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我換到一個有點溫暖的小故事

在寒冷的冬夜大家聚在一起，透過禮物交換感受近距離的溫暖，感覺很棒。

第一次參加交換禮物派對是在高中的時候，我們約了友校的女生共襄盛舉，每個人額度兩百元項目不限，但一定要用符合聖誕節主題的包裝紙包好，約好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做交換。

人生第一次交換禮物我當然特別重視，放學之後我到附近的文具店挑了一組四十八色的彩色鉛筆，外加一本《第一次用色鉛筆就上手》，並且選了一個聖誕老人微笑的包裝紙將它們包好，這種文青風格的禮物，無論是誰抽到一定都會很開心。

記得那天抽到我的禮物的是阿寬，一個體育細胞比男生還發達的女孩，她平時的課後活動是慢跑跟舉重。

「兄弟合力，齊力斷金。」聽說隔天她在同學面前大喝一聲，才沒五分鐘就把四十八隻色鉛筆都折成兩半。

大學的時候班上也要玩交換禮物，為了避免有些玻璃心的同學不開心，班代要求大家一定要用心挑選禮物。

對於一個水瓶座的男子來說，用心挑選本身就會是一個有趣的過程。

我實在不想送太普通的禮物，所以我到士林夜市的金興發，挑了十種不一樣的韓國泡麵並且把它們通通拆開，倒在一個畫滿聖誕樹的紅色紙袋裡。

為了怕抽到禮物的人誤會，我還特別親手畫了一張貼心小卡，上面寫著「不要讓常識限制你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那一次抽到我的禮物的是班花霈筠，我永遠忘不了她當天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等幫我拿去垃圾桶丟掉。」那是霈筠在那學期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經歷了多次的挫折，我再也提不起勇氣參加交換禮物派對。

因為我知道，交換禮物就像人生一樣，就算付出了很多，到最後也可能什麼都換不回來。

直到公司管理電腦的阿誠來找我。

阿誠是我公司的同事，是一個開朗的在地青年。

阿誠整天都跟電腦相處，因此十分珍惜與人交流的機會。

可惜的是願意跟阿誠聊天的人不多，寂寞難耐的阿誠只好每天跟LINE上面的各種人頭帳號聊天。

打開阿誠的好友名單，就是各式各樣廣告帳號，有汽車貸款、美食外送、促銷資訊應有盡有。

最近有個高中女生小蕙，因為父親生病住院，家裡被龐大的醫藥費壓得喘不過氣。

天性善良的阿誠決定捐出這幾個月用肝拚來的獎金，希望失學少女的爸爸可以順利康復。

這種雪中送炭的精神也讓他贏得小蕙的電話。

「真的很謝謝你，像你這麼有善良的人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小蕙的語氣滿是感激。

「我也不知道阿，不然你來當我的女朋友好了哈哈哈。」阿誠笑的靦腆。

「這樣好嗎？你真愛開玩笑。」小蕙感慨地說：「有了你的幫忙，我媽媽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別客氣啦，畢竟幫助你媽媽就是幫助我媽媽阿，話說不是你爸生病需要錢看醫生嗎哈哈哈？」被誇獎的阿誠一直心花怒放。

「唉呦，他們兩個都生病啦，哈哈哈哈。」小蕙說。

「挖靠，你也太可憐了吧！」阿誠善心大發，又隨手拿起手機轉了幾千塊過去。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想把你的名字永遠記在心裡。」小蕙感動到聲音顫抖。

「我是阿誠，誠心誠意的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幫忙喔。」阿誠愉快的掛上電話。

街道上，一名下肢癱瘓的流浪漢正拉著他的褲管，看到阿誠過來，熟練地伸出雙手。

阿誠莞爾，掏出口袋裡唯一的一張一百元鈔票，彎身放入流浪漢的手中。

流浪漢接過鈔票後，受到很大的精神鼓舞，立刻用意志力克服天生殘疾，奮力一站便走進附近的便利超商買了包七星菸。

「大哥哥，我跟我媽媽走丟了沒錢搭車回家，可以請你借我五百元嗎？」一個陌生人正拍著阿誠的腿。

阿誠回頭看，一個穿著粉紅色舊外套的小妹妹正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妹妹阿，你這個月已經第三次跟丟你媽媽了，以後能不能小心一點啊。」阿誠苦著臉。

「大哥哥，好心會有好報的喔。」小妹妹眨眨眼。

「可是我身上真的沒錢了。」阿誠雙手攤開。

小妹妹指著便利超商，上面畫著ATM方便取款的標誌。

阿誠嘆了口氣，到便利超商領了一張一千塊鈔票，交到小妹妹手中。

小妹妹歡天喜地的將鈔票放到外套的口袋裡，然後從另外一邊的口袋掏出一張五百元鈔票。

「收你一千元，找你五百，我媽媽說要有職業道德絕不多拿，謝謝大哥哥的幫忙喔。」

阿誠看著小妹妹遞回的五百元，心中五味雜陳。

「小妹妹，算是哥哥拜託你了，你等一下一定要趕快回家知道嗎？」

粉紅色外套的小妹聳肩吐舌，走到對街拍了另外一名中年男子的大腿，用同樣楚楚可憐的表情準備再來一次。

阿誠不是笨蛋，他是個好人。

只是這個時代想當好人就必須要先學著當笨蛋，畢竟這年頭已經沒有聰明人願意當好人了。

但無論如何，他至少還有小蕙。

小蕙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支持他繼續當好人的唯一動機。

他決定在聖誕夜這晚邀請小蕙一起吃晚餐，所以他跑來座位上找我。

「為什麼要找我？」我在辦公室的位子上發呆，對於阿誠的邀約完全摸不著頭緒。

「要單獨跟女生約會對我來說難度太高，所以想要不辦一個交換禮物派對。」阿誠抓抓頭：「大叔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不多，想說邀請你一下哈哈。」

「三個人的交換禮物是要換個屁，而且我跟你很熟嗎？」我搖搖頭。

把妹這件事情自從我結婚後就退隱江湖洗手不幹了，更何況還是要幫一個阿宅把妹。

「大叔，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嗎？」阿誠突然問。

「相信阿，前幾天我才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跟他聊天。」我隨意回。

「真的假的啊！」阿誠受到很大的驚嚇。

「你一向都這麼輕易相信別人嗎？」我皺眉。

「我媽媽當初給我的名字取一個誠字，就是希望我做人說話要實在，對人要誠實。」

「可是不是每個人的名字裡都有一個誠字。」我說。

「聽說聖誕老人只會送禮物給好人。」阿誠豎起大拇指放在自己胸前。

「你知道為什麼大家要辦交換禮物派對嗎？」我嘆氣。

「為什麼？」

「因為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人會突然出現送你禮物，所以大家只好自力救濟找一個藉口來互相贈送禮物取暖。」

「拿去吧，聖誕快樂。」我拿了一對去年去沖繩買的風獅爺公仔用A4紙包好遞給他，希望他可以就此打消念頭。

「大叔，其實你跟這對風獅爺長得有點像⋯」阿誠接過風獅爺後隨意地塞進包包裡。

「靠，快滾。」我豎起中指沒有猶豫。

「記得聖誕夜那天晚上六點，我在文化中心附近的摩斯漢堡等你喔！」阿誠大聲地說道。

「好啦，我不會去的。」我揮手跟他道別。

又過了幾天，我大學的學妹慧心來找我說要跟我介紹一張很優惠的保單。

我們約在光華路附近的咖啡覺醒，一進來他就一屁股坐下，順手幫自己點了杯經典熱拿鐵。

慧心原本是做保險的，做的還不差，業績與獎金都在水準之上。

後來因為交了幾個不良的男朋友，這幾年辛苦賺來的錢都被騙光，久病成良醫，學妹居然也學到了一些騙人的皮毛，最近學著用電話搜尋一些天真無邪的肥羊。

「你真的有認真想要介紹保單給我嗎？」

「我認真介紹你就有錢買嗎？」慧心不耐煩毫無保留。

「這位姊，就算要來騙錢的也要有點誠意吧？」我調侃。

「沒差啦，我是服務業，不是慈善事業，陪你這種中年大叔聊天不算是我的業務範疇喔。」慧心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

我把昨天剛買的《第一次投資股票就上手》拿出來，無視慧心就開始看書。

慧心也逕自滑著手機嘴裡還不時喃喃自語，也沒有想再跟我聊天的意思。

身為一個業績不怎麼樣的職場菜鳥，她只是想找個地方放鬆心情，而我也樂得有一個正妹可以面對面練習聊天。

「聖誕節快到了喔。」我伸懶腰。

「那又怎樣？」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嗎？」我問。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慧心搖頭：「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誰會憑空出現對你好，當然也不會有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阿，你是笨蛋嗎？」

慧心離開之前又外帶了一份豪華雞肉三明治，一直到買單的時候我才知道。

聖誕夜那個晚上，我當然沒有去文化中心的摩斯漢堡，而是準備到火車站附近去買幾套桌遊回家研究。

路過火車站附近時，我發現人群的另一端有一個漂亮的女生正被一個壯漢死命糾纏。

自圍觀群眾的側面了解應該是應該是壯漢想跟女生借錢，而女生不願意造成雙方拉扯，圍觀的群眾雖多，但社會冷漠，始終沒有人願意上去幫忙。

突然間，人群裡跳出一個聖誕老人與壯漢扭打再一起，跟壯漢相比，聖誕老人顯得十分瘦弱，一轉眼就被撞漢壓制，在地上被壓著打。

聖誕老人一聲怪吼，原本在路邊下肢癱瘓的流浪漢突然衝進來一把勾住壯漢的脖子。

一名穿著粉紅色外套的小妹妹也拿著書包往壯漢的頭猛敲。

場面很快就進入大亂鬥模式，記得老爸有交代人多的地方不宜久留，於是我從角落默默離開回家。

上個禮拜，阿誠突然打內線給我，說要介紹一個人給我認識，約我晚上一起吃飯，地點一樣在文化中心的摩斯漢堡，希望我可以出席。

我一進去摩斯漢堡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肩並肩坐在一起，一個是右眼黑青的阿誠，另外一個則是右手挽著他的慧心。

原來聖誕夜那個下午，阿誠扮成聖誕老公公到育幼院幫忙發禮物，結束後經過火車站，突然看到一名女子在路上被撞漢糾纏。

正義感爆棚的他二話不說就跳上去與壯漢扭打，但壯漢人高馬大，沒多久就把他壓倒在地上猛打。

情急之下一名下肢癱瘓的流浪漢經過，立刻跳上來一把勾住壯漢脖子，三個人很快地就打在一塊。

沒多久警察趕了過來，出言恐嚇的壯漢自知理虧起身拔腿就跑，一直到人群散去阿誠才知道是粉紅小妹情急之下拜託路人幫她報的警。

原來阿誠的善良救了詐騙他的小蕙，不對，應該說是慧心。而慧心也在陰錯陽差中遇上了阿誠。

「大叔，我想你說的對，這世界沒有真正的聖誕老人，所以我們更要找個好理由互送禮物。」阿誠像熊貓的臉笑得很燦爛。

「不對喔，我倒覺得真的有聖誕老人阿，緊要關頭會憑空出現，為了我挺身而出。」慧心看著我，左手食指對阿誠戳了又戳。

看著眼前這對熱戀的情侶檔，我差點被閃到眼瞎。

在聖誕夜的交換禮物派對上，他們分別抽到了屬於自己的男朋友與女朋友。

而我呢？

則是抽中一個有意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