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拿馬兩年,對我來說不只是一趟旅程,所以很難像旅程一樣,從開始到結束,娓娓訴說一個從開始到結尾的故事,然後以句點宣告作結。
從動念啟程到著手準備行前,中間經過的幾多波折。我在巴拿馬兩年拼命思索問自己這趟的意義是什麼,甚至數度考慮過是否該放棄,終到兩年期滿必須離開,而那些回來後捨不得放下的諸多回憶,就成了我在此寫文章的理由。
兩年可以經歷的事情太多,大腦的記憶體太小,有些事情發生得太緊湊的話,事後自己不被提醒、不看相片也記不起來。
開心的,傷心的,惶惶恐恐的面對著的…..
巴拿馬,我的兩年異鄉生活,像是在親身體驗了某種穿越劇,去到了一個語言文化都完全陌生的異土。
在離去之前,我想體驗有意義的事
我被用各種語言問過最多的兩個問題是:
1.為什麼是巴拿馬?
2.為什麼要當志工?
第一個問題是容易的,純粹就是一連串的因緣巧合。那時在等待單位媒合派駐國時,過程幾度讓我錯以為是蒙著眼朝一張世界地圖射飛鏢,射中哪兒就去哪兒了。從最開始以為會被派去加勒比海的聖露西亞,一度還意外冒出非洲的甘比亞,最後答案揭曉,花落巴拿馬。
「為什麼要當志工」這樣的問題,回答時就很難一言以蔽之。
究竟該從還坐在辦公室上班,左看著右看著就隱隱覺得這不會也不該是自己的未來說起;還是從看著勞碌一生終退休的母親,因著小腦萎縮症身體慢慢退化,必須放棄所有從年輕時想著「我退休再來做」的事項說起呢?
似乎也是那段時期,閱讀了一本法國小說《潮浪情緣》(中譯),書內描述鳥類調查者受聘長期在孤冷又遺世獨立的小村過著記錄鳥類的生活,那個想像畫面的確讓人心生嚮往:想在國外「生活」一陣子,不是旅行,而是在某個地方住上一陣子,同時做點讓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再問得深層點,就會來到:「從離開這件事,人們究竟想要體驗的是什麼?」
不知為何,我們總是習慣看向遙遠的地方。望著無盡的天空、大海的盡頭,對生活感到疲累時,就想要離開到遙遠的地方;這或許是最初牽動每個人在路上的楔子。
「人是喜新厭舊的,這是為什麼我們要旅行」一位路上遇見的人曾這樣對我說。
說是自討苦吃也罷,某種程度,我也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所謂的極限?如果有,面對那樣極限的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後來自己的雜記中寫過一句話「人跟蟑螂一樣,總是會適應跟生存的。」倒是挺貼切的。)
說穿了,就是要學習處理生活中迎面砸來的所有大小問題,藉由在大把的時間中和自己相處更深層的認識自己,問自己一些平常根本不想面對的問題。這些,在自己熟悉的故土上、在同溫層環繞的氛圍裡、便利的日常生活中,閉著眼也能應答自如的語言環境下,或許較難挖掘。
當然,出去,總還是希望見到這個永遠比自己想像還寬廣世界的其他風景。
生命中有多少的地方,可以盛載兩年的光陰?
於我,是不多的。
有時候我會有點納悶,這趟旅程在我的生命如果發生得早一點,對我、我的人生會有什麼樣子的影響?不過,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到了巴拿馬後,經常一起出差的巴拿馬伙伴,都是些剛大學畢業或是即將大學畢業的年紀。跟在他們後面走在山林野地滿頭大汗喘氣涉溪爬坡,心中經常哀嘆著自己要做這些事情為什麼不趁年紀小些體力好些的時候去做。但換個角度,既然我沒有在更年輕的時候來,也還好我在更老前來了。
在搞不清楚亞洲女性年紀的巴拿馬人眼裡,和他們一起生活一起工作的我,自然而然的變成他們生活同年齡層似的伙伴;久了自己心態上自然而然的也小了起來,不覺得自己體力輸人,野外工作可以跟他們分攤一樣的內容、節慶時可以跟巴拿馬朋友半夜去迪斯可、一起做些有點傻氣又有點可愛的蠢事。或許不能讓時光倒流,但我可以用年輕的心再過一次。
於是提筆,記下這一路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