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點點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經經看一名女子走過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
歐戰,雨,加農炮,天氣與紅十字會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溜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每晚七點鐘自證券交易所彼端
草一般飄起來的謠言之必要。旋轉玻璃門
之必要。盤尼西林之必要。暗殺之必要。晚報之必要。
穿法蘭絨長褲之必要。馬票之必要
姑母繼承遺產之必要
陽台、海、微笑之必要
懶洋洋之必要
而既被目為一條河總得繼續流下去
世界老這樣總這樣:——
觀音在遠遠的山上
罌粟在罌粟的田裡
——瘂弦《如歌的行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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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1012/2024]
以柴可夫斯基D大調第一號弦樂四重奏,作品11, 第二樂章「如歌的行板」來命詩名,總會讓我想到舒曼與海涅的《詩人之戀》,詩與音樂的隔空對話,交織出美麗的作品。
反覆的之必要推展出音樂性,有慵懶、幽默,也有一本正經,這樣的必要是屬於個人心靈的必要亦或外在世界不可違抗的必然?
人生如同悠長的河,但無論曲折或流暢,以如歌的行板來看,都是溫婉優雅的旋律,就這個速度貼近生活的步調。如此一來,心靈的必要或外在世界不可為抗的必然這個命題即失去了答案的必要。無論是以宏觀或狹窄的觀點來看待,都合而為一。如末尾的觀音與罌粟彷彿是世界的兩個極端,仍然敵不過世界舊有的模樣,如此地繼續流下去。
這也讓我想到,在2023年去國際書展,正好參與蕭蕭與白靈的講座「北方來的南方兵──洛夫、張默、瘂弦 的友誼」,過程裡雖然在談論詩集,但是看起來卻像是當年一起寫詩創社的青年們,帶著活潑的笑,笑看當年,大概把悲憤與眼淚都寫進詩裡頭了。那時候的詩,經常有歷史的痕跡,藏有張牙舞爪的魅力,安靜地在喧嘩的年代中展現力量。曾經讀瘂弦的《深淵》在心裡響起萬能青年旅店的〈殺死那個石家莊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地響起。在暗暗的歌聲裡面,讀完黑黑的詩,但是詩人看起來並不悲傷,詩有時候就像搜集彈珠的玻璃罐一樣,晶瑩剔透的彈珠裡每一顆都有千言萬語的故事、千絲萬縷的情緒。可是呀,日子仍要過下去的,以如歌的行板旋律、以各式各樣的必要。
瘂弦這條生命之河生生不息的延續92年,在大雨落下的溪水暴漲時刻,以及萬里無雲赤地千里的時候,依然,涓涓細流,沿著河道貼近每一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