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率真，所以動人｜明清民歌欣賞

民歌即民謠，口傳文學的一種，流行於民間，富有鄉土、民族色彩，至於其歌詞歌曲多非一人所作，或者不知作者是誰？民歌詞曲往往因時因地而變動，旋律樸拙動人，內容則多反映愛情和真實生活。不過，後人一般只重視最古早的民歌──《詩經‧國風》，或者六朝吳歌之「子夜歌」、「讀曲歌」、唐代「曲子詞」等，文學史對於近代民歌，也不太注意。其實明末清初馮夢龍編選的《墨憨齋歌》以及清代嘉慶道光年間華廣生編選的《白雪遺音》，就藝術表現或內容而言，都是十分精采的民歌，其價值絕非無病呻吟的古典詩詞比得上的。

民歌之動人，在於流露真性情，不虛飾，不做作，不賣弄隱喻象徵，是以老嫗能解，人人都看得懂，茲略舉一二，如《墨憨齋歌》「挂枝兒」的〈噴嚏〉：「對妝臺忽然打個噴嚏，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個信兒，難道他思量我剛剛一次。自從別了你，日日淚珠垂，似我這等把你思量也，想你的噴嚏常似雨。」〈調情〉：「嬌滴滴玉人兒，我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到肚裏。日日想，日日捱，終須不濟，大著膽，上前親個嘴。謝天謝地，他也不推辭。早知你不推辭也，何待今日方如此。」瞧，愛得多麼媚人多麼深濃。

再如《白雪遺音》「馬頭調」的〈一天不見〉：「一天不見一天念，兩天不見如隔一年。這兩天那天不念幾千遍？見了你，解去奴的心頭怨。就是那萍水相逢，也是前世裏有緣，何況是你我的恩愛情無限？知心人難割難捨難離散。」〈相思債〉：「我這心裏一大塊，左推右推推不開。叫ㄚ嬛請個醫生與奴看看脈，那先生看罷脈時說：不礙；也不是病來也不是災，這就是情人留下的相思債，這就是情人留下的相思債。」以上寫男女相思之情，多麼直接、多麼可愛，不似「登大雅之堂」的詩詞之遮遮掩掩，其生鮮活潑在在令人擊節叫好。

來自民間的通俗文學一旦成為文學主流，久而久之，必然走上雕飾典麗之路，既入殿堂則不可避免地失去原本率真爽朗、質樸自然、通俗可親的精神。而《墨憨齋歌》以及《白雪遺音》之可貴，就在於保留了文學原味，讓我們看到古代男女情感真實的一面，值得我們細細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