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一向是敬鬼神而遠之,她雖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魔頭,
卻是虛偽到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人,人事更被她搞的烏煙瘴氣離心離德。
職場上大家都懂得明哲保身,機構裡他所較為熟識者,沒有一個認同她,
且對其種種行徑搖頭探息。
從一開始對其畏首畏尾欲言又止的觀測風向,到見怪不怪流言滿天飛惡形惡狀的罄竹難
書,至今全都心照不宣的習以為常且懶得說她了。
所以呀!眾皆練就一身趨吉避凶的好身手,當然除了權勢裙帶關係的新進者。
他們是外放區塊,加上非其嫡系人馬,多年來一直不屑一顧,更常存鄙視,
他們像小媳婦拖油瓶般的認命,不爭不怨不推的逆來順受,不像機構內各有背景靠山,
誰也不服誰爭先恐後的邀寵,誰不想得塊恩賜的糖呢?
李敖大師曾評論某些政客人格為:給奴才當奴才的奴才。
話是苛薄些,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拿捏分寸,以免有所糾纏。
有幹部曾告訴他:她呀對你是又愛又恨的。
恨,是因為他從未討好過;愛,是因為他尚有利用價值。
說來晦氣,她與他同年,人家貴為一級主管,他卻只是一個嘍囉,
但這樣的知識份子可令人敬重乎?
風吹落葉總是不同的去向與歸屬。
另一個異軍突起尚來不及命名的颱風從島國尾端掃過,
遠距東北部之隅也變的晴雨不定。
天空,儘是陽光與烏雲的畫布,渲染著詭譎的色彩。
被吵醒了!
是廚房鐵皮頂蓋,還是滂沱大雨下醒了我?
天色依濛,像我的近視加老花,分不清是晨是暮。
我一直都是早起的鳥兒,想叼起一片青翠餐飲,於是飛向雨中。
一條走了半世紀的路,從小漁村小鎮,父母兄姐鄉親們,散佚軼史不留足跡。
稻田插上豪宅,濕地覆蓋癬疥隆起的高樓蔓延;我尋夢中的雅士,
白鷺鷥滄惶如似走廊公園火車站的遊民。
大坑橋的南側,矗立新穎的電動閘門,
往西100公尺看去的那一道,從古早古早以前攔截著如殘花敗柳的死雞死鴨,
打腫臉充胖子的泡水豬,於今換成瓶罐保麗龍,
唯一的活化石便是吳郭魚依然百毒不侵的在不時青紅皂白變色的河水中悠遊,
且不時浮出水面斜眼瞪人還傲然的仰首吐息,
牠們是達爾文的得意門徒。
西從仙公廟下貫穿南北的濱海公路至此為瓶頸。
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荒煙地段,一間叭撲(芋冰)店,平地一聲雷竄出,狼煙四起,
它的歷史與我的記憶平起平坐。
網路與傳言與自拍,如似與古早的名勝古蹟或樹幹刻字現象:某某到此一遊。
宣示對身為主角的渴望。
這條短街車來就擠,下雨更塞。
菁華地段一直如此。
商家開店營生,騎樓鋪下還可租給賣魚賣肉賣水果的,
地是公有的,鎮公所也一直聳立其間。
一盤雞肉與滷蛋,結帳時阿姨說,
今天做完生意便要到榮總做化療。
那個抽煙女子,只擺幾樣海味,大哥長大哥短的叫喚,小卷確實很新鮮。
蕃茄兩顆,一把菠菜,老闆不好意思的說,菜價真的貴蔘蔘。
掏錢付帳,我笑笑的說:是呀!都是接二連三颱風的錯。
路過十三行,當島國都在時行老街重現風華後,
主事者也不甘人後的一再翻修,欲將過往的滄桑再抹上一層脂粉,
含羞帶怯的白頭宮女戲說從前,或如是白髮皤皤一身瘦骨嶙峋,
也許還戴頂鴨舌帽的老者,微瞇著眼端坐老榕樹下,
在鬚根飄搖的微風中,老藤椅上,拉著三弦琴吟哦著一生飄蓬,
粉墨登場。
窄街狹巷,平時如深山古道深寂幽僻,只在假日三兩遊客,
或由老師帶隊青春躍動的校外教學,
似乎,尋找過去的歷史就能解現代的貧乏。
而我也是在臨老之際,才想到回首。
數代顯貴的盧宅,有著撲朔迷離的傳說,
好像包括瘋女十八年的故事。
窮者憎厭那個時代,富者應該回味無窮。
它面東的池塘,不!是港口。
曾被填平三分之一後被救回,幾乎將京華煙雲埋葬入土為安。
兒時記憶裡,有一位當紅的紫姓藝人來拍過戲,萬頭鑽動。
老榕樹前之池中本有涼亭,有短橋通往,也曾溺死一小孩。
涼亭拆了,人去樓空,
近代的子孫從政從商的也畏罪潛逃不知所終矣!
我反穿雨衣等在紅燈下,面對在前的三家:
便當連鎖店、7-11、檳榔店(不是攤)...在雨中靜悄悄的如似夢裡。
眼前...明明是塵沙滾滾人煙渺渺的濱海碎石子公路,
都說北都是香格里拉。
水車姑娘帶著舊皮箱的流浪兒,唸著媽媽請您也保重,
不管中山北路行幾擺,猶原舊情綿綿思念著黃昏的故鄉。
車水馬龍久了,便習已等待來自四面八方的...
垃圾、廢氣、喧囂、阻塞、無視交通規則...
也許這就是異鄉人短暫的桃花源。
我的故鄉的愁。
2016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