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診間的那天下午,氣壓低到連牆上的掛鐘都嘎嘎作響。我跟蘇雅誰也沒提剛才牆內之旅,像兩個剛從違禁片片場回來的觀眾,只敢偷看彼此,不敢開口。
直到我照到了一面鏡子。
那鏡子不是我的,而是診所櫃台新掛上去的「風水八卦鏡」,說是要招財辟邪。但我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間老舊教室。
鏡中站著一個小男孩,臉埋在書本裡。牆角躲著一隻巨大的螢火蟲,它的光閃爍頻率和我的心跳完全同步。
我心中一震,那不是陌生的場景。
那是我小學三年級時幻想出來的「記憶藏匿地」——但這段記憶,應該不存在。
「我開始看到不屬於我的記憶。」我低聲對頁影說。
「你確定不是咖啡喝太多?」頁影懶洋洋地搖尾巴。
「我是說真的,那是我沒活過的人生,但我記得細節比真實還清楚。」
頁影睜大眼:「映界記憶病毒……你中了?」
這不是普通夢境干擾。這是潛入式記憶竄改,一旦感染,主體會逐漸失去自我邊界,並將他人記憶誤以為自己經歷過。
而這類病毒源頭,正是映界。
那天下午,一名不請自來的訪客敲了我診室的門。她穿著斑駁的風衣、戴著破舊太陽眼鏡,看起來像剛從電影片場逃出來。
「我叫紗伊,別問我的姓,我自己也忘了。」她脫下眼鏡,露出兩隻完全不同顏色的瞳孔。
「你怎麼找到這裡?」我問。
「你夢見了我,對吧?所以我就過來了。」她笑容裡帶著瘋癲。
此時,頁影發出警報低鳴,空氣瞬間凝重。
紗伊靠近我的書桌,手指在桌面畫圓:「你感染的不是病毒,是投影。映界記憶有意識,它在選擇能『播種』的人。」
「你到底是誰?」我低吼。
「我是第一位完成裂界儀式卻沒瘋的人。代價是——我再也分不出哪些記憶是我的。」
她撥開頭髮,後頸浮現出淡藍色紋路,那不是紋身,是記憶寄宿印。
「我要你們幫我阻止『影市會』。」她語速加快,「他們想用映界病毒複製整個城市記憶,做為創建『反映城』的基礎。」
我還在消化這些詞彙,蘇雅突然問:「反映城是什麼?」
「一個你夢見過,但永遠找不到出口的地方。你進去,它就會記住你一輩子。」紗伊答。
紗伊交給我們一份地圖,標記出昏影大廈地底層樓。那裡曾經是映界觀測實驗室,如今早被官方封鎖。
「如果你們敢下去,記得戴口罩——不是為了病毒,是怕你們聞到自己遺忘的東西。」她笑得古怪。
「如果我們找到病毒核心呢?」我問。
「那就燒掉它,或者……讓它燒掉你們。」
話音未落,她與她的噬記貘,會主動尋找記憶渴望者作為媒介的靈獸,就像煙一樣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發光的記憶痕。
我望向蘇雅,她也在發抖,但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她也開始「想起」不屬於自己的事。
裂界,已經從夢,開始滲入每一個念頭。
而我們,沒有退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