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種田》第二章-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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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有一點想法

 

偶爾還是會出現在電台。

 

電台迎新的那天,農耕是有出席的,這還出了他的意料:大學讀兩年多了,沒參加過任何校內迎新,但他就是來了電台的迎新。可能他知道對傳播有興趣的女生的氣息是跟幼教風格的女生很不一樣的吧?

 

那天確實是一個特別的記憶,還特別為了當天看到的一個很欣賞的學姊寫了篇文章,投了某個文學獎。相較於自己的系所,農耕比較能夠跟電台裡面的人相處,休學前的電台實務也上手的很快——這源自於高中玩樂團的經驗,對於器材有一定的概念。

 

但來電台……也只能碰碰運氣遇到投機的幾個人聊聊天而已,大部分人還是不熟,也沒有什麼理由待在這裡太久,如果說一天來個一兩個小時說是坐坐,總比整天待著還要合理許多。

 

今天那個學姊沒有出現,算了,還是在這個悠閒午後吃吃學餐吧,也許可以順道在戶外木桌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挖掘到幾個有興趣跟自己去種田的人,不然跟農業有關係也可以,不然自己一無所知,想起來也是會抖的。傳單?海報?好弱喔,他心裡這樣想著。

 

啃著飯捲,一邊拿起手機滑滑,大多是些無趣的內容,像是同學昨天夜唱的照片、在某個打卡會特價的店面打卡、制服日的宣傳、自辦活動的宣傳……與自己無關了。

 

農耕突然發現逸芸上傳了一張與她朋友的合照,說在輔大走走,他心中馬上湧起一股興奮:大一的時候,農耕想要玩樂團,所以在二手版發了一篇文來徵求一些樂手,逸芸是精挑細選之後的三人其一,不過後來只練過一次團,就因為該忙得去忙,該懶得去懶,一直到現在都沒再繼續運作。

 

後來逸芸在大二的時候休學了,專心在台北市一家只雇用生理女性的店面工作(一方面也是討厭學校層出不窮狗屁倒灶的事情),最後逸芸消息就越來越少。

 

說起來也好幾個月沒有見面了,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到底在幹些什麼,農耕傳了訊息給她。

 

「竟然來學校,我沒事,出來抽根菸?」

 

發出後等了半晌,才看到跳出來的訊息框。

 

「可以啊,看你最近很不好的樣子,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約哪?」

 

「學餐好了,傳院旁邊可以抽煙,沒人會抓。」

 

「可,你等我一下,緩緩走就到。」

 

農耕快步走到約好的地點,拿出捲菸器,抓了幾撮菸草開始捲了起來,雖然不是什麼靈魂伴侶,也不是什麼親朋好友,但畢竟是一起打過撞球聊人生的團員,招待幾根私藏的捲菸,很合理。

 

一邊捲,一邊害怕自己喜歡的東西別人不喜歡——這也很難免,但在社會中難免的事情,農耕倒是非常的重視,他總是希望自己的精心準備的東西能夠喚起他人的共鳴。

 

「嗨嗨,好久不見了,最近在做什麼?」

 

「一樣在公館啊,做的還算開心,沒什麼理由離開。」

 

「我以為你去別的地方了,這一陣子你從社群網路上面消失,群組也都沒有回,以為你移民去泰北過嬉皮生活了。你抽什麼?」

 

「櫻桃麥哲倫啊,來點?」

 

逸芸是抽捲菸的前輩,能夠在騎車等紅燈的時候迅速拿出濾嘴、菸草,光用手就捲好一根菸,點著了之後剛好催下油門。那畫面在農耕心裡只有respect。

 

「泰北做個嬉皮喔,想去是想去,但暫時離不開工作,鳥哥也都待在台灣,現在就是跟他還有女朋友混……家裡的貓也還沒掛。」

 

鳥哥是逸芸在音樂節認識的長輩,認識之後他們就常常一起搞些好玩的企劃,或單純的相處在一起,尋找生活的樂趣。農耕跟他倆有一起吃過麥當勞,但還是不熟。

 

「哈哈哈,到現在都還沒看過烏雞。原本搬到上新莊之後想說可以養隻貓,結果找了很多間都不行養寵物,就放棄了,反正養了我應該也沒有時間陪它吧……啊對這我的草,從荷蘭來的,不過台灣是真的有點熱,沒有香在意料之中。」

 

「酷喔酷喔,啊你那陣子是怎麼樣啊?天天在靠腰,被劈腿喔?」

 

「……也不是,總是一陣一陣的嘛,很難說上是因為什麼事情。憂鬱症就是這樣,太多事情都有可能成為最後一根稻草,但自己都不知道成因,可能是因為跟晉婷分手吧,活在過去出不來,啊那個美術系的朋友也是有自己的生活,三小的。」

 

「哦香喔,很精彩內,但我覺得你天天在靠腰說難過到自殺什麼的,真的有點誇張。但我也不是不懂,現在看起來你也還好,平淡一點總是比較舒服。」逸芸咳了聲嗽,大概是因為煙霧的濃淡程度不習慣,而農耕點了點頭,嘴角彎成括弧的樣子,沒有特別同意,倒也沒有特別的反對。

 

諸如此類的閒話家常,不太深層,但那很確實的是靈魂之間的陪伴,可能因為這個人在農耕心中是特別的。他是個很德行論的人,陪伴的人是誰非常重要,反而他做了什麼事情,不是重點。

 

「那是苦瓜嗎?」

 

農耕看著圍牆旁邊住家的盆栽,是用保麗龍箱裝土的那種,有一顆小小的、綠色的苦瓜,乍看之下很可愛。

 

「幹來晚餐加菜啊。」

 

農耕說完,逸芸馬上起身然後蹲在那個保麗龍盆栽旁邊,輕鬆地拔掉那條長得小小的、很可愛的苦瓜。

 

「靠腰,長得有一點像台灣內,你看你看。」

 

「……是真的有點小,不過你講了我就覺得很像,它到底熟了沒啊?」

 

「不知道,拿去給舒云看看好了,她看到大概會很興奮吧。」

 

「舒云?」

 

「我女朋友啦,她坐在學餐裡面。你還要抽煙嗎?」

 

「抽完了,再抽要吐了。走吧。」

 

這兩個人拍了拍屁股,撿起了先放在地上的煙蒂,兩包捲煙絲、一些掉在地上的濾嘴,空掉的菸紙盒子——台北的秋天是很難捉摸的,有時候秋老虎,有時候真的會冷,但今天是金黃色的午後陽光,與校內大樓遮蔽的陰影,很舒服——然後快步的走到了學餐裡面,逸芸走往的那桌上面有兩個女生,有說有笑的。

 

「兩個都是?」農耕打趣的問道

 

「都你個頭啦,一個女朋友就累死了還兩個。」

 

「嗨嗨,這是農耕啦,我跟妳講過的那個。啊這是舒云,我也跟你講過……我也不知道我在講三小了。哈哈哈哈」

 

舒云的短髮接近於農耕的長度,皮膚黝黑,總是掛著笑容跟天真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就是個二十幾歲的身軀,裝著幼兒園孩子的靈魂。

 

她穿著深綠色的長袖衣服,樸素的牛仔褲,掛著一個花色的小背包,很別於學校女性的素顏。仔細一聽,好像在聊著工作上同事的事情。

 

「跟前一個也差太多了吧哈哈,妳的range真的很廣內!」農耕把口袋裡的雜物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拿出小酒壺開始喝了起來,威士忌的香氣飄進了農耕的鼻子。

 

「喜歡就是喜歡,我自己也很難講出我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誰知道上一個是很辣的混血兒,這個是鄰家女孩……」

 

「我也跟你差不多,我說喜歡的女生。最近剛分手真的很幹,然後學校的事情也搞得一團糟,所以我也休學了。」

 

「酷喔,那你休學之後要去哪裡?繼續留在台北嗎?」

 

「應該不會。我打算在輔大這裡找幾個朋友,休學或失學那種,回我家種田,種個一兩年吧,因為我家有大概幾分地,就種點菜、米,自己過生活,之類的。」

 

「……聽起來很有趣啊,但找得到人嗎?我女朋友好像以前弄過學校的農學市集吧,也弄過一些農業的打工。欸欸舒云,農耕在幹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覺得妳應該會有興趣。」

 

舒云一轉頭過來,便直直的盯著農耕看,問他:

 

「你在喝酒喔?」

 

那個眼神非常得直,嘴角還有點忍不住的上揚。她的目標應該還滿明顯的。

 

「妳要喝嗎?烈的喔。」

 

「想啦……但我有點感冒,你不介意吧?」

 

「這天氣就是要先感冒啊,先感冒完之後冷的時候就沒事了。沒關係啦,拿去吧。」

 

「耶,謝謝!」舒云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農耕說他要休學回台南去種田啦,妳有沒有什麼資訊給他?」

 

「哦……我想一下喔。」她跟她的朋友說了聲掰掰,然後托著下巴,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

 

這個下午越來越顯得悶熱。舒云將所有她跟農業有關的事情全盤托出,但經驗大多是在花蓮、台東,而且也多有行銷、文案的工作部分,如果真的要不做生意,全部自產自食的話,也許困難會不少,人手不夠也是一個很可怕的問題,幾乎台灣所有的農田人手都不太夠。

 

農耕一邊聽,一邊開始思考著解決的辦法——但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退縮,畢竟已經跨出第一步了。

 

「大概是這樣,這不容易啦,雖然聽起來是真的很好玩。」舒云又喝了一口酒。

 

「好……大概有一點點了解,之前是一竅不通。我問妳們兩個喔,妳們要不要一起來?我很認真的。」

 

「啊?」

 

「啊?」

 

她們兩個雖然心裡不是非常意外農耕會這麼邀約,只是下意識的還是做出懷疑的表現。

 

當農耕聽見了她倆驚訝的語句,不禁想起了建翔:他是一個很乖的學生,非常的社會化,就像是大家國小國中的時候會看到的那種成績很好、老師很喜歡的人。

 

連這樣子的人農耕都不帶著標籤與立場請他加入自己的行列,這跟眼前的舒云逸芸很不同……突然間他怕了起來,怕真的要一個人踏上回去台南的路途。

 

「也不是不行……但我覺得你可以寫份計畫或想更多的細節,我覺得沒頭沒尾的去很容易半途而廢。」

 

「聽起來超酷哈哈……我是還滿想一起玩的,只是工作也不能說辭就辭,可能要等一點時間……」

 

「妳可以嗎?」逸云轉頭問了問舒云。

 

「妳可以我應該就可以。」舒云回答。

 

「差不多要走了,這些事情我們就再聯絡……吧。」

 

「好喔,走哪?」

 

「醫學院那邊吧,車停那邊。」

 

他們三個慢慢的走向醫學院停車場。

 

「真的嗎?還是你們說可以只是開玩笑的?」

 

「我也不知道,但只是沒辦法那麼快做決定而已。說真的就算在工作了,也沒有什麼生活的目標或方向,更不要說熱情。今天有一個機會聽起來很好玩,雖然可能會窮到餓死,但至少可能是一段還不錯的經歷……好啦,會去啦,不用擔心。」

 

「謝謝你們,really。騎車小心,有什麼狀況我再跟你們兩個說。」

 

「好啊,有空再來我們店喝酒,到時候招待你。」

 

逸云說完,便載著舒云騎車回家了,農耕打開菸盒刁了一根菸,燃起它,然後緩緩走向自己的機車,日頭漸漸要落下,受寵若驚的他,想好好吃碗滷肉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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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需農耕地」目前進行中的是兩部小說:長篇的《回家種田》,說的是幾個年輕人覺得台北suck,通通休了學逃離那裡,到其中一人台南老家開始種田的故事;短篇的《鄭原的故事》,講我的祖先在明鄭的台灣下開拓荒地的起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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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通識課的桌椅坐下,組員依舊一個都沒到,心中非常的想翻桌,他再也沒辦法聽進老師或同學的任何一句話,留著淚,心中的那股衝動撞擊著脆弱的理智,他傳了訊息給農耕,從網路上看來這些語句很平淡,但建翔很傷心。</p>
<p>心中突然想起了喜歡1976樂團的第一首歌,寫在《十二月》裏:「他說:『我見過真正的悲傷,我是說真正的悲傷。』,悲傷總是沈默的,不讓人插上一句話。So if you want , if you want.自顧自地大聲唱,沈默已夠嘈雜。」</p>
<p>慢慢的,林口到了,三重到了,啟聰學校到了,成淵高中到了,台北車站到了,這兩個人都不發一語的拿著各自的行李踏上回家的路,惱人的引擎聲仍然出現,過了十一點,台北總是讓人分不出來現在到底多晚了?</p>
<p>台北的生活真的不是人過的,農耕也時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只是每次講完這句話,他心裡就會想到台北有很多漂亮的女生,非常的多,然後瞬間想把話收回去,可是為了不打自己的臉,又作罷。</p>
<p>河邊的沙子很細,踩起來很舒服,他們很快的忘記方才的一絲猶豫,沿途釣釣魚、玩玩水,憑著印象中大人生火的樣子把魚拿來烤,也不管是什麼魚、能不能吃,不是烤焦、就是難吃,孩子還不知道鹽巴、胡椒為什麼那麼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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