緊,掉水裡撿不回來的。」上官禦鎮定的提醒,景明煌很想拿東西丟他,卻沒膽子出手。

「啊啊啊~上官禦你這瘋子~~」這位不靠譜的皇帝再次刷新下限,一路鬼哭神號的狂吼,夾在兩個表現迥異的人中間,阿黎與花無蹤的靈魂已經出竅,隨著奔騰的水流先離場…只希望能「腳踏實地」,早一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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