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暗,並不是靜的。
當你深入行走當中時,它便會立刻亮出獠牙向你撲來,但不必害怕,不要抗拒黑暗,將你的姆指弓起,使力按下開關,然後將整隻手臂全伸向黑暗之中……時光和空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感受黑暗。用皮膚、用雙眼、用心來感受,對感受的一切都沒有猶豫,相信手裡的光,不要抗拒黑暗,而是接受它,用光去照亮彼此。
……
話說這不是逃生走道嗎?為什麼還得要用自己帶的流明手電筒認路啊?
聽著自己腳步聲不時迴盪在漆黑不見盡頭的長廊,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提起了手電筒照著天花板角落早已故障不亮,為層層灰塵和蜘蛛網纏繞的緊急出口指示燈,而且還不是只有一盞這樣。
「是說這裡是多久沒花錢維護了……怎麼那麼多燈都沒亮……」
我一邊抱怨,一邊我無奈地環顧週遭的晦暗,開始後悔自己一個小時前的決定……要不是為了應付任務,我他媽的才不要來這種鬼地方呢!不過說到任務的內容……
「話說那個叫『拱心石』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老實說好想知道呢……」
就連鈴木學長都欲言又止呢……希望不是什麼麻煩事呢……一想到這,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來,這時身後的回音已比先前較沒那麼響了,我這時再次舉起手電筒環照了四周,的確看到了前方不遠處有一道白鐵雙扇門。
「啊!好像這裡是盡頭了。」
我這時趕緊三步併兩步走到門前,正準備打算要推門進去之時,突然注意到一個難以理解狀況——
這門並沒有像一般逃生用的防火門一樣,而是完完全全的「防盜概念」,沒有鎖、沒有門把!
不會吧……?我這時突然起了個念頭,謹慎小心地拿起手電筒往門的左側照去,果然不出我的猜測,門旁的牆上裝了一個類似門禁感應器的裝置。
「呃……」
逃生走道裡居然有門禁感應器?這根本不是用來緊急狀況逃生用的走道吧……還是說,這次負責要押運的「拱心石」對阿育吠陀來說是極為貴重的資產?
一想到這,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頓時感覺兩邊肩頭沉重了起來,突然覺得接下來自己不可以大意了,否則可能會付出極度慘痛的代價。
「總之……先過卡試試看吧。」
我這時吞了吞口水,一手懸起掛在胸前的識別證,放在門禁感應器上,只聽見幾秒後感應器發出了嗶的一聲,接著從門縫邊傳出了巨響,我嚇得倒退了幾步後,便眼睜睜地看著閘門自動沿著門軌滑推到一旁,眼前出現一條新的通道出來。
「呼……原來醫療班所有職員有這邊的出入權限啊……」
我似乎理解為什麼是叫醫療班支援了,沒門禁還真的進不來啊……看看前方還是一片漆黑,我先是抬頭挺胸做了個深呼吸,緩了緩內心的緊張後才邁開步伐驅進黑暗之中
「居然連這裡都是黑的……沒必要搞這種神秘吧?」
就在我剛踏跨過門檻,才踩穩雙腿就地站好之時,突然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冒出好幾條紅外線光束,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集中在自己的兩眉之間。
「哇啊啊啊啊啊啊?!」
當下我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到腦袋空白,下意識大叫了一聲後便把雙手舉起,手裡的手電筒也來不及抓穩滾落到地面上,發出響亮的磕碰聲響。
……
然後,接下來就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之中,過了五秒後才聽到對面有人問話:
「站在對面的是醫療班所屬的醫工師頗勒古納•卡曼戈爾嗎?」
話說完,一圈白光頓現,一時讓已經適應黑暗一段時間的我眼睛有些不習慣,不自禁瞇起來看,白光的邊緣黑暗處站了好幾個人影,我這才想到學長曾交代過作戰部會派人帶我去提取拱心石,難道會合的地方就在這裡嗎,而且還埋伏這種嚇死人程度的人力嗎?!
「呃……我就是本人。」
「看來鈴木博士說的沒錯呢。」
沒多久,方才全部瞄準自己的紅色光點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這才安心地仔細看清楚來接應自己的作戰部,他們大多跟學長差不多年紀,身上除了迷彩裝、頭盔,每個人手上還持有一把APC9K……
該說我運氣好還是不好?
「作戰部對於進入雙子(Aśvin)之心的人都會做例行性的調查,還望你能諒解。」
不用諒解了啦!我能活著就要很感謝釋迦提桓因陀羅了!
雖然我暗暗在心裡吐了他們的槽,但表面上還是很努力維持我受過十年實事求是的科學專業訓練之理性形象,來掩飾我早已受驚不已的脆弱心靈……不過,我皮膚這麼黑,臉上的表情外人真的看得出來嗎?
「總之,」
就在我還在為自己沒被亂槍打死的餘悸中胡思亂想時,其中一名年紀較輕(但還是比我大)的士官從行列中走將出來,他像是隻訓練有素的獵狗直盯著我的雙眸看,讓我又開始手心冒汗了。
「就麻煩卡曼戈爾先生跟隨我進來吧!」
「我知道了。」
一聽到接下來就可以看到任務內容所提的拱心石,我勉強打起精神緊隨著士官的腳步往長廊的更深處走去,想著只要將到手的拱心石送到指定的地方就可以結束了。
……然而,我似乎把事情想的太單純了!
走過簡陋沒有任何隔牆裝飾的逃生走道後,又是一道防盜閘門擋在我倆面前。
「接下來要跟緊了,裡面的實驗室和通道很多,一不小心可能會迷路喔。」
對方對我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彷彿我如同一隻初闖叢林的小白兔似的,而我原想不甘示弱地露出不苟言笑的酷酷表情,但想到自己目的應該要趕快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我還是收斂了自己的不遜,禮貌性地點頭低聲應道。
「喔,謝謝……」
到底這個拱心石對阿育吠陀有多重要啦?為什麼要有這麼多防盜措施啦?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領在我前頭的士官早已迅速地刷開門禁,我也連忙跟在他的身後跨過門檻,門檻內長廊的光線稍比逃生走道增亮不少,但仍還是屬於低亮度的空間,溫度更比先前寒冷不少,不禁讓我聯想到先前的夢境。
「這裡就是雙子之心啊……」
我望著似同心圓的隔牆佈局,,每間實驗室都可以透過明淨的玻璃看到裡面的設施,有些是手術房,有些擺著似乎許久沒動的大型檢測儀器,而有些則是擺了裝盛各種動物標本的容器,大多數的實驗室看起來都已廢置多時,在光線黯淡的環境中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重點是這邊的空調溫度……好冷……邊想我邊聳起了肩,雙手交叉環抱著胸口試圖好讓身子沒感覺那麼發冷。
「到了,就是這裡。」
聽了我倆的腳步聲和發出嗡嗡細響的送風聲不知道多久之後,迂迴路轉的我們最後來到一間從玻璃櫥窗外可以看到十數排冷凍櫃的實驗室……嚴格來說,比較像我求學時放置微生物樣本的冷藏庫房。
「沒想到總部裡……居然還有比我以前就讀的研究所實驗室還大的微生物樣本冷藏庫啊……」
隔著因為低溫霧化的玻璃,我仍忍不住對於眼前規模「壯觀」(相較於一般教研單位而言)的設備感到驚嘆不已。
「嘻嘻,每個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醫療班菜鳥都這麼說呢!啊,對了,小子。」
大概是見我的舉止就像初見新奇事物的興奮男孩,士官的笑語裡帶著自豪,突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說話的語氣頓時改變了。
「是?」
儘管有些不悅,但我還是耐住性子回應了他。
「你姓卡曼戈爾是吧?」
「是,怎麼了嗎?」
「話說……你跟情報部的那位美里•卡曼戈爾中尉是什麼關係?」
這時我看了看對方的表情,疑惑中又帶著不敢相信,就跟我小學放學時同學看到來接送的姊姊時所露出的神情是一模一樣的。
完全沒有意料之外的反應吶……
「啊,她是我姊,就這樣。」
由於已經習慣了,所以我一臉平淡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什、什——麼!你跟她……」
「是的,我們確實是姊弟關係。」
面對對方因為過於震驚而睜大雙眼、張開下巴的滑稽表情,我試著裝著沒有看到,放慢了語音再次點明事實。
「可是……你們倆看起來完全不像啊!」
那當然,一個很白,一個很黑,你認為會像嗎?
儘管已經有數次類似的經歷,但每次碰到總會讓我還是免不了感到尷尬,甚至會產生想拿洗衣刷把自己身上的黝黑給用力從肌膚上刷去的衝動,不過,這次倒沒這麼厲害,大概是因為我從對方的雙眼裡讀出了「他其實只是想跟我套關係」的試探眼神的關係吧?
想要把我姊啊……先去鍛煉個一萬年再來吧!
「好了,你不是要把拱心石的管轄權交接給我嗎?」
我瞇起了眼,趕緊轉了話題。
「啊,對齁,差點忘了正事要辦。」
原先心思飄遠的士官終於記起來自己的任務,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地拿起自己的識別證刷開冷藏庫房的門禁,沒多久一大團帶著寒氣的白霧迎面而來,讓我再度打起了寒顫,估計室內的溫度應該都維持在零度以下。
「我記得這間的左後方牆角上應該有放一副擔架,就麻煩你先幫我拿到門口來一下,我先去把拱心石從冰櫃拿出來。」
「我知道了。」
為了完成任務,我不顧寒冷急忙跑到房間的最深處,果然還真的有一副擔架擱在牆角。
「啊!還真的跟那傢伙說的一模一樣呢!」
說完我趕緊把擔架拿起,熟練地撐開下方的支架讓它的輪子順利著地,再試探性地推了推,謹慎確認沒有零件故障後便迅速把擔架推到門口來。
當下我的心情變得相當輕鬆,一想到即將就可以完成任務趕快閃離這個怪陰森的鬼地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
「擔架我拿過來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耶?!那是什麼玩意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剛把擔架推到門口時,一幅衝擊性的畫面正出現在自己面前——帶我來此的士官這時背上背了個裝滿的袋子……不,正確的說法是,那是裝了遺似人類遺體的屍袋,就像我第一次上解剖學實驗在實驗室看到的那樣。
「那、那是什麼啊!該不會是人類遺體吧?」
對於我的尖叫,士官也忍不住露出微慍的表情,直接白了我一眼,大聲叱責了我:
「誰叫你大聲的!還不趕快過來來幫忙!」
「喔……抱歉,我馬上幫忙。」
經他這麼一罵,我這才回過神來,趕快上前協助對方把屍袋抬上擔架固定。屍袋上出櫃後凝結在上的冰冷水珠沾在未戴手套的指間和掌心,感覺隨時會把整隻手給凝凍成冰。
等到我倆七手八腳把袋子搬到擔架上後,我才終於能好好打量祂——袋子大小目測來看大概跟我的身形差不多,不過感覺重量似乎有點輕,而且不像過往接觸過的大體老師,祂似乎……有些柔軟。
「這傢伙接下來就拜託小子你幫忙運送到宿舍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囉!」
「喔……等等,什麼?!」
只見士官說完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上了賊船,忍不住叫了出來,甚至激動到伸出手來指著擔架上的鼓滿袋子,做出毫無意義可言的比劃:
「這、這玩意是拱心石?」
「是啊。」士官倒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彷彿站在他面前的我有些不可理喻。「你認為微生物樣本冷藏庫房是用來放礦石樣本的嗎?」
「你這樣說是沒錯啦……」
但是我還是覺得有種被詐欺的感覺,阿育吠陀怎會把這種東西當寶啦!
「可別小看這傢伙,這傢伙對人類來說可算是真正的祖先呢。」
「啊?」
看著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士官不知道哪來的膽識居然當著我的面拉開了屍袋的拉鏈,拉鍊縫隙下是一張目測大概二十多歲的男子面孔,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祂看起來就跟我們人類一模一樣有著清秀端正的五官,似沈睡般緊閉的雙眼眼角抹上著艷麗的紅色顏料,雪白卻飽滿光澤的瀏海覆蓋在微長的睫毛上緣,白皙的肌膚仍還透出紅暈,總結來說,我覺得這應該是我這生中看過這漂亮的原始人類……不過,遠古時代人類就開始懂得畫眼線了嗎?
「你姊姊也看過他幾眼,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也要知道一下。」
我姊她……居然也看過?聽到了當下我驚訝到不禁張開了嘴,差點忘了闔上下巴,而就在這時,我也不曉得是自己是哪一根筋不對勁,居然伸出了手來輕觸了袋子裡冰冷的美麗人兒。
突然間,我的手指感受到一個無法以科學來解釋的感覺——指腹先是一麻,然後對方冷冰冰的臉頰就像是瞬間浸入溫泉一樣逐漸暖和起來。
咦……?
就在我對於當下的情況錯愕不已時,一個近乎咆哮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打亂了我的思緒:
「喂!誰准你碰祂的!」
「對不起……」
知道自己犯下大錯的我連忙把手移開,但士官還是湊上前拎起我的衣領,因為憤怒扭曲的面容緊貼在我的臉前,讓人不敢直視。
「這可是我們阿育吠陀非常重要的資產,萬一受到細菌或病毒污染了,你要怎麼負責?」
「我……」
真的是自己太大意了,我怎麼會手賤去摸祂啦?我這時非常懊惱,有點想回去十秒前去把過去的自己給痛打一頓,至少這樣我就不用現在被別人毒打……
就在我認為自己的臉上接下來會留下淤青或是斷了幾顆牙齒的時候,對方居然忍住了隨時會爆發的情緒,突然鬆手將我放開,別過頭去繼續訓斥:
「算了,比起污染,現在拱心石若是落到那些不明入侵者手上那才是真正的損失呢!不過,別忘了,接下來要是拱心石發生什麼閃失,作戰部會唯你是問!」
入侵者……我這時想起先前在自己寢室窗外看到的那些攻擊總部屋頂之不明飛行物,難道這次的任務是為了避免自己眼前的這個神秘遺體被搶走嗎?
「我……我知道了……」
一想到這,我整個人頓感如坐針氈,再也不敢大意,我快速地理好了歪掉的衣領,便站好姿勢,眼光不敢亂飄直盯著對方的身影,而這時士官則是彎下身又將袋子的拉鍊拉上,男子的面孔消失在我的視線餘角中。
「聽好了,小子。待會你就推著拱心石沿著原路回到宿舍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那邊我們已經派車過去,你過去把拱心石安全押運上車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不過……」
剛剛的事我有些在意……
「不過什麼,對作戰部的命令有任何意見嗎?」
「……沒有。」
一想到剛剛差點被挨揍的狀況,我自個兒就自動打消了把拱心石異常狀況告知給士官的想法,反正就算說了,八成也會被當作神經病來看吧?
「很好。關於事後的津貼和獎勵,作戰部會另外擇期替你表揚和發放的,就當作你撿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吧。」
士官邊說邊露出意義深遠的笑容,明眼的人都知道這個意思就是「你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反正活下來就是你贏了」的意思,我這時瞄了一眼擔架上的袋子,最後心一橫地嚥下了自己的口水連同莫名生起恐懼。
剛剛那一定是我的手指業障重……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把拱心石平安送達目的地的!」
我這時舉起手來,併攏五指向士官敬了個手禮,對方也嚴肅地回以舉手禮,同時說道:
「那我待會就不送了,預祝你武運昌隆。」
「長官,你也一樣。」
2.
叩嘍叩嘍……
整個晦暗的長廊只剩下我自己的腳步聲和擔架四個滑輪滾動的聲響迴盪著。
……
一個人去,又一個人回來……不對,如果包含袋子裡的,應該算是兩個人……
「早知道自己現在會接這種鬼任務,我就不會翹班溜回宿舍睡大頭覺了……」
鈴木學長居然還要我當作單純的跑腿,實在是太可惡了!
想著想著,我忍不住替遭遇可憐的自己嘆了一口長氣來,然後在看看擔架上被束縛帶牢牢固定的屍袋。
不過再怎麼可憐,總覺得還有人比我更倒楣……死了也不能入土為安,還要被人關在黑漆漆又狹小又寒冷的冰箱裡面……
「唉,雖然很同情你,但是我是阿育吠陀的員工,也是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啊……」
說著說著,我又想到方才在冷藏庫所發生的事,頭皮不自禁地開始發麻,全身也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不過,很快地我的理性告訴我不能在浪費時間胡思亂想,驅使我停下腳步伸出雙掌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打起精神。
「不行!剛剛那個一定是我的錯覺,已經死了好幾個天文數字年代的人怎麼會有體溫……」
「亞……瑟……」
突然間,一個令人背脊發涼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不會吧……」
我看了看左右,週遭黑漆漆的確實很像會發生鬼故事的場景,但我想我應該沒倒楣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遇到鬼吧?
……
我這時忐忑不安地瞄了瞄擔架上的袋子,沒有位移,束縛帶也好端端地綁著袋子沒有被打開,確認一切都沒有變化的我頓時感到踏實不少。
果然,剛剛那是我幻——
就在我正打算鬆一口氣時,倏地一陣凜冽的寒氣略過我的右肩,就像真的有人輕拍自己的肩頭一般。
……
如果說第一次遇到超自然現象,可以解釋為是自己產生錯覺,但如果是第二次,那就不能當作偶然事件……身子這時不自主緊繃了起來,握住擔架扶手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我不安地將頭緩緩轉過頭往身後一看,身後暗暗的長廊被手裡的強光一掃,始終沒有發現任何人影,這看得我更加恐慌不已。
媽呀!我該不會真的遇鬼了?
「喂!別嚇我啊……」
就連聲音也開始顫抖了起來,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失控地抽搐,雙腿也連動似地軟弱乏力起來,整個人就如同驚弓之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如果真有鬼冒出來,我要怎麼辦?要討跑?還是用姊的方法識相地向神明禱告乞求祂們的庇……
就在我開始胡思亂想之際,倏地一個不明物體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把我活活嚇了一跳——那似乎是一顆慘白的倒立男人頭顱,祂睜大了一雙詭異的藍紅異色瞳,在強烈的白光裡看起來更加邪門,毫無血色的雙瓣微微翕動,發出了相當平淡卻讓人不寒而慄的話語:
「亞……瑟?」
「哇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先是嚇到往後倒退幾步不小心踉蹌跌倒在地,手電筒也在摔跤的過程中從掌心掉落下來,滾落到數尺遠的角落,週遭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呼、哈、哈、哈……」
方才飽受驚嚇的我因為短時間內產生的心悸,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息了起來,以緩和身體的不適感……鬼呀!那真的是鬼啊!祂會吃我嗎?我該怎麼辦?要回去撿手電筒回來嗎?
「亞——瑟?」
正當我好不容易覺得胸口沒那麼緊繃的時候,視線中的漆黑又再度浮現出那顆讓人害怕的頭顱……不行!我得趕快逃離這個現場!
下定決心後,在一陣混亂摸黑中我終於從地面爬起來,然後勉強打起精神,用盡吃奶的力氣邁開先前膠著的步伐,出於本能地推著一旁的擔架,毫不回頭地往目的地的方面拔腿奔去。
叩嘍——叩嘍——叩嘍——叩嘍——
一路上,我連停都不敢停,深怕稍微一個懈怠,那個駭人的幽靈便會跟上來。這時我已把在實驗室士官的交代拋至腦後,不,正確的說法是,當人類面臨存亡危機的時候,連自身的性命都隨時不保的狀況下,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的事物;在狂奔的過程中,我只覺得自己渾身發燙,上氣險些接不到下氣,甚至感覺到自己再這麼跑下去可能會讓沒時間休息的胸腔更加緊繃到會把心臟給吐出來,但就算這樣,我也時時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停下來,要不然就完蛋了!
也不曉得跑了多久,只見前方的亮光越來大,隨著腳程的趨近在搖晃的視線中逐漸形成門扉的形狀。
快到了!
我趕緊加快了腳步,加重手勁地將擔架推向光源處,沒多久,門外的停車場隅角清楚地映入我的眼簾,我這時奮力一踏,使勁一推,持續滾著輪子前進的擔架順勢擠過防火門,依著慣性筆直滑行,而我這時已精疲力盡,隨著擔架乏力地踩了幾步後便抓著扶手低頭喘息,好讓耗盡筋力的五體得以休憩養息,同時讓因緊張害怕和過度運動而怦然不已的心臟能緩和緩和近乎一分鐘百下的跳動頻率。
「呼、哈——哈——哈——」
待到呼吸少比先前沒那麼急促時,我才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往身後確認一下逃生門後的狀況。
「應該……沒有追過來了吧?」
我一邊嘀咕一邊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拭去額角上的汗珠,儘管直到現在心有餘悸,但我還是鼓起勇氣伸長了脖子瞄了瞄門後,在確認門後沒有任何奇怪的異狀發生後,我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不對!我還有事沒做完!
「呼——」
一想此,我再次長舒了口氣,回頭確認擔架上的袋子是否有無異狀,慶幸的事,外觀上看起來還牢牢地綁在擔架上,應該是沒什麼事才是。
差點忘了自己要押運拱心石這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雖然中途發生了一些曲折,但最後還是順利抵達目的地,再來只要等到作戰部的專車過來接應就好了。
……
不過,話說回來,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希望阿育吠陀能渡過這次的危機啊……咦?
「啊……」
就在我開始擔心總部被入侵的情況,突然有個人影在我面前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