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是一個「今天要下山了」的心情(明明不是)。
每次輕裝完畢要恢復重裝,都有一種越來越不懂自己的懊惱,這天也是一樣。
還得先爬上白馬岳哩!
迎面遇見幾個很不像登山客的人,正覺納悶,登頂的那時,看見有一塊油漆未乾(是的,就是字面意義和實質意義上的油漆未乾)的嶄新的白馬岳的木牌。
好可愛啊!
雖然沒有證實的機會,但可以合理推測這牌子是剛剛下來的那幾個貌似工作人員的人帶上去的。
好幸運。
往前一日反方向,今天要往栂池那邊去。
繼續因著綿延的稜線景色驚嘆:眼神才想一直巴著此處,又偷偷瞄向另一邊。每個角度都是不得了的大景──即使不是大景,也是各種氣候變化的姿態萬千,令人貪婪的想多看幾眼,不忍前行;又忍不住想加快腳步,覺得前方一定有更厲害的景色在等待著。
北阿爾卑斯的山啊。
不知道應該跟誰說才好,但我真心道歉。
沒來到此處之前,偶爾在心裡嘀咕:阿爾卑斯?不能叫自己的名字嗎?真的有像阿爾卑斯像到要複製人家的名字嗎?
身為一個看過一部分阿爾卑斯的人,身為一個也勉強可以算在阿爾卑斯稍微稍微有健行過一點點的人,我自以為清醒的懷疑著。
有。
我不得不說,真的很像。
不會有人在意我的,但我道歉。
一路上,被豐富的地貌和顏色包圍著,好幸福。
不確切知道「迷彩」這語詞真正的定義是甚麼,平時對這顏色也從來沒有什麼特殊情懷,但眼前的山,卻讓我固著的想著「北阿爾卑斯迷彩」這個不知道哪來的詞,並且深深喜愛著迷著。
北阿爾卑斯迷彩。
從栂池上來的路似乎是最大眾的路徑了。
遇到越來越多的人,年齡範圍越來越廣,隊伍也越來越大支。
可以感覺到不是每個都是熟悉山林的人(暑假期間,大約很多學校社團、坊間教育機構等等的,年約20歲以下新手模樣的人非常多),但大家都在好好被引導著的情況下,體驗這樣的生活模式。
賞著美景、打著招呼,來到了小蓮華山。
山頭腹地不小,人很多,我跟旅伴不約而同相視:實在是也太安靜。
拍照的緣故,與一位先生說上了一點話,才知道他的女兒跟台灣人結婚,現在住在高雄,因此他也來過台灣。
人與人的緣分真是很微妙的東西,喜歡這樣小小的相遇。
小蓮華山的展望也是沒話說。
一望而去,白馬大池就在眼前。依然是稜線的路,但看來就還是令人不會厭膩的舒適大器。
時間已經漸漸接近中午,霧氣也漸漸的要往山上湧來了。
希望可以在白馬大池吃午餐的我們,默默的加快一點腳步,來到了船越之頭這座山頭。
用講的都比較快,沒錯,然後白馬大池就這樣在我們腳下了。
雖然正常來說都是直接去登山口,但我就是想要試試看在日本紮營──第一次的話,希望隔天是不要離登山口太遠的下山行程、希望是比較確定(可以預約)、整備得比較完好的營地。白馬大池可能真的相當符合這個條件。
因此我就再待一晚囉。
遠遠看去,帳篷的數量還不多。但不知道山莊有沒有在預約的同時先給大家劃定位子,因此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先「瞄準」想紮那一塊地。
到達山屋前依然是長長的碎石坡。
帳篷和山屋的住客完全分流,也就是預約帳篷的人,是完全不需要(可能也不可以)進去山屋裡面的,只能使用戶外的廁所,和餐廳賣店。
雖說如此,沒有抱怨的意思。那個價差,應該的。
在賣店的櫃台報到付款完畢,得到一條小小薄薄的黃色的塑膠紙條,等等搭完帳,要把那個小塑膠紙條綁在可見之處。
大致上看了一下營地,不管紮哪裡都是看不到池子的。
通往池子的路邊可以,但我的帳篷紮下去很可能影響通行,人在他鄉還是保守一點好。
紮不了池邊,就紮山邊吧!山景第一排,也是極好的了。看了看地上,拿起營釘用我可接受的力道敲兩下,又看看周圍大中小石頭超多,當下決定就用大石頭加營釘,暫不出動營柱。(事實證明那的是可以下釘的。但看大家在那邊死命敲的力道,就還是覺得不要了吧,沒必要的話我不打算那樣對待我的東西。)
先簡單搭好,等等再回頭加強。因為朋友們今天要直接下到栂池,必須把握午餐時間。
第一個山屋就住到白馬山莊是好是壞,實在很難說。
如果就只住這麼一個,當然是很好的體驗,但如果此後還要住很多很多的山屋,第一個難免被拿來當作比較基準,就有點……
原以為白馬大池山莊也是白馬山莊「關係企業」,相似度應該很高。
因此當心裡想的午餐咖哩飯、蛋糕茶咖啡,變成眼前的簡單炒飯、杯麵泡麵、包裝麵包,我心裡是有點小小衝擊。
不過美味還是很美味的。真的。
一看手機,完全沒收訊。
沒收訊對我個人來說是完全不打緊,但不得不考慮家人的想法。
午餐後,跟朋友一起走一段,試試沿路有沒有可能。
沿著白馬大池賞景,三不五時看看手機,一直到要上切到白馬乘鞍之前,都沒有希望。
看看眼前的坡,決定回頭。
要上到稜線才可能有收訊是確定的事情,如果這樣的話我要走來時的那個緩坡上那邊的稜線。
跟朋友道別,相約隔天下山到白馬村吃燒肉。
回到大池山莊之前的沿路,不斷聽得韓語彼此吆喝交談的聲音。
迎面來的人也都用韓語跟我打招呼。
一開始以為我(又)被認成韓國人了,後來發現不是。他們反正就是用韓語打招呼,跟任何人。
嗯。
還好後來他們全都進了山屋。
正打算好好整頓帳篷,發現這短短的午餐時間內,我的「鄰居」暴增。
最外面的「山景第一排」景觀營位,已經呈現帳帳相連的情況。
最裡面、拿水上廁所去買東西都方便的「山屋第一排」也幾乎全滿。
連夾在這兩排中間的空地,也都陸陸續續有人要開始紮營。
我起初看上的往池邊的走道,果然一頂雙人帳就紮在那邊。
整理完帳篷,懶得換鞋,打算就趿著母子鱷魚拖鞋上碎石坡去找收訊。
到了快到稜線的矮樹叢裡,聽到手機一聲響,一看,有3G。
但到了稜線上反而又沒有。一看,是霧來了。
原本在眼前清晰發亮的白馬大池幾秒之間就完全看不見。
都辛苦爬上來了,怎麼可以就此放棄,只好等。
半個小時之間,霧來了又散、散了又來;天空暗了又開、開了又暗;體感溫度也一直夏天秋天夏天秋天的不停切換。
當然手機的收訊也是。訊號的標示也已經忙不過來,懶得變了。那個格數完全不可信,反正訊息傳就對了,能出去就能出去,不能出去的話,看到三格的訊號也是枉然。
完成任務,復又蹭回帳篷。
既然搭在山景第一排,當然要好好欣賞。
把登山杖拿出來撐著前庭,仗著風也沒很大,也隨時會下霧雨,於是弄得有點敷衍。
角度的關係,也因為隔壁大陣仗的野營趴規模,從我帳內看出去最美的角度剛好被某個始終坐在那裏的大叔擋著。我一開始視線會認真避開他,到後來也就罷了。他不介意被看,一定要坐在那裏,我也就練就把他當透明的本事。空間是大家的,景色也是大家的。
煮了水,泡了咖啡和茶,對著閒散開著杜若花的草原,和近處的山,和山徑上絡繹不絕的登山者,一口一口啜著。
坐久了,就端著杯子,到大池邊去閒晃。
水裡有一種像山椒魚的生物,也是好可愛好可愛。
(經過查詢,白馬山區很多種山椒魚。可惜我沒有看清楚,即使網路有照片,也看不出來是哪種山椒魚......)
有大把的時間和大把的景色,謝謝自己給自己此般奢侈的機會。
晚餐過後,約略整理整理。
接近日落時分,去看(接近)金黃色的白馬大池。
雲層越來越厚、霧氣越來越重,經過帳篷,加了外套、抓了頭燈,往蓮華溫泉方向的步道走一下──那邊的天空稍微開一點,還是想試看看能不能看到夕陽。
地勢低的緣故,我沒有如願。但看著滿天雲彩的變化,也是夠驚嘆的了。
回帳篷之前,又再到池邊晃一下。
山屋的建築配著它頭上的天空,這景色──
我一定有在歐洲哪個美術館看過這樣的作品。
躺得很舒服,但是山屋發電機的聲音,我實在無法。
沒想到我需要耳塞是因為這個。
即使戴著耳塞,還是可以感覺到、聽到風雨。
斷斷續續,一陣一陣。沒有大到令人憂心,也沒有小到可以無感。
心裡盤算著隔天要睡晚一點,看看能不能給太陽曬曬,乾一點。
然後,凌晨某次醒來,自己被自己嚇到。
我的下唇整個腫起,摸一摸似乎是長了好幾個大水泡。
忍不住用頭燈照著看了鏡子一下,還真可怕。
網路沒收訊,也不能查看看到底是甚麼情況。
如果是病毒,藥品包裡面沒有抗生素。如果是過敏,沒有這樣經驗,也是束手無策。但不做點什麼又很奇怪,只得吞了一顆普拿疼、擦了一層曼秀雷敦作罷。
強迫自己不要妄加猜測,反正天亮之後會變好還是更慘,完全不在我的控制範圍內。
但願天亮之後,我這個樣子不會嚇到太多人。
隔天下山查了一下網路資訊,綜合我這幾天的情況,應該是乾燥、曬傷,加上免疫力不足,環境裡的灰塵和病菌就很容易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確實,我的嘴唇乾是一年四季的事情,還沒有碰過像我這樣數十年如一日,沒有一天可以不用護唇膏的人,先天體質就不良。
雖然這幾天,只要天還亮著,我的遮陽帽就戴著不會拿下來,後頸、耳朵和臉頰也都好好的用毛巾包著,臉上更是持續防曬一層加一層的塗,唯獨,就是嘴唇沒有任何防護。
前兩晚山屋雖然舒服,但枕頭高度完全不對(懶得把充氣枕拿出來用真是活該),應該也影響到了睡眠品質。沒有睡夠,加上旅行前的忙碌和旅行中的壓力,首當其衝的是免疫力,也就不足為奇。
真是又學到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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