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錯。
要是那天沒有答應姊姊玩交換身分的遊戲就好了。
不對,這樣講不準確,這樣子說還是在把過錯推給別人。
因為有那場遊戲的關係,因為姊姊說要玩才給我玩具的關係。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沒有玩具玩,如果不這麼做的話,自己也不會得到這樣如恩賜一般的能力。
說真的,要是沒有這樣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沒有感情,只是到處燒毀東西的機器。
啊,我怎麼了?不是說都是自己錯嗎?為什麼講得好像是別人的錯一樣呢?
我已經搞不懂。
腦袋一片混亂。
這個感覺是什麼?好像有解不開的繩結在裡頭似的,不管怎麼想,都會得到同樣的結論,無論怎麼解,都會變成本來亂糟糟的樣子。
可能,就是天命吧。
本來就這麼亂的,無須整理。
畢竟我本來就是作為殺人機器,才活在這個世上的。
啊,對喔。殺人機器,燒毀機器。
我就是做為執行殺人任務,所以才活著的。
目的就是毀滅,所以才有這樣的能力的。
繩結打不開,那就燒掉就好了;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人,不就殺掉就可以?
姊姊算什麼?媽媽們又是什麼?
說到底,我為什麼會來這座島?殺掉魔王?哈?那是什麼?
管他魔王不魔王的,全部毀掉就好,一切,把這一切全部燒了,燒成灰燼,燒到連渣到不剩。
乾脆連這個世界都燒掉算了。
這種莫名其妙的世界,我才不稀罕。
這樣就可以了,對,這樣,我就能放下心來,放下心來去死了……
「妳在做什麼?」
嗯?什麼?
有人的聲音,是在叫我嗎?
我轉頭,只看見一個黑頭髮的男生。
「把這裡燒掉又怎麼樣呢?現在不只是我的房間,整棟都毀了,妳滿意了嗎?」
滿意?他在說什麼?
怎麼可能滿意?
還說「又怎麼樣」,是怎樣?講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
咦?不對。他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Z!妳有聽見我說的嗎?」
Z是我的名字,他喊了我的名字,所以他是認識我的。
可是我好像不認識……等一下,不對,我認識,我知道他是誰。
在我的空間裡,他出現過。
他存在過。
名字好像是……陳大中,什麼的,很奇怪的名字。
不過我好像也沒資格說別人。
「聽見的話,就停手啊!」
幹、幹嘛?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往我這裡衝過來?
你、你到底要怎樣?為什麼要抓住我的……啊!
好痛……可惡,都是因為你,我的背撞到地板了……嗯?奇怪。
怎麼感覺好像,這個樣子好像以前也發生過……
對了,在我的空間裡他也是這樣突然推倒我的。
原來如此,他就是那個「他」嗎?
好想跟他說說話。
也想聽到他,說出願意聽我說話的話。
──笨蛋!為什麼現在才來?
……欸?奇怪?聲音,出不來。
怎麼回事?我明明說話了,嘴巴也張開了,為什麼,沒有發出聲音?
──陳大中,我好想你。
為什麼?我怎麼了?為什麼聲帶不會動?
啊,不對,本來就是這樣的。
本來就變成這樣的。
那天在洞穴裡對媽媽嗆聲,就變成不能隨便說話。
媽媽只是講了一句話,就讓我說不出話來。記得那個時候,媽媽也不准我自稱Z,不知道是自我意識過剩還是怎樣?
只是不能自稱自己的名字而已,到底有甚麼好驕傲的。大不了就一直都「我」下去就行,又有什麼困難。
……等等,我怎樣現在在想這個?
現在我被一個男生壓在地上對吧?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想事情?
被男生壓在地上的女孩子,通常都是被欺負的那一方,要不然,就是這兩個人是情侶,媽媽給我們看的書,上面都是這麼演的,嗯,那些充滿圖畫的書,好像叫做「漫畫」之類的,媽媽們是這麼說的,聽說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東西,神明的童話書好像是……
不,不對,我怎麼又在想事情?
現在應該要怎麼做?大叫嗎?還是怎樣?已經搞不太懂了。
好吧,既然要叫的話,那還不簡單,只要張開嘴巴喊「啊」一生就好了,那些書上的女生都是這樣做的。
好,開始。
「系統變更摧毀目標,目標變更為,陳大中,身分,魔王候補。」
咦?什麼?我說了什麼?
我不是要大叫?怎麼講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再喊一次,可能是聽錯了。
「加強本系統效能,三秒之後執行,三、二、一……」
不對啊,這次更怪,幹嘛數數字?只是「啊」喊一聲長音而已,為什麼辦不到?
……喔喔喔,感覺身體變暖和了,全身都有力量湧現出來。
可是……嗯,還是動不了,沒辦法掙脫。
力氣太大了,真是的,一個大男生就這樣壓著女孩子,沒有羞恥心嗎?你都不會害羞是不是?
嗯,好吧,或許這樣也不錯。
就這樣被你壓著,說不定才比較好。
你的手臂線條好好看,身體有特別去鍛練過嗎?
睫毛真長,如果能不要這麼兇瞪著我的話,這雙眼睛,會不會就這樣把我電暈呢?
看來,真的比到處破壞還好,比只是執行任務其他什麼事都不做要好。
只差不能隨心所欲說話,啊啊,要是時間就這樣暫停,你可以一直聽我講事情,那會是多麼棒的世界呀。
仔細想想,可能不是我沒辦法,而是不想要掙脫罷了。
對,就是如此,這樣的世界,才是我想要的世界。
──鈴鈴鈴!
手機響了,真是不解風趣。
不去接也可以,因為設定成就算不按接聽也可以對話。
媽媽說,這支手機有特別設定過,看來真是特別,漫畫裡的人都要按一下螢幕才會接起來。
「喂?我是麗娜,你那邊怎麼樣了?Z。」
我現在沒辦法動,一直被壓著。
「不管怎樣,今天深夜到港口找我,船差不多會在那個時候到。」
港口……啊。
「限妳在這段時間,把任務解決,不然就別來見我。」
──把任務解決。
什麼?這五個字怎麼會讓我的身體起反應。
咦?不,不要,我不想要這樣……啊!
「你…...嘔嘔嘔。」
我站起身子了,突然身體的力量全部湧出,掙脫了。
──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踢你肚子的,還好嗎?沒關係。吐乾淨一點對身體比較好,在大陸進行魔鬼訓練時,教官都是這樣說的。
「任務,開始執行。」
不,不是。
「先以火焰,將目標進行燃燒,開始動作。」
這不是我要說的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剛剛是沒辦法自由說話,現在連身體都不聽使喚了嗎?
不,不要,不要這樣慘叫,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
住手,不要燒他啊!Z。
妳的手怎麼了,幹嘛要一直使用能力?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趕快走!趕快離開我,快離開這裡。
「我……是不會放棄的。」
快走啊,還在說什麼?沒發現自己已經在逞強了嗎?衣服破成這樣就算了,就算你是這學校的學生,和普通人不一樣,一直承受這些也不好吧。
你不會痛嗎?你沒有痛覺嗎?
「再次執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走啊。
到底這麼堅持的目的是什麼?
你就算不痛好了,我也會痛啊,我看了心很痛你知道嗎?
這不是我想要的樣子,我不想要繼續這樣下去。
為什麼沒辦法停止?身體好熱,好熱,好像快燒起來。
眼睛也沒辦法閉上,為什麼要讓我看這個?
不想要看到喜歡的人受傷,不想要一直欺負他自己卻沒辦法停止,什麼也不能做。
誰,誰快來救救我,快來救救Z,是誰都好。快點──把我殺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