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呂布05－兩面三刀】

轅門射戟。

呂布的功夫之高，自是難有人可以匹敵。但袁術大將紀靈會遵守承諾撤退，當然不是因為怕被呂布當場幹掉。

那是因為他老闆袁術改變了主意，想跟呂布「和親」。

三國時代的兩面三刀之王，孫權往往第一個被提出，但袁術跟呂布，無疑才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

袁術，正在為他的稱帝大業，尋找盟友。

上次聊過，袁術的稱帝，跟過去未來都不太相同。硬要說的話，比較像黃帝炎帝那個帝。

與曹丕代漢不同，袁術要做的是跟漢天子「平行」的帝王。

這麼做的前提，就是跟大漢朝保持良好的關係。

然而，在當下的時間點，群雄割據，袁紹曹操之流，皆是自命封官牧州，稱不上正漢官。

袁術跟這些人敵對，在大義上是很站得住腳的。

不過大義就是左手，左手只是輔助。袁術需要跟他站在同一個大義底下的夥伴。由大漢朝廷正式任命的潁川太守呂布，因討伐叛賊曹操失利暫代徐州刺史，正是袁術最好的選擇。

另方面，被李傕等人挾制在長安的漢獻帝，正由於前段時間派出太傅馬日磾、太僕趙岐「和解關東」，確信了仍有許多軍閥立意效忠大漢……

局勢，開始轉動。

漢獻帝逃離長安，一路東去，卻遭李傕等人追上。當時護衛獻帝的主力武將楊奉，請求黃河北面的白波軍支援。

好，白波來了，大打一場，仍是不敵這批西涼勇士。

打不過，只好逃。

第一建議順流東下，水啦。問題是交兵地點的曹陽，你道是何處？

一說你就明白：三門峽的西側上游。尼馬叫皇帝乘船衝下去勇渡三門峽？又不是雙龍幫的少帥。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那就跟著白波軍一起撤退回河東吧。

好，你長腦，別人不生腦是吧？

基本上便利的渡口，那是早給長安軍封了。白波帥李樂帶來的船隻，就找了個斷崖接應天子。

就說了大漢天子不是大唐雙龍，於是那個大家都認識的董承想了個法子，拿絹布繫在天子腰上，垂……不能垂！

是找個身手矯健，孔武有力的武官揹著天子登船，這絹布只是安全索罷了。

這關竅要看懂了：絹布，就是財貨。

漢獻帝那是一個散盡財產，好不容易逃到河東。在楊奉董承的扶持下，建立新的朝廷。

荊棘籬笆裡的朝廷。

當朝廷開會，白波軍的士兵就像看耍猴一樣，紛紛爬到籬牆上觀賞笑鬧取樂。

這什麼生活？什麼朝廷？

來人，護駕啊。

【英雄記曰】

漢獻帝親筆手書，邀請忠義之士前往河東。身為前任奮威將軍，儀同三司的呂布，自然是要收一下的。

可這問題是，天子表示河東蝗災，糧食用盡。要的是呂布帶人馬糧食來。

呂布有個屁？他只是在下邳「假裝」刺一下徐州，整個大徐州難道是他的嗎？

但我們呂奉先或許不擅長做人，可是很懂做官，立刻派使者回信。

大概寫了些什麼東方戰亂未平難以抽身，其實我也很想馬上飛到你身邊之類的甜言蜜語。

好吧，這個另一種的「做人」，呂布確實擅長。

《英雄記》被摘錄關於呂布死時的對白，就是這麼說的。

呂布跟曹操說：「我向來厚待我的手下，但這些無信無義的人臨陣背叛了我。」

曹操則說：「你背著老婆跟手下的女眷偷情，這也算厚待？」

無論如何，呂布想必弄得天子龍心大悅，立刻加封我們家奉先為平東將軍兼平陶侯。

當了幾年的廢物天子，劉協知道，這些人圍著他，求的不過就是那空口白話的官職。喔，平陶是河東那邊的地名，滿邊疆的就是，總之是要呂布快來快來。

不料，使者走到半路，在山陽弄丟了這個給呂布封官加爵的文件。

那這記錄是怎樣，天上掉下來的？

答案是「曹操轉達的」。

嘿，弄丟，弄丟。王粲寫得隱晦，其實就是這次，給曹操攔截了。

而曹操決定，拉攏呂布。

大餅一個丟出來：我們一起去迎接天子，把那些混蛋都收拾了。

混蛋名單上，包括了公孫瓚、袁術、韓暹、楊奉等人。除此之外，曹操也準備了不少好禮。

曹操是這麼說的：山陽那邊弄丟了朝廷要給將軍的封賞。不過國家現在很窮，沒有好的金（其實是銅），我自掏腰包拿好金給將軍做印。國家沒有好的布料，我拿我的綬帶來改給您。

這是將軍您派的使者不夠優秀的緣故。

朝廷對您十分信賴，最好再派一次使者，來證明您的忠心。

這就是陳登為什麼有機會離開徐州，面見曹操的原因啦。

而從曹操這封信跟舉動來看，更加強了我們一直在說的：呂布是當時關東最正統的漢官。

曹操想要迎接天子，也不可能把大軍開到河東去。他要引天子出洞，所需要的香餌，便是呂布。

我們來看看，呂布怎麼回信。

一共兩封，一個給朝廷，一個給曹操。

給曹操的很簡單：「我呂布是個罪人，本應斬首，卻得到您的慰勞與褒獎，加上這懸賞袁術等人的詔書……呂布願意為您效命。」

三國書信多，難得有這麼不靠腰的：通常都會把自己的罪寫上一長串然後在那邊辯解。

只是，呂布是一個這樣簡單就在曹操面前跪下的人嗎？

難道他是穿越的，知道曹操以後會最強大嗎？

先看他給朝廷的書信。

「臣本來應該去迎接天子，不過聽說了以忠孝知名的曹操，要迎接您前往許縣定都。臣之前跟曹操打了仗，但如今他為天子近臣，而我身為外部將領，若帶兵一同前往，只怕惹人嫌疑，所以就待在徐州，等您到來再行發落。」

以這些年寫演義的經驗，我會判斷呂布這些信件，都沒有什麼額外的心機。

《三國志》沒有明寫，但《英雄記》處處透露，進佔徐州的呂布，十分缺乏軍資。就算是諸葛亮，沒錢沒糧也沒辦法打仗。

所以袁術提供軍資？呂布就對他示好。

曹操提供軍資？呂布就對他示好。

更甚者，呂布必須去重用陳珪陳登這種當地名士，都是同樣的原因。

簡單說，呂布軍的命脈，在退出兗州之後，就沒有掌握在呂布本人的手中。

他當時可能比較像一個四處籌錢的CEO，不要說什麼公司的大目標了，每天軋三點半才是正經。

附帶一提，靠呂布的千里嘴砲，自然不可能請得動漢獻帝。

最要緊的，還是那個當年他離開袁紹時投靠的朋友：張楊，去出糧出人把天子小集團帶出河東，送往洛陽。

人的名樹的影，英雄呂布的第二春，雖然是軋票人生，但仍然牽動著最重要的局勢。

而《魏書七呂布傳》的《英雄記》部分，其實也幾乎都說完了。

那這邊我們也可以看到，呂布並不是最後戰敗，突然怕死，跪求為曹操效力。他在這段調頭寸的期間，早就已經放下了身段。

你說，這麼苦，這麼沒尊嚴，呂布求的究竟是什麼？

不妨反過來想想，同一時期的劉備，難道胸中真有什麼稱帝大業嗎？

就連曹操，恐怕都搞不清楚，自己在為誰辛苦為誰忙。

那只是在承平時代，人們用道德與法律，壓制住的本能……

亂世中，誰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