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她夢見她的懷中突然抱著一束花。花的香味不是很突出,應該是從野地摘來的,因為裡面還包含著漿果、不同顏色的鼠尾草,和幾片鳥的羽毛。她醒了過來,才發現她抱著的是男人的手,因為在夢中吃了漿果,男人的手指被她吮過。
她半舉起男人的手,讓空氣晾乾她的口水。男人是熟睡還是故意裝睡 … 總之他手臂的重量有點讓人吃不消。黎明前的冷空氣又讓她作了另外一個夢: 她夢見她的耳朵她的腳丫被冰雪凍落,但她還是聽得見聲音,一種乾敲著鋼琴鍵但拒絕讓音色流洩出的噪音 … 發出這噪音的人最後按耐不住,終於打了個大噴嚏,這於是讓床上的兩個人都醒了過來。
男人沒力氣說自己不舒服,但他的臉色說他是個精神不穩定的發燒病人,在早餐之後,他默默地鑽回睡洞裡。女人於是有時間拿起了指甲剉刀,望向牆上的照片出神: 這些年代久遠的相框在被現代抹布清潔過後,相框裡的影中人都會被蒙上一層螢光的化學面紗。她覺得照片裡的自己看起來很懷舊,她與男人看起來是一對已經去世很久的恩愛情侶。
女人其實很喜歡這種浪漫,因為她喜歡舊的事物: 她喜歡乾燥花、她喜歡醃菜,她喜歡蓋過印的郵票、她喜歡白頭髮、她喜歡被補過的的水杯 … 連同她喜歡的男人也是舊的(在一起已經滿半年了)… 連同自己臉上新長的皺紋,也是舊的 …
她聽見男人的呻吟,於是回頭關心了男人的病容 … 沒錯,所謂的未來,所有接踵而來的新事物,全都是需索無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