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者

夜色籠罩著潮濕的街道，霓虹燈的倒影在積水中閃爍，車流聲、人聲混雜成遠方的嗡鳴，而他的世界卻逐漸變得遙遠，彷彿整座城市正在離他而去。

明哲的呼吸開始紊亂，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本能地按住心臟的位置，卻無法緩解那種鉗制般的痛楚。他的指尖觸及到冰冷的電線桿，想要支撐自己的身體，卻只覺得力氣正從四肢流失。

他的視野開始模糊，天旋地轉，周圍的燈光拉扯成一道道細長的光線，意識被無情地拉向黑暗深處。他試圖開口呼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裡只有乾澀的喘息。他的膝蓋一軟，跪倒在人行道上，陌生的腳步聲從身邊經過，卻沒有人停下來。

這次，是真的完了嗎？

他的心跳愈來愈慢，世界也變得安靜。意識開始剝離，他的手指無力地滑落，最後一絲溫度從他的身體消失，黑暗將他吞沒。

墜落。

無重力，無方向，無終點地墜落。

他的意識飄蕩在無邊的虛無中，像是一片落葉，被某種無形的氣流帶往不可知的深淵。他嘗試呼喊，卻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發出。

這是死亡嗎？這是地獄嗎？

他看見記憶的碎片在黑暗中閃爍，映照出他平凡而短暫的人生。母親的身影、兒時的笑聲、孤獨地坐在病床邊數著地板裂縫的自己……但這些畫面不受控制地破碎，像是有人正試圖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的過去。

「不……不要……」

黑暗之中，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如同從虛無深處傳來的耳語：

「你害怕嗎？」

明哲的意識猛然震動，他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身體，只有一絲殘存的思維在這片空間中漂浮。

這裡是哪裡？這個聲音是誰？

黑暗開始翻湧，一道猩紅的光芒浮現，宛如某種古老的存在睜開了眼睛。

然後是無數雙紅色的眼睛。

它們靜靜地懸浮在黑暗之中，沒有情感，沒有聲音，卻散發出某種不可抗拒的壓迫感，如同審判者般注視著他的靈魂。

他的意識開始動搖。

「你願意成為我們的一部分嗎？」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聽懂了——這不是詢問，而是審判。

不。

他想要拒絕，卻發現自己的思維正在被某種力量拉扯，那些紅色的眼睛開始旋轉，形成了一道無形的漩渦，要將他徹底吞噬。

「這不是選擇……」

黑暗崩塌，他的意識被無情地拖入某個未知的世界。

然後，他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聆聽。」

紅光猛然收縮，所有的黑暗、眼睛、聲音瞬間消失。

當他再次恢復意識時，他已經不再是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