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教現場｜家家都是動物園

我們這裡鄉下地方，放眼望去，綠野平疇、屋舍儼然，目光所及，家家戶戶有動物無數，白天揪團躲太陽、晚上攜伴曬星星，男女老少、家禽家畜，相安無事、守望相助。

儘管體型不一、來處各異，大家地位相當，都是動物、沒有誰是寵物，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大自然的進化論，每一天都是闖關的叢林遊戲，倖存者不約而同在這裡擦身而過，不論遲到早退、或中途插隊，生命交集的瞬間，寄居同一個屋簷下、吃同一鍋飯。

不請自來的小小動物

螞蟻蚊子蟑螂老鼠蜈蚣蜜蜂壁虎青蛙蚯蚓金龜...，族繁不及備載的小小動物們，拉幫結派、攻城掠地，侵門踏戶、大軍壓境，吃住自理、來去自如，不勞家主費心包養，反正你家就是我家。

不管受不受歡迎，他們不是不速之客，更精準的稱呼，他們先來，是這地的原住民，人是後到的，卻無視前輩、鳩佔鵲巢，動輒超車、存心來亂的。要計較的話，還是動物比較寬宏大量，選擇與人共存、跳探戈，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滾動式調整國境管區，夾縫裡求生存，伸縮自如、游刃有餘。

貓和狗是標準配備

我們沒有浪浪，喵星人和汪星人在是居家必備。

狗是門房警衛，負責第一線維安。只要有人上門，管他好人壞人，只要不是家裡人，先吠再說，吠到主人喊停才住口，再跟主人搖搖尾巴、順勢趴下。尤其家裡沒人，或都睡到不省人事，閒雜人或躡手躡腳或大搖大擺，抓隻雞、牽頭牛、摘芒果、拿鋤頭...，連路過的牛、風吹草動的樹影婆娑，汪星人一視同仁、狂吠示警，吠得咬牙切齒、吠得青筋畢露、吠到聲嘶力竭，吠到呵欠連連。

貓也是某種程度的專業治安，卻更像是鎮暴部隊。這裡老鼠向來橫著走，到哪裡都是大駕光臨、如入無人之境，即使光天化日、艷陽高照，照樣吃大米嚐香蕉啃樹薯嚼衣服...，還挑三揀四、當樣品試味道。萬物之靈疲於奔命、束手無策，非得勞駕天敵出面殺無赦，老鼠為了保命，不得不瞻前顧後，看在喵星人的份上，稍微收斂。這種情況下，有誰家能沒有貓呢？事實上，家裡沒有貓，日子還能過嗎？

雞是入門款

養雞是入門款，經濟成本低、技術門檻低，超級好養，一天兩次蝕把米，小小雞會自己長成大公雞、升等老母雞。這裡家家種田，不缺稻不缺米，抓把穀粒或大米、隨手一撒，誰都做得到，不需要專業培訓。要是記性不好或犯懶，忘了餵或根本懶得餵，沒關係，雞閒不住，會想方設法填飽自己肚子，走來走去找吃的，沒米吃就找蟲吃，自己家沒得吃、就穿過籬笆進別人家吃。這裡養雞、幾乎不需要成本，不養雞，太可惜了！

家裡養了一群雞，就像家裡有台ATM，可以當提款卡，銀貨兩訖，五隻雞換一筆現金，然後就可以到鎮上，逛市集、進藥房；或是當預付卡，以物易物交換禮物，兩隻母雞加三隻小雞換一袋大米加一公升汽油。實用到不行！最大的好處是，家裡臨時來客人、或者主人突然嘴饞，隨手挑幾顆雞蛋、殺隻雞，招待客人、或給自己加菜，方便到不行！而且保證野生放養、不含人工飼料的放山雞，怎麼料理都是山珍美味，好吃到不行！家裡養了一群雞，可以緊急應變、可以從長計議，送禮自用兩相宜，送者實惠、受者大方，人人嘴角上揚、皆大歡喜。不養雞？頭殼壞去！

養雞唯一的缺點就是，雞特別容易人間蒸發，這也不礙事，很快會有雞從天上掉下來，或者說從不遠處走過來。雞不見，豈止家常便飯！因為太常發生，人人自謔在幫別人養雞。說的也是，雞特別勤快、愛串門子，動不動就走丟了，村子這麼大，雞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是合理的，偏偏雞又長得都差不多，主人也未必都認得自己家的雞，就讓走街串巷的雞，天天玩大風吹，家家有雞養、人人有雞吃，誰也沒損失，管他誰家的雞。養吧！吃唄。

豬和牛是升級版

養豬比養雞的成本高些，不只買進的價碼更高，照顧的體力成本也高，打理豬食、特別累人，即使剩菜剩飯大雜燴、餿水地溝油一鍋燒，搗搗攪攪、有時還得升火燒，加上定點餵食，不管用挑的或用扛的，都是體力活兒，豬吃飽了，人也累翻了。豬又懶又饞，絕對跑！不！掉！沒有人間蒸發這回事。只是吵吵鬧鬧、加上臭氣薰天，家裡養豬，對視覺、嗅覺、聽覺，都是挑戰。可是賺頭挺理想的，怎麼算都划算。尤其村子裡有婚喪喜慶，算好日子、早早開始養豬，那種巴不得把豬灌水、捏大，倒數計時的雀躍，讓養豬不只是養豬，更是喜氣洋洋的錦上添花。

養牛絕對是好買賣，無論黃牛水牛，穩賺不賠的無本生意。而且牛只吃草，沒豬那麼折騰人，可是放牛吃草，從來沒有順便，非得專人伺候。有時候為了讓牛吃到合胃口的草料、而且可以大快朵頤吃到飽，非得長路迢迢、爬山涉水。幾十頭牛出趟遠門，資深資淺的牧童們，從來沒有騎在牛背上吹笛子、戴斗笠，如此這般優雅惬意，都是亦步亦趨、緊迫盯牛，當然也必須輕裝簡出、踩著徒步朝聖似的速度，直到夕陽西下，牛群們回到家、進了牛棚，這才算歇了一天的工，日復一日來這套。話是這麼說，多少人一輩子放牛，從稚齡垂髫到白髮蒼蒼，多少人家靠著養牛，從三餐不繼到富甲一方，讓養牛成了家族事業的選項，愛屋及烏、世代交替。

動物園生活須知

這裡沒有柏油路、沒有紅綠燈，沒有尖峰時間的人潮，碰到交通阻塞，不是塞車，只有塞牛。不是頂著日出、放牛吃草、就是踩著夕陽回牛棚，幾十頭牛、甚至上百頭牛，漫步姍姍、信步閒遊，沒人會蠢到跟牛群對著幹，而且，我們鄉下人、在鄉下地方，基本上都是時間的暴發戶，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由得我們跟放牛的閒磕牙、跟一起等牛群通過的張三李四說三道四，有時還會依依不捨：怎麼這些牛走得這麼快啊？

可想而知，雞飛狗跳、貓追老鼠的畫面，路上塞牛的場景，這裡天天上演，人人習以為常。偶一為之登場的蛇啦、猴子啊，甚至迷路的山豬、野鹿等等，都會在村民的同心協力下，要嘛被野放、沒人會心疼，要嘛成了盤中飧，沒人大驚小怪。

這裡吃飯，不時興把菜吃光、或是把碗扒光，有意稱讚主中饋者，不是這麼表示的。約定成俗要留飯留菜，為了餵狗餵貓，這是國民生活須知，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是主人應盡的義務。所以，吃飯的時候，貓和狗和螞蟻和...，圍在旁邊、伺機而動，一起飢腸轆轆，一起狼吞虎嚥，雖然從來沒講好一起吃，可是你不可能請動物們稍後再吃、因為溝通非常困難，你也不會願意請牠們先吃、你接在後面吃。結果就是，每次吃頓飯，很難細嚼慢嚥，挺囫圇吞的，因為對手太多！競爭太激烈！

這裡沒有動保法，是動物的快樂天堂，人看動物、動物看人，相看不厭、安居樂業。「人民牲畜，祂都救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