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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消失的情人節,愛情不過慢一點降臨,綠豆豆花不過晚一點送到。

2020/09/24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有一天太陽會升起,你會發現你的人生就在這裡。」

One day the sun will come out and you'll realize that this is where your life is.

  ─ ─《愛在他鄉》
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被《消失的情人節》一秒惹哭了兩次,第一次是大霈的曉淇在東石的租屋處夜裡,桌面依然擺放父親那台收音機,獨自晚餐配上熟悉的廣播頻道,淚水就這麼不聽使喚,滴答滴答落入了冷清的熱湯裡,剎那間,不知道為什麼,情緒複雜得像是被堅強中拂過的脆弱所觸動,像是被麻木中閃過的心酸所呼喚,轉瞬即逝,卻難以忽視。隨後第二次是循序的,先是曉淇哭得像個孩子,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連買碗豆花都不夠,既陌生又熟悉的阿泰傻裡傻氣地笑著,笑著笑著也止不住男兒淚,這一幕,不但見識到劉冠廷的演技更上一層樓,被其自然傾瀉的演員魅力深深撼動,同時也見證童話故事發生在兩個乍看尋常,細看卻不普通的年輕人身上,兜兜轉轉,叮嚀彼此好好生活,好好長大,要相信真的會有人愛你。
相較於日前的《怪胎》,這部期待已久的《消失的情人節》更立體輕盈而富有溫度,雙重視角交疊出的故事依然關於兩個「被遺棄」的怪咖,一個急驚風,一個慢郎中,一個從小快人一拍,一個從小慢人一拍,似乎沒有嚴重到無法與他人產生交集,卻又難以忽視如此瑕疵造成的日常困擾,因此總是形單影隻,寂寞度過每個節日,往往成為他人故事的背景,或是紅花旁的綠葉。有時候苦苦追趕疲於奔命,有時候重要的事物一一從身旁呼嘯而過,所以這兩個人無異於多數人,皆擁有再普通不過的性格,以及渴望愛與被愛的真心,更會是自己人生中無法替換的主角。
這部作品中的人設想來有趣,越琢磨越是耐人尋味,雖然曉淇搶快是不由自主的,但就像某一類的孩子,從小被要求做事千萬不能拖拖拉拉,好比吃飯、讀書、寫作業,超前完成老師或父母交待事項的人,通常可得到額外的獎勵或肯定,因此養出了做事求快不求好的生活態度,惋惜著丟失的事物。反觀阿泰,永遠死命追趕,大概是屬於另一類的孩子,罵沒用、打不聽、催不動,溫吞的個性常常讓師長恨得牙癢癢,任何事都一派悠哉按照自己的步調前進,但似乎,這樣的人,總是有能力慢工出細活,落在一處的視線停留較久,目光驅於專注,凝視愛情的視線也比多數人深了幾許。
「親愛的,我們誰不曾盼望有一份好歸宿,能夠直到永遠。
 幸福啊不會被攔阻,總有一天可以被所有人羨慕,真愛也許只是遲到一步。」
彭佳慧那首歌是這樣唱的,快贏不了什麼,慢輸不了什麼,積極強求不了什麼,消極依然失去不了什麼,但我們終其一生仍在跟時間賽跑,對手有時為流年,有時為青春,有時則是寂寞,不停說服自己,試著當個相信緣分的人,好像就不會這麼辛苦。
「偏偏寂寞總是難相處,偏偏難過就是捱不住,不知道為了什麼哭。」
導演選擇輕盈觸碰剩女議題,渴望與他人建立連結卻又畏懼受到傷害,為維持基本生活不得不活成一座孤島,成為堆高機升降時的陣陣低鳴如海浪,成為異床同夢的雪地裡一對鹿的相看無語,成為瓦昆眺望高樓大廈時融入暮色的寂寞背影,緊抓曾經被愛的證明以及那一線希望,遲遲不敢再奢求幸運之神的眷顧,有時逞強太久,捱不住排山到海的寂寞,只能打通電話給廣播節目,至少望不見真面目的另一端還有人願意側耳。
平信八塊,即使漲價了郵資與重量都還是好輕好輕,他不寄限時,不寄掛號,在路上的時間久一點也不打緊,就像這部笑裡有淚的喜劇,那是不知該從何啟齒、不知該如何解釋的無形思念,像風,像空氣,像時間,在察覺之前早已生成,誰也無從把握,只能任憑這些事物來來去去,穿越我們的身體,某天曾經交會,然後再度離開。
總說愛情會讓人看見自己最美好的一部分,一筆一劃寫下的思念終將抵達目的地,慢慢來或許比較快,乘著行駛在淺水上的公車悄然而至,那張終於沒有閉上雙眼的相片,有你自然漾起的真誠笑容,髮絲隨海風陣陣飛揚,回到陽光親吻下的耀眼東石海邊立起一把小傘,俯瞰燦爛光芒慢慢說著早就想和妳傾訴的絮語,以一段極有可能你永遠不會知道、我也不再奢求回應的故事做為道別,才有勇氣將捨不得擱置的一切好好放下,不帶遺憾往下個階段前進。
但是話說出口,訊息傳遞出去,將愛吹向大海,便可能飄進想聽的人耳裡,依然是全台灣有無數把的普通鑰匙,流轉無數個相同號碼的郵政信箱,於柳暗花明之際,喀擦一聲,通往你我未來與過去的人生大門應聲開啟,滿紙荒唐言溢出盡是錯過的、虛度的青春歲月。
對的人出現於生命裡是緣,對的時機相遇方能生成緣分,現在才領悟到,生活中的時間並非線性前進,諾蘭的時間可以壓縮、擴張、剪接與逆轉,《消失的情人節》裡的時間則具備停頓、交錯、偷竊與儲蓄的可能,冥冥中拉進了兩個世界的距離,動作再快的人都可能被等待,動作再慢的人可能有超前的一刻,透過一點點懸疑,一點點勇氣,奇蹟似地滋潤了彼此逐漸乾枯的乏味生活。
不難看出勾勒出如此故事的創作者有些老派,老派的魚雁往返,老派的廣播下飯,在快速變遷的時代拍攝出一部「暫緩腳步」的電影卻是老派得如此浪漫迷人,陳玉勳導演向來有自己的邏輯,在「被偷走了一天」的架構上,繞著此核心逐漸向外擴散、堆疊、縫合成魔幻又寫實的一齣衝突戲劇,在日常上演,彷彿拾起當年《熱帶魚》的童心,獻給步入社會後庸庸碌碌的小人物,於生活裡逆向尋找一路上丟失的記憶,記憶裡有父親,有不知名身影,有苦澀有痛楚,還有最初的自我。
看到三十歲的你了,如願平安,如願健康,一雙目光仍舊靜靜守護著尚未被現實改變的可愛與率真,慶幸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是萬世沙礫當中隱隱發亮的一顆,因為路過的人都只看到煙,偏偏會有人愛上這樣的你,因為人生猶如一場馬拉松,那個人還在辛苦跟上你的腳步。好似《現代愛情》一則則的紐約真實故事,導演彷彿想說,這些不起眼的郵局員工與公車司機的樸實風景組成了我們燈火闌珊的城市,殘缺與孤獨真實存在,滲透每個角落的愛之輪廓也真實存在,愛情不過慢一點降臨,綠豆豆花不過晚一點送到,然後有一天太陽會升起,驀然回首,你會發現你的人生始終不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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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istin
Kristin
創有粉絲專頁「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東吳中文畢,英國 University of Sheffield 國際行銷碩士,著有電影文集《光影華爾滋》,文章散見各網路媒體,喜愛透過觀影、閱讀探索人與人以及人與自我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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