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的凌晨,父親又回到我的夢裡。這次,是我去找他。
他住在我小時候記憶的家,但眼前的景色卻是我才剛離開的地方。生鏽的鐵捲門配著昏暗的光線,電視劇裡面的老厝都是這個樣子。
他獨居在舊家,而他還能走。我在晴空萬里的時候拜訪他,也許我們好久不見,因為那裏變得跟我以為的不一樣了。我最後一個到,進門之前,母親在我旁邊說著父親最近的生活,彷彿他們還住在一起。
父親走到門口拍我的肩,我們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那頭灰白的髮、硬挺的鬍渣還留在臉上,稍微刷白他經年累月曝曬的肌膚。他說了什麼我聽不見,但他沒有任何責罵的語氣,或許他一個人住,很好。
我緩緩爬著階梯,想著坐輪椅的父親怎麼可能睡在二樓。是啊,我在夢裡,沒什麼不可能的。
二樓客廳與廚房依舊保留,看起來是經常使用的樣子;左邊原本三個房間全部打通了,窗框也被摘掉,眼前成為景觀屋常用的全景採光設計,頗有日本「全能住宅改造王」的意味。右前方的稻田還在,原本房間正對面的那排老舊透天也消失了,視線能夠一路延伸到地平線。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嗎?
拉門被推到正中央,裏頭擺著兩張床。
「為什麼會有兩張床?」我問。
「他跟你姑姑一起住。」母親回答,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答案。所以我沒有繼續追問,即使我不瞭解其中的意義。或許是父親怕孤單,但他為什麼不跟我們住呢?
原因是:「他過世了。」
我醒來之後,貓肚子餓了。是父親生前喜歡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