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之亂世豪傑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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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二十、過往
「二哥,在想事情嗎?」
月黑風高的夜晚,冷風颼颼刮著草木,不斷沙沙作響,四周除了不絕於耳的蟲鳴蛙叫之外,就沒有任何人跡語聲。澗旗營房外的篝火在常欽臉上映出難以捉摸的光影,眼底的思緒更是難料。要不是金大程前來找他,大概他就會這麼待到天亮。自從在長安接到點召急令之後,常欽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金大程已經注意他很久了,現在終於忍不住前來探問他。
「沒什麼?」常欽無力的嘆了一口氣。長年的兄弟情誼,讓金大程看得出常欽此話言不由衷,便問道:「還在想長安的事?」「我一直想回長安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常欽說得模糊,但聽在金大程耳裡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壓低了聲音,驚道:「你還在想楊芊芊的事?都什麼時候了?就算你找到了又能怎樣?給她風光大葬嗎?」「那也不錯呀。」現在的常欽和金大程以往認識的不一樣。往常那位冷靜沉著、思慮清晰的常二哥跟眼前這個人簡直判若兩人。
金大程看了一下四周,低聲說道:「現在眼前的事要緊,而且,你不怕大哥盯上你嗎?最近大哥看你的眼神似乎透露出他知道些甚麼?」常欽隨手拔了一根草,在嘴邊咬了兩下,不耐的應道:「他能怎樣?難不成他想拿咱們兩人性命嗎?」這下子,金大程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於是問道:「二哥,你和半面婆之間有什麼來往嗎?」常欽直說道:「我不懂的是…就算大哥想要冉紹珍,不需連半面婆也得陪葬吧?」「咦?」「怎麼?」金大程突如其來的反應,令常欽感到相當不解。金大程緩聲說道:「二哥不知道嗎?這怎可能?」「什麼事?」常欽語氣中透露出一股不耐煩。「半面婆的臉會毀,是冉紹珍造成的。」聽得金大程此話,常欽露出少見的詫異神色,問道:「此話怎講?」
金大程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這很多年了,當初剛進鬼羅門時,我就有聽說,當年楊芊芊在無念室修練心法時,忽然,冉紹珍闖了進來,驚嚇到楊芊芊,以致她的半邊面容的經脈損毀,才變成今日模樣。因此,大哥若想要招攬冉紹珍,半面婆勢必是個礙腳石。」常欽不以為意的叱了一聲,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根據我所聽到的不是這樣。」「不一樣麼?二哥聽到的說法是…」「我聽到的是冉紹珍救了半面婆。」這下輪到金大程大吃一驚。
「當年,半面婆修練心法不慎,走火入魔,是當時功力可與左右護法抗衡的冉紹珍出手相救,才留下一命。只是最後冉紹珍氣力已盡,所以,毀了半邊臉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金大程不解地思索說道:「那麼殺半面婆就不成理由了。」常欽冷笑道:「所以呀,你說半面婆的死能不在意麼?」「大程,我說呀,其實理由應該也不難理解,不過就是冷血無情罷了。」
金大程疑道:「我還是沒懂半面婆得死的原因。」常欽走了兩步,嘆了一氣說道:「大哥性愛漁色,覬覦冉紹珍美色多年,如果我沒猜錯,大哥應該一開始就不喜歡半面婆。長安一事,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經常欽這麼一說,金大程也不禁打了冷顫,說道;「行走武林以來,咱們從未對自己人動刀呀,這…未免說不過去。」常欽不快的說道:「殺個半死不活的下屬能讓你獲得至寶,你幹不幹?」「對了,二哥,說到冉紹珍,大哥派出去的探子,似乎有冉紹珍的消息了。」「哦?」「聽說她這些時日都待在西域,最近入關了。」
飄雪山莊的入莊山徑再度響起急速的馬蹄聲。兩名英姿女子在明月高懸的大暮時分,以熟捻的騎術,催馬快步奔馳在這四周設有暗哨的入莊道路上。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鋪灑在雪泥相滲的路上,也點綴在這兩名女子身上。飛梭的身影和月光相映交輝,猶如碧月雪影紛飛般繽紛。這一路上都沒有人攔下她們,直到抵達山莊門口,守門的護院見到這兩女子,便大聲嚷道:「玄武院左右護法回莊!」
霍春花和姚翠蘋風塵僕僕地一路趕回山莊,現在終於到步了。兩人一進門就問旁人說道:「莊主和院主呢?」「在內堂。」「我有要事稟報!」「是!」
沒過一會兒,雪一塵、邱寧、月采玲、寒水煙等人一一來到大廳,因為這是飄雪山莊的內務,所以沒有我月教的人列席。霍春花和姚翠蘋早已等候在那裏了。兩人起身齊拱手說道:「玄武院左右護法霍春花、姚翠蘋歸建並有要事稟告!」雪一塵擺手說道:「兩位副使請坐,說說妳們去了趟揚州發生了那些事。」
霍春花將他們送回尤一貴託付的遺孤之後,在大街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說了一遍後,接著說道:「那天晚上我們兩人就和少莊主偷偷跟蹤那位婦人,沒想到,那婦人竟是九玄天大教主。」「什麼!」眾人不禁異口同聲的驚道。
雪一塵搖指問道:「九玄天教主去揚州找誰?」姚翠蘋應道:「聽說是揚州的一位叫什麼秤疾論命布逑仁的大夫。」聽到這個名字,雪一塵夫婦同時望向一旁的院醫侯青。只見侯青輕輕挑了眉,捻著鬍鬚,面色凝重,不發一語。
姚翠蘋接著說道:「更邪門的是,那位大教主的老婦裝扮竟然是易容的,原本的面目看上去竟然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外表冰肌玉骨,猶如西施再世…」雪一塵、邱寧、侯青、洪十七等一干武林老手聽到這兒,都不禁面面相覷,不可置信。霍春花哀道:「你未免把她講得太好了吧?莊主,那簡直是妖婦呀!」寒水煙見狀,臉色一凝,語氣嚴肅的說了句:「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別忘了現在是在跟莊主講話!」「可是,院主,滿頭白髮,年過半百的人,還一副少女樣貌,妳覺得那是什麼?」寒水煙聞言頓時語塞,只得轉頭輕吐了一氣。
雪一塵擺手示意寒水煙先別在意這些小節,舒眉和色的親切問道:「後來發生什麼事?」霍春花應道:「稟莊主,後來那大教主要離開,我們三人就去半路攔她,當然那是少莊主的主意啦。我先跟她身邊名叫雀喜的丫環過招。打不過我後,她就親自動手。因為她用偷襲的,所幸少莊主出手相救,我才沒事。」姚翠蘋搶著說道:「妳沒講到重點啦!」「翠蘋,什麼意思?」雪一塵問道。「少莊主和大教主過招時,那妖婦忽然喊了一句『玄極心訣』,可是少莊主用的武功明明是混元無劍式呀,對吧?」「啊,對!是有這回事!」聽到這話,除了沒搞懂什麼是五大心法的霍姚二使之外,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呆若木雞,惶然失色。
「松齡,這是怎麼回事?」邱寧關切問道。因為混元無劍式這門武功是雪一塵的閉門武學。邱寧也從來沒細究過來歷。現在出現這種情形,不免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別說邱寧,就連月采玲和寒水煙也想知道自己師門武學,怎麼會無端扯上了五大心法最重要的玄極心訣。
雪一塵沉了半晌,說道:「也許,是誤認了,有很多門派武學,要沒見多識廣的人,其中的微妙,是很難分辨的。就像韓業之前追查兇手的情況一樣,當初根據殺他妻兒的手法,也是以為是同門所為,後來才查出事實並非如此。」寒水煙問道:「韓前輩不是已過世多時?」雪一塵挑了眉說道:「可惜血仇未報…」「還有嗎?」霍春花說道:「喔,還有,因為萬宗會來義經堂搗亂,少莊主順勢收了揚州義經堂的人。」姚翠蘋接著說:「所以,少莊主現在在揚州安頓義經堂的人,要過幾天少莊主才會回來。」能知道這消息,最開心莫過於是邱寧了。
月采玲說道:「師父,小揚回來後要好好問問關於這大教主的事。」雪一塵說道:「應是,真沒想到,風兒去一趟揚州竟然遇上了九玄天的大教主。」「對了,她為什麼去找布逑仁?知道這大教主叫什麼名字麼?」霍春花應道:「聽布逑仁在言談中叫她妙華夫人,還有提到她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受傷,才去找布逑仁治病。」
雪一塵聞言,捻著鬍鬚,微聲道:「妙華夫人?走火入魔?」同時還看了邱寧、洪十七、侯青等人,只見個個都搖頭表示不識得其人。姚翠蘋忽然說道:「對了,布逑仁還提到了奇醫四傑。」「哦,說了什麼?」「他說奇醫四傑當中,如果聞濯沒死,他應該是這四人當中武藝和醫術最高的。」聽得此話,雪一塵「哦」了一聲,看了侯青一眼,此時,侯青臉上也輕露一絲微笑。霍春花接著說道:「可是,布逑仁提到有個叫陳憚的人跟他說,在咱們白嵩山這附近見過長得跟聞濯很像的人。」雪靖問道:「爹,這聞濯是誰呀?你們見過麼?」
此話說得雪一塵、邱寧、洪十七、侯青等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雪一塵沉了一下,應道:「聞濯是方才翠蘋所提的奇醫四傑之一。這四人分別是:竹隱居主陳憚、秤疾論命布逑仁、白花蛇手聞濯和百花郎中郎五邪等四人。這四人除了比醫術,也比武藝。自從郎五邪敗於聞濯之手傳出死訊後,聞濯也消失於武林,有人說他死了。但信者信,不信者自然說曾看過像他的人。」此時,月采玲發現侯青面有異色,便問道:「侯大夫,你可曾聽聞?」侯青以低沉的嗓音說道:「這四人是武林奇人,只要是行醫中人都略有耳聞。只不過,郎五邪為了一個天下第一的虛名,處處與聞濯為難。非要比出個高低不可。最終亡於自己失誤的毒手,甚是可惜。其實,誰是天下第一又什麼好在意的?所謂大夫不過懸壺濟世,問病取藥。何必為了一個虛名,連自己的命都賠上,真是太傻了。」侯青說得語重心長。但看在月采玲的眼中卻似另有弦外之音。只是這是一己臆測,所以月采玲眼下就先按下不說。
雪喬疑道:「這麼說,奇醫四傑現在只剩陳憚和布逑仁兩位?好慘呀!」寒水煙說道:「我之前有聽過奇醫四傑的名號,不過,他們的箇中恩怨倒是今天才聽聞。」月采玲以降的年輕一輩武林人,對於往年的武林恩怨,除非是驚天動地的武林歷史,不然大都未曾見過或聽聞。況且,奇醫四傑的恩怨一向只有少數人知道,在傳聞上也甚少轉述,所以月采玲等人會有如此反應,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這一晚就像替這群年輕人上一門武林歷史課。此刻,窗外風雪呼呼,狂掃不息,窗櫺咯吱作響,像是在訴說著暗潮洶湧的武林令人不安。
聽過霍姚二使的報告後,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雪一塵和邱寧回到書房,順道把侯青找了來。三人在書房的燭火照耀下,映在牆上飄動的影子,似乎多了些詭譎。
三人坐定後,邱寧先開口說道:「聽霍春花這般說法,這布逑仁似乎和大教主很熟。」雪一塵應道:「確是!侯大夫,你和布裘仁之間有恩怨麼?」侯青應道:「我和布逑仁之間只有武藝和醫術的較量,談不上恩怨。」「那麼,他見到你之後,會將你的下落傳出去麼?」「其實,只要我不說出我人在山莊,其實,他頂多也只能說見過我沒死。」雪一塵說道:「我倒不是擔心扯上山莊,只是當年你退出武林,改名換姓,為的不就是能過上清靜無爭的日子,遠離這些武林糾紛。要是武林知道你沒死,豈不壞了你當年退隱的初衷。」
侯青想了想,說道:「布逑仁此人與外界甚少往來,脾氣也很古怪,要從他嘴裡聽到武林有哪些風吹草動似是不太可能的事。而且,我外出採藥都曾讓陳憚目睹,武林也不曾傳出我尚活在世上的傳聞,因此,我以為只要向布逑仁曉以利害,應該不至於讓人知道我的生死下落。」
雪一塵挑眉說道:「那麼,可能要請侯大夫跑一趟了。」「莊主要我去問布逑仁這大教主的來歷?」邱寧應道:「你和布逑仁是老相識了,所以可能得勞煩你了。」雪一塵說道:「這九玄天比萬宗會還麻煩,而且我一直覺得這九玄天並不是半途殺出程咬金這般簡單。」侯青說道:「莊主你是說…」「風兒和月兒遇到的劉淵,朱馨劫山莊的鏢車,都讓我覺得這九玄天對山莊所下的手,不若表面上的動作那樣單純,背後應還有其他的企圖。而且,不是萬宗會那種令其俯首稱臣的武林爭鬥。」邱寧蹙眉問道:「那麼你認為他們是圖什麼呢?」「劉淵說的寶物到底是什麼?為何找上山莊要?我認為只要這兩個問題解開,就能知道九玄天的所有謎團了。」侯青說道:「那麼,這兩天我交辦一下百草院的業務就動身。」雪一塵搖著食指,笑道:「可別遇上風兒了。」「呵呵,應是!」
侯青走回百草院居房的路上,忽然從廊道的屋簷上落下一道人影,定眼一看,竟是月采玲!侯青笑道:「月兒?這麼晚了找老夫有事麼?」月采玲賊笑道:「侯大夫,你今晚說的那番話,讓我有所疑問呀。」「哦?這樣呀!進屋裡來說話吧。」
寒冷的雪夜,侯青沏了兩杯熱茶,尋了位子坐下,問道:「月兒想問什麼呢?」說著喝了口熱茶。「侯大夫,你怎麼對郎五邪的死那麼清楚?照理來說,坊間的傳聞,再怎麼詳盡也不會有侯大夫說的那模樣吧?」侯青不以為意的挑眉說道:「哦,那麼月兒覺得要怎樣才算合理?」月采玲露出得意笑容說道:「依侯大夫說的,簡直就像你本人在現場看到一樣,所以只有一種可能,你就是聞濯!」
侯青一臉平靜沒有絲毫異樣神色,只冷冷一笑,說道:「妳這麼晚不睡,來找我就為了說這個?」月采玲抓著侯青兩臂,激動的說道:「對吧?對吧?我說中了吧?」侯青看了月采玲一眼,輕輕問道:「很重要麼?」接著又喝一口茶。
看到侯青不鬆口,月采玲索性耍起性子,嘟嘴嗲道:「到底對不對啦?」「月兒,武林有些事還是別提的好。」「你跟郎五邪的恩怨是怎麼回事?可不可以告訴我?」月采玲臉上浮現一股極有興趣的表情,侯青不由得嘖了一聲說道:「妳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勸!」「我想知道嘛!」月采玲死纏著侯青,惹得他動起手來將月采玲轟出去房外。
侯青丟下一句:「我明天還有事要忙,過兩天還得出遠門呢,妳早點睡吧。」說完便把門關上。月采玲在門外直嚷:「跟我講嘛,小氣!」月采玲從小就很得山莊中的眾多長輩疼愛,雖然,個性有點不按牌理出牌,但大家都知道她沒惡意,也很會照顧人。所以,月采玲在山莊中跟任何一位長輩說話,從來就不按照禮數,大家也都不以為意。
就在月采玲不甘心地走回房的路上,背後倏然擲來一物,月采玲靈敏地回身接下,原來是一塊石頭,上面纏著一紙黃紙。打開閱覽,見信中寫道:
陳皮、止行不提。
雲歸、獨活、萬年不語
其中陳皮、止行、雲歸、獨活、萬年全是藥材名,這些月采玲都看得懂。唯獨『不提』和『不語』似不是處方服法,這讓月采玲看得有點納悶。忽然,她靈機一動,看出其中奧妙,開心哈的一聲說道:「侯大夫這麼寫,真的相信我看得懂麼?真虧他看得起我!」「這陳皮、止行應是指我說的那件事,所以真正的意思是陳年往事到此為止,下面寫了個不提,是指這件事不要再提。至於雲歸、獨活、萬年應是指現在他只想過清靜日子,不語就是要我不要露了口風。」「好吧,既然侯大夫這麼說了,我就替他保守這個祕密吧。」這封信等於間接證明了月采玲的猜測是對的。因此,心滿意足的月采玲踩著愉悅的步伐回自己的閨房。
月采玲遠去的背後,侯青的居房二樓窗台邊,見得他滿意的點頭,捻鬚說道:「這孩子的悟性真是世間少見呀!」說著便闔上窗櫺,屋外的白雪徐徐飄落在屋瓦上。
東邊山頭剛露魚肚白,天空還飄著零星雪花,在飄雪山莊的伙房後門,有一名高壯肥碩的大漢,頂著不怕凍的光頭,後腦杓留著一撮兩尺半長的辮尾,敦厚的臉上留著兩撇鬍子。他從馬車上將兩隻百來斤剛宰的全豬甩上肩頭,踩著穩健的腳步走入廚房。接著,又陸續將許多雞、鵝、羊、青蔬搬入屋內。
廚房中的灶爐正燃著大火,負責伙食的僕役已經開始準備山莊所有人的第一頓伙食。洗米、切菜、燉湯,各自有人負責。這位高壯大漢拿了個菸斗,走到伙房外,正要點個菸時,忽然有人大喊:「麻子叔,早呀!」一轉眼就是劈來一刀,他趕緊飛身避開,順手拿起掛在腰間的剁骨刀擋了對方兩招。
「哎呀,月兒,不是跟你講過了嗎?這時候麻子叔最忙,別這時候找我比刀。」月采玲看了一下四周,無辜狀說道:「沒有呀,我看你剛好像沒事做,才找你的吶。」「我要忙了,不然妳可沒早飯可吃,去去去,去別的地方玩。」「那我要看你的去骨刀法。」月采玲說得撒嬌。「剁肉有啥好看呀?別妨礙我做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嘛!」「好好好,進來吧!」
這個被月采玲稱為麻子叔的人是飄雪山莊的大廚,名喚刁麻子,練就一手快刀去骨的刀法。讓自小就看他去骨剁肉神技看得入迷的月采玲相當敬佩。刁麻子也很寵愛月采玲,常做很多好吃的點心給她吃,兩人私交甚篤。
刁麻子拿來一大塊豬腿肉,拾起剁骨刀正劈下去時,月采玲倏然阻止,說道:「等一下,拿這把刀。」只見月采玲拿來的是一把切肉刀,一般來說,這是用來切肉片用的,她卻要刁麻子用這種刀剁骨。「妳快別鬧了,這種刀怎麼用呀?」月采玲不以為意的瞠眼說道:「你不管什麼刀都能用得出神入化,不是麼?」「快點嘛,麻子叔,讓我崇拜一下。」
刁麻子坳不過月采玲,只好拿了切肉刀,在轉眼間,一割一切地就將豬腿的骨和肉分得一清二楚,沒有絲毫差錯。刁麻子一個漂亮的收刀,雙手插腰,嘴角上揚,月采玲看得開心鼓掌叫好。「麻子叔呀,你這刀法是怎麼練的?」刁麻子笑笑地說道:「妳把柳月雙刀訣練好就好,這些旁門左道的就別管了。」
月采玲一副賊樣的問道:「有燻豬肉嗎?」刁麻子使了個眼色,說道:「那裏有剛切好一盤給莊主和夫人的…」月采玲見到,馬上衝上前,將整盤端走,並施起輕功遁出伙房,喝道:「這盤我吃了,就跟我師父說今天早上沒燻豬肉了!」刁麻子哼了一氣,拿出另一塊燻豬肉,快手將肉切好置盤,笑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早有準備。」忽地裡背後傳來月采玲的聲音說道:「還有麼?」只見她手上那盤肉已經吃個乾淨了。氣得刁麻子將伙房的數十把刀扔向月采玲,大吼:「沒了啦!」被趕出伙房的月采玲呼氣說道:「幹嘛這麼認真呀,師父一天沒吃到燻豬肉又不會怎樣,小氣!」「師姐妳又偷吃師父的配菜了嗎?」說這話的人原來是寒水煙。
月采玲哼道:「師父吃太多了,我在幫他消化。」「妳從小就愛偷吃伙房的東西,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樣呀?」「哎呀,教訓師姐麼?」寒水煙很篤定的應道:「我可沒有像師姐這種偷吃東西的嗜好呀。」月采玲吆喝一聲:「好呀,我要教訓妳,出刀吧!」說著就是快手劈下一刀。寒水煙靈敏的抽出伊斯蘭彎刀擋下,笑道:「也好,早上活動一下筋骨,醒醒神,我就陪師姐過兩招吧。」說著另一把伊斯蘭彎刀也出鞘了。這一刀快得有點出乎月采玲意料之外,只得先閃身躲過,再抽出另一刀,嘿嘿笑道:「我要用柳月雙刀訣對付妳,準備挨打吧!」說著向寒水煙衝過去。
聽到柳月雙刀訣這五個字讓寒水煙怔了一下,眼下月采玲的刀又劈到,只得趕緊架刀將天女雙刀十二訣的功力運用到極致。寒水煙使出天女雙刀十二訣的『天女舞月』招式,月采玲見狀,一時興起,也使出同樣招式,兩人就以天女雙刀十二訣的同招同式對陣。畢竟,天女雙刀十二訣的造詣寒水煙在月采玲之上,打得越久,越使月采玲屈居劣勢。迫使得她不得不以柳月雙刀訣來面對寒水煙出神入化的天女雙刀十二訣。見到月采玲使出最高階的刀法,寒水煙更加快了刀速與變化的靈活度。
兩人一來一往在樹林間飛梭穿越,四刀相碰的錚鏘聲迴盪於山林間不絕於耳。敏捷的身形,快速的刀法,機巧疾伶的過招,呼嘯中掃落不少枝葉和雪泥。兩人從伙房旁的樹林一路打到山莊大門口。在打掃的僕役和戒護的護院都被兩人的比試吸引,看得出神,忘了工作。
「好俐落的刀法呀。」「月師姐和寒院主不相上下呀。」「不,月師姐會閉門武學,應較佔上風。」「寒院主用的是天女雙刀十二訣吧?看起來絲毫不遜色呢。」眾人議論紛紛,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晨起的雪一塵見到門口熱鬧異常,便出門觀看。見到是月采玲和寒水煙在過招,會心一笑。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月采玲用閉門武學柳月雙刀訣對應寒水煙的天女雙刀十二訣,竟然沒占半點上風。不消多時,他也看出其中奧妙,實是寒水煙使盡了全力在應對月采玲的柳月雙刀訣,然而月采玲卻只用了三成功力,以致雙方目前態勢平分秋色。
雪一塵不禁莞爾一笑,隨即彈出一氣,折下一支樹枝,飛身至兩人身邊,不發一語就連出兩招。月采玲和寒水煙都被雪一塵突來的動作嚇到,退了幾步。雪一塵笑道:「妳們兩人向我出招吧!」兩人互看一眼,露出竊笑,旋即一左一右攻向雪一塵。
只見雪一塵並未接招,只有狐步閃身過招,或用樹木當掩護,東閃西躲,兩人使盡全力就是碰不到雪一塵一根頭髮。滿頭大汗,氣喘如牛的兩人,不敢置信的互看一眼,臉上開始出現怎麼會這樣的神情。「怎麼停了?我還沒出手呢。」月采玲使了個眼色,要寒水煙過來商量對策。雪一塵見到月采玲不知在出啥鬼主意,心底戒意提高不少。
霎時間,兩人齊力衝向雪一塵,月采玲首先發難,向雪一塵使出柳月雙訣,同一時間,寒水煙卻從頭頂上翻身至雪一塵後方,不知所蹤。雪一塵只得先專心對付眼前攻勢猛烈的月采玲。雙方過了數招,寒水煙倏然從右後方殺出。雪一塵不慌不忙的低身閃招,順勢將架在樹枝上的月采玲彎刀引向寒水煙。逼得寒水煙攻擊不成反要先閃招。就在兩人閃神的瞬間,雪一塵轉身到月采玲身後,用樹枝往月采玲後腦敲下,隨腳踢起一把雪泥撲往寒水煙臉上。
「今天就教到這兒。」雪一塵笑著把樹枝扔了,走回山莊。
月采玲哀道:「兩個人聯手還打不贏?」寒水煙應道:「他是咱們的師父呀。」雪一塵進到山莊內,發現右腋下的衣服被切開一道裂縫,暗思道:「水煙進步不少呢,相較之下,月兒反倒是鬼頭腦比較靈光,也罷。」臉上浮過一道淺笑,轉身入房去換衣服。
邱寧晨起換好衣服,正要步出房間,見到雪一塵正在換衣服,覺得奇怪,便拾起一旁換下的白色衣服,問道:「衣服怎麼裂了?你沒事吧?」「沒事,早上和月兒還有水煙過了兩招。」邱寧綻開媚笑問道:「這一刀是誰的?」雪一塵想了一下,蹙眉指著衣服,說道:「月兒的鬼主意和水煙的刀法。」邱寧聽得哈哈大笑。依她對這兩人的了解,完全能理解雪一塵的意思。
早飯入席時,月采玲和寒水煙發現雪一塵的衣服換了,不禁興奮莫名。兩人拉到一旁竊竊私語偷笑,月采玲說道:「妳看、妳看師父的衣服換了,就表示…」寒水煙接著說道:「咱們得手了!」「月兒!」兩人正在興頭上時,雪一塵倏然喝叫一聲。「吃完早飯後,妳去請朱馨姑娘來大廳一趟。妳爹娘有要事問她。」「啊…朱馨嗎?知道了。」
雪停了,這會兒,白嵩山上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山莊四周一片寧靜雪霽美景,屋瓦、枝頭覆上薄薄的白雪。白氣靄靄,美不勝收。
月采玲趨步來到朱馨等人的房間,臉上滿是笑意,因為早上和師父過招得手,使得她現在滿是得意之情。輕輕敲了門,沒多久,門板嘎吱開啟,應門的是古婷筠。
不意料,對方見到來人是月采玲赫然倒退數步。房中其他人見狀也忒感怪異,只見古婷筠指著門外結巴的說:「是…是…那個女的…」月采玲一腳跨進房內,沒好氣的說道:「什麼那個女的,我可是有名有姓呀!記住了!本姑娘叫月采玲,乃月牙盟盟主。」眾人見到來人是月采玲,莫不都繃緊了神經,氣氛為之凝結。
朱馨坐起身來,甩著手上的書,問道:「那麼…請教月盟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月采玲一個轉身,直指朱馨,說道:「妳,跟我來。」朱馨也沒多問,直接立起身來,整理好衣服,作勢要跟出門。趙璇問道:「妳要把馨姊帶去哪?」月采玲把臉湊上前去,用調戲的語氣說道:「當然是…大卸八塊囉。」「妳…」眾人被激得為之氣結。
朱馨翻了白眼,哼吐一氣,擺手示意要姊妹們別激動,沉沉的說道:「月姑娘,請帶路。」「哈,還是妳們馨姊聰明,沒被我唬住!」走到門口時,朱馨回頭說道:「不會有事的,等我回來。」話是這麼說,可是,姊妹們個個眼中卻都露出彷若易水送別壯士,一去不回的擔憂神色。這看在月采玲眼中可讓她樂得很。
走在長廊上,朱馨忽然開口說道:「恭喜妳要和風將軍成親了。」月采玲詫異的回過頭望著朱馨,說道:「妳怎麼知道?」「山莊這陣子這麼熱鬧,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月采玲把臉湊上前,直盯朱馨發楞的雙眼,眨了兩下眼皮,低聲問道:「妳不是也喜歡小揚麼?」「我現在乃一介階下囚,喜歡誰要緊麼?」月采玲嘟著嘴,走了兩步,說道:「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說,況且妳喜歡小揚時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要說妳故意找碴也說不過去。更何況…小揚也真的沒被妳拐走。」「妳…」朱馨氣不過,伸手就是一掌,馬上被月采玲擋下。
月采玲冷笑道:「朱姑娘,別忘了你剛說的,妳現在是一介人犯,別衝動呀。」月采玲生性調皮愛鬧,遇上事事拘謹的朱馨,顯然水火不容,格格不入。月采玲的舉動看在朱馨的眼裡,根本是個沒人教訓的女娃。只不過,眼下即使月采玲再怎麼冷嘲熱諷,逞口舌之能,動武對她來說確是不智之舉。
朱馨收回手,吸了一氣,說道:「月盟主,失禮了,小女子冒犯了!」月采玲輕巧的拍拍朱馨的肩膀,笑道:「跟妳鬧著玩的,朱姑娘別見怪呀!」正要轉身起步,隨即又轉回身來,笑著說了句:「不過,還是謝謝妳的道賀。」「走吧,帶妳去見我爹娘!」「妳爹娘?」
一臉錯愕的朱馨站在前陣子問話的山莊大廳,只是光景略有不同。在場的人除了風正揚不在,多了一些她之前聽說的紅衣異服的人,其他山莊成員則都一樣,這讓她心底多了不少戒心。對她來說,風正揚在場是安撫她心底不安的關鍵,如今人不在這裡,著實讓她心裡很不踏實,身體不禁微微扭捏起來。
待眾人入座後,雪一塵客氣的擺手說道:「朱姑娘,妳也坐。」朱馨的眼神充滿不安的情緒,雙唇緊閉,身上的每條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洪十七仍慣以對待客人的方式,很親切的招呼朱馨入座。
雪一塵首先發聲說道:「這次會再請妳來,是因為本莊的世交我月教教主月蒙,有些事想請教妳。」朱馨暗思道:「世交?我月教?月蒙?原來這女人出身這個奇怪組織。」隨即說道:「雪莊主,我不過是一介人犯,有事不妨直說。」卓盈盈聞言甚感不快,低聲向邱寧說道:「她一向如此說話麼?」「她囚禁於此,還有六個姊妹在我們手上,難免會多幾分戒心。」
月蒙笑道:「朱姑娘,妳的事,我們聽說了。今天找妳來並無惡意,只是有些事想請妳幫忙。」朱馨見這紅衣老人說話溫文有禮,語氣和緩,眼下寬心不少,便也放下心防,說道:「前輩要我幫什麼忙?」見到朱馨態度轉變,邱寧顰笑地向卓盈盈使了個眼色。
雪一塵問道:「九玄天為何找上我月教?妳知道其中緣由嗎?」「找上我月教?」朱馨想了一下,應道:「雪莊主,真對不住,我是今天才第一次聽到我月教這個名字。」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言下之意是無解了。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邱寧柔聲說道:「師妹,把那兩封信給我。」接過信封後,讓洪十七把信遞給朱馨後,說道:「這兩封信上所說的內容,妳可知悉?」朱馨看過信後,蹙眉說道:「這…這事…我是不知道,但這是淵叔的字呀!他是我娘府中的總管,我看過很多次他寫的字,他的字很特別,很好認的。像這個『心』字和『思』的心部,他都是這麼寫的。」雪一塵疑道:「淵叔…劉淵麼?」月采玲直言道:「可是他被我跟小揚打死啦,爹,你說這幾時的事呀?」月蒙應道:「三個月前…」月采玲揪著嘴低聲說道:「被我打死之前呀…」寒水煙見到月采玲這可愛模樣,不禁興起玩興,雙手捏著她的臉頰玩。
「人死了,這下重陽之約不就免了?」月蒙問道。雪一塵吸了口氣,,想了想,問道:「朱姑娘,妳對貴府的總管劉淵有多熟?」「我知道他是我娘認識很久的朋友,兩人常常私下論及和九玄天無關的武林傳聞。雪莊主想知道什麼?」「有提過什麼武林的事?」「提過?」朱馨想了一會兒,隨口說道:「什麼陳霆玉…和白首星老的恩怨…這些人我都沒見過,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在場稍有武林歷練的人,像是雪一塵、邱寧、月氏夫婦、洪十七、侯青等人,聽到這兩個名字莫不都震懾了一下。只有月采玲、寒水煙這些年輕一輩的人,不曾聽聞這些名字。
月采玲見情況不對勁,天真的問道:「爹,這都是些什麼人呀?怎麼你們每個人臉色都那麼難看。」卓盈盈擺手示意,要月采玲不要出聲。朱馨也沒看懂,為什麼提到這兩人的名字,在場的武林老手都個個面有難色。只是,自己現在的身分也不方便問些什麼。「對了,還提到一個…五大…什麼的。」月采玲直嚷道:「五大心法?」「對!咦?」朱馨錯愕的驚覺月采玲竟然知道她不懂的事,心底說真的有些不是滋味。只是聽到朱馨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六神無主了。每個人心裡都犯嘀咕著怎麼又扯上五大心法。
雪一塵回了神,問道:「對了,妳娘怎麼會提到五大心法?」朱馨頓了一下,應道:「不太記得了,只說到當年五大心法鬧得沸沸揚揚…之類的話。」聽到朱馨這麼說,大家才稍稍寬心。總算沒扯上更麻煩的事。邱寧接著問道:「妳娘多大年紀?」朱馨蹙眉搖頭。月采玲倏然起身直嚷:「怎麼會不知道?她不是妳娘麼?」卓盈盈將月采玲按回椅子上,怒道:「妳是怎麼回事?這樣跟人家講話?」「娘呀,是他們找上門的呀!」「安靜!你爹在問話哪輪得到妳出聲!」
朱馨直言:「我娘從沒提過她的生辰,從外表上也看不出來,而且我是在玄靈宮和夫人麾下,有很長一段時間很少見到我娘。」雪一塵低聲說道:「從外表上也看不出來…」「朱姑娘,妳娘是否會易容?」「是的,這是她的擅長技藝之一。雪莊主怎麼知道我娘會易容?」雪一塵朗笑道:「因為風兒在揚州見過令堂,差人帶回來的消息。」話才說完,朱馨即驚駭道:「風將軍見過我娘?他沒事吧?我娘有沒有對他怎樣?」這些話說得令在場的所有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不知朱馨為何會如此激烈反應。
邱寧溫婉說道:「朱姑娘,我想風兒這會兒在揚州平安無事。只是,為何提到見過妳娘,會讓妳如此緊張?」朱馨整理一下情緒之後尷尬的說道:「因為九玄天此刻對飄雪山莊出手,如果見到我娘,我擔心會發生不測。」「此話何解?」「我娘個性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我記得淵叔曾說過,連他都不敢得罪我娘。所以,我擔心風將軍如果讓我娘知道他出身飄雪山莊,恐怕會對他不利。」雪一塵問道:「令堂的尊號可是妙華夫人?」「是的,外面的人好像都是這麼叫她的。」「好像?這是什麼意思?」「因為在教內,大家都稱她為大教主,我外出時,都是替和夫人辦事,也沒聽過外面的人怎麼稱呼我娘。倒是曾經無意間聽過教中有人談論外面局勢時提到過。只是印象所及,我也不是很確定。」「那麼真實姓名呢?」朱馨搖頭說道:「我娘和我們這些子女,只有血緣上的關係,我基本上是奶娘帶大的,我只知道她是大教主,是我生娘。至於她的來歷,教中無人敢問,也沒人清楚,更沒人向我提過。」很顯然從朱馨話中語意可聽出她們的母女關係不若一般印象中親密。而且,朱馨也說過,她很懼怕自己的娘親。所以,自是不可能再從她口中問出關於九玄天大教主的事。
月蒙最在意的仍是重陽之約,便說道:「老弟,這下要從何處著手。」雪一塵想了半晌,應道:「劉淵雖死,但重陽之約未必失效。」「你是說…」「還是得去一趟,因為信是劉淵寫的,但他背後究竟還有沒有同伙,想知道的話,就是當作不知道劉淵已死,去看看屆時赴約之人是誰便曉得了。」月蒙點頭應道:「言之有理!」邱寧問道:「對方可有言明何處會面?」卓盈盈說道:「沒有,如果不是找上門來,應該在近日還會有消息。」
雪一塵找來洪十七低聲交代了幾句話後,轉頭對朱馨說道:「朱姑娘,感謝妳的幫忙。」「月兒,送朱姑娘回房。」「哦!」月采玲一臉不情願地從椅子上站起,並隨意揮了揮手示意要朱馨回房。卓盈盈見狀,往她頭上拍下,怒道:「客氣點!」月采玲哀色揪著臉,扯著朱馨的衣服,將她拉出大廳。寒水煙跟在後面不斷用手指戳玩著月采玲的背。「哎呀,別玩啦!我都被罵了。」「被罵的是師姐,又不是我。」說著,寒水煙繼續戳著月采玲玩。
三人走在長廊上,天空依然晴朗,只是飄著點點細雪。朱馨看得出神,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兩眼發直,望著晴空白雲,若有所思的細聲說道:「京畿鑾燈綴,將軍馬上催,問君何處來,遙指雪中梅。」月采玲聽到這首詩,馬上明白這是朱馨在抒發當年在長安遇到風正揚的心情,最後一句自是指現在的白嵩山。「妳…」當月采玲要出聲催促朱馨時,卻被寒水煙攔下。見得她搖頭低聲說道:「妳就讓她去吧,反正現在她連師兄都見不到面,滿可憐的。」「更何況,有我們兩人在,妳還怕她跑了不成?」月采玲沒好氣的吐了一氣,沒再多說什麼。兩人就這麼隔著七步之遙,跟在朱馨身後。
忽然,吹來一陣風雪,揚起了朱馨的髮梢,身上的披風震得拍拍乍響。見得朱馨不為所動,堅定挺立的望著遠方,眼中盡是殷盼郎君歸來之情。這陣突來的風雪襯出朱馨的堅毅性格和嬝娜撫媚風采,讓月采玲看出她對風正揚的情深幾許,也見識到朱馨這個人的性情風骨。
「其實她也滿可愛的嘛。」寒水煙將下巴擱在月采玲的肩上,臉頰緊密貼著,揪著眉小聲的說道。月采玲伸手捏著寒水煙的臉頰說道:「妳給我少說兩句。」「啊…啊…好痛呀!」寒水煙的哀哀叫痛,驚動了朱馨,讓她倏然回神,一臉尷尬的說道:「真不好意思,眼前美景讓人流連忘返,耽誤了時辰,我該回房了。」
朱馨走到房門前,轉身向月、寒二人行禮致意後,推開門板,進了廂房。眾姊妹見到朱馨回來,全湧上前去,問道:「這次找你去幹嘛?」朱馨無精打采的應了句:「問我娘的事。」「大教主?」蔣幼箏問道:「怎麼問起大教主了?」「淵叔寫了莫名其妙的信給人家,當然要我去說說是怎麼回事。」眾姊妹面面相覷,一臉茫然。趙璇問道:「寫什麼信呀?」「誰曉得我娘和淵叔在玩什麼把戲。」說著倒起一杯熱茶,呼著熱氣,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古婷筠拉著吳瑄說道:「不好了,馨姊出去一趟連魂都丟了。」蔣幼箏奮力往古婷筠頭上按下,說道:「少亂講話!」「馨姊,妳…」朱馨忽然挑眉開心說道:「對了,我聽說風將軍現人在揚州,快回來了。」說著雙手往前一伸,做了個懶腰,神情透露著近來少有的喜悅。
入夜後,數名婢女送來晚飯。燒雞、燻肉、蒸魚、青蔬、魚湯擺了滿滿一桌,簡直像是在宴客。婢女要離開房門前,說道:「莊主說,今晚幫妳們加菜,趕快趁熱吃。」所有人對著桌上的菜餚看得目瞪口呆,易青指著熱騰騰的一桶白飯,說道:「這…這是因為馨姊被找去問話的關係嗎?」只見朱馨露出淺淺微笑,說道:「別管了,快趁熱吃吧!」大夥兒開心的把飯給分了,吃了一頓熱騰騰又美味的晚飯。艾玟嘴邊沾著飯粒問道:「馨姊,你幾時還要被找去問話呀?」蔣幼箏聽得口中的雞肉差點噴出來。朱馨親切溫婉的幫艾玟拿掉臉上的飯粒,說道:「有得吃就吃,別管那麼多了。」說著替艾玟夾了塊燻肉。
夜裡雪花紛飛,冷風呼呼,山莊除了收拾善後的雜役還在忙著,周圍地域都靜默無語。夜空中除了山莊裡透出的火光和熱氣,與飄飛的雪花參雜交織之外,就只剩一片暗沉烏黑,伸手不見五指。此刻,在後廂房尚有兩人正品著熱茗,逐子對奕。黃澄澄的燈色暖烘烘的映照在窗櫺上,房中悄然無聲,這是忙完庶務的洪十七正在與院醫侯青在下棋。
洪十七擲起一子,謹慎的下在棋盤上,以滄桑嗓音緩聲說道:「聽說濯老要出遠門?」知道侯青其實就是白花蛇手聞濯的人,除了雪一塵夫婦之外,還有山莊總管洪十七。所以私下他都稱侯青為濯老。
「莊主要我去拜訪一位老朋友,問問關於九玄天教主的事。」洪十七吸了一氣,說道:「這…不會給濯老帶來困擾麼?」侯青知道洪十七所指的是退隱之事。只見侯青緩緩應道:「我同莊主談過了,這位友人甚少與外人來往,不需多慮。況且,聽說我在白嵩山採藥時曾被熟人目睹,也傳到這位友人耳中了。所以我想前去拜訪他應不至於會太過突兀。」
洪十七皺眉不安的說道:「先生還是小心為上!」侯青呵呵笑道:「和我有恩怨的郎五邪早已入土多年,我之所以選擇退隱乃是厭倦了武林紛擾。當年,幸得莊主垂憐,能讓我在山莊中研究醫理,試作新藥。」「濯老執掌百草院以來,一直深受莊主倚重,乃山莊之棟材。」侯青搖指笑道:「你這蛇窯水洞前總舵主這般捧我,是要我讓你這盤棋麼?」洪十七呵呵說道:「老夫不過一介水賊頭頭,還提它做什麼。」「你的草上飛及水上飄輕功可是武林一絕呀。」「何來一絕?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侯青捻鬚感嘆道:「山莊本是清淨之地,無故惹上這番事端。我擔心的是當年的人又重出武林。」洪十七問道:「因為五大心法重現武林?」侯青點頭說道:「要是山莊惹上是非,屆時,咱們可不能置身事外,咱們能有今天安樂日子,可是全拜莊主所賜。」洪十七又下一子,說道:「當是!」「濯老何時啟程?」「過兩天。」
翠影扶疏,青山環繞,雲海裊裊的山林當中竟藏著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型宮殿。宇頂雕梁畫棟,鳳凰飛獸裝飾其中,四周牆圍邊旗海飛揚,旗面上是九玄天的吐火赤紅鳳凰圖騰。殿外的並石步道兩側各有數十名暗行夜鬼以十步一哨守衛。這裡是九玄天的總壇所在地,距離玉夫人的靈鳩院,和夫人的黛綠院,袁獅的五湖院都只有五里路程。
妙華夫人快速的步入九玄天總壇『青華宮』,即喊道:「雀喜!」「啊,她還在璐兒那裡,都忘了!」「來人!急速把三位宮主召來!」「是!」「還有,傳書給海棠樓主,說我已回到總壇!」
二個時辰後,身穿白衣繡著水藍色邊紋的女教徒,走到大廳拱手說道:「三位宮主到。」「傳!」三位宮主走入大廳後,見到教主橫臥在雕鏤著一對鳳凰展翅環拱的金漆大椅上,懷中還摟著一名十來歲的小女娃,身上僅有薄紗蔽體。教主臉上未覆人皮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兩人親密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兩名嬉戲的小女生。不過,三人都不敢面露異色,都沉默的立在原地,靜待教主發落。
妙華夫人過了半晌才輕啟朱唇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有發生何事?」和夫人先發制人,首先發聲道:「啟稟教主,屬下有兩件要事稟報。」「說!」三人是依九、玄、天三宮的順序站立,因此和夫人瞄了袁獅一眼後說道:「一是傳聞大總管劉淵不久前已被人殺害。」「何人所為?」和夫人想了一下,應道:「眾說紛紜,還在查證中,目前只知是二名年輕人。」只見妙華夫人自顧撫玩著少女的秀氣臉龐,毫不在意的應了聲:「第二件呢?」「屬下派朱馨前去執行督導任務,目前已知落入飄雪山莊手中。」「什麼!」妙華夫人倏然立起,懷中少女不慎跌落,反應甚是激動。「怎麼回事?」三人被教主突然其來的反應震懾了一下。
和夫人見狀即暗思道:「呵,這下機會來了。」隨即應道:「原本計畫是打劫飄雪山莊的鏢車,對萬宗會形成壓力後,使其加速對飄雪山莊動武。」聽到這裡,妙華夫人沉沉的嗯了一聲,和夫人才繼續接著說道:「但後來發生了二件事。」妙華夫人沒反應,似是在等她說完。
「一是朱馨失手被捕,二是萬宗會對飄雪山莊的動作嘎然歇止,進入觀望態勢,原因不明。」「朱馨是怎麼被抓的?」「稟教主,因為朱馨後來遇上了雪一塵的關門弟子風月二人,因此…」「風月?你是說不只有風正揚,還有月采玲?」「是,據探子回報,兩人當時在場。因此,朱馨等人不敵被俘。」妙華夫人雙手後擺,下額輕舉,神情肅然。和夫人見狀趕緊再說下去:「另外,外傳萬宗會對飄雪山莊停止後續動作可能原因有二─一是萬宗會得知我教的存在並加以插手他在江北的統一霸業,刺激不成反成了威脅,如今針對我們而來。另一個說法就較缺乏可靠根據。」「說!」「據說負責拿下飄雪山莊的萬宗會大小姐對風正揚手下留情,詳細原因不明。」其實和夫人報告的內容所有細節,她都一清二楚。可是在大教主面前,她卻有所保留。這顯現和夫人對教主陰晴不定的性情有所忌憚。除此之外,她也不想讓在場的其他二位宮主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隱藏實力成了三宮之間較勁的必要手段。
妙華夫人直言道:「萬宗會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存在?」在場的三位宮主無人回應,或說根本不敢回應。要是說錯了,可是會要命的。妙華夫人見無人答話,便指定和夫人說道:「黛娥,妳說!」「屬下也是探聽得知,無法判斷真實…」妙華夫人不禁怒道:「我叫妳講這是怎麼回事?」和夫人不慌不忙地應道:「據聞,慕喚群收到了一封信,上頭署名為本教教名。」「信?什麼信?」這時妙華夫人轉向玉夫人問道:「靈子,這段時間我交予妳暫掌教務,這事妳可知悉?」玉夫人白靈子頓時兩眼發直,耳鳴嗡嗡,勉強應道:「稟教主,此信乃有人存心栽贓我教,冒我教之名寫給萬宗會,我已派人追查此信出自何人之手,目前未有回報。」其實玉夫人全憑瞎扯胡謅,這件事她根本完全不知情,所以這話說得相當心虛。雖說如此,卻也被她胡亂矇中。
只是妙華夫人在意的不是那封信,而是寫這信的人,竟然知道九玄天的存在與萬宗會的牽連。不過,這就解開萬宗會為何攻擊揚州分部的原因。眼下朱馨被俘,萬宗會找上門來,飄雪山莊卻落得一邊涼快,這和原先的預定計畫完全是兩碼子事,使得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應付萬宗會這個找上門的麻煩。
妙華夫人說道:「朱馨的事…」玉夫人搶先說道:「朱馨被俘一事,和夫人身為直屬管轄應該為這件事負責!」妙華夫人挑眉說道:「哦,那妳說說看,我不在這段時間,教內出了這麼多事,要算誰的呀?」這話說得讓和夫人和袁獅暗中竊喜,玉夫人冷汗直流。妙華夫人抬了抬下額,說道:「嚴格說來,和夫人是有責任,但是我更在意得是萬宗會這件事,妳代掌教務怎麼會連個對策都沒有,妳這段時間究竟在做什麼?」和夫人竊笑的暗思道:「當然是和她的姘頭快活囉。」
玉夫人應道:「萬宗會一事關係本教存亡大事,屬下想等教主回來之後再做定奪,所以只展開預防性的對策。朱馨一事涉及叛教與否的教規問題,但關係到朱馨身分,所以…」「夠了!」「你左一句教主,右一句教主,反正就是沒妳的事!」妙華夫人哼了一氣,說道:「黛娥,朱馨的事,你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是!」和夫人心底此時正得意得雀躍不已。妙華夫人指著玉夫人說道:「妳…給我擺平萬宗會這事,還有,我要知道信是誰寫的。」「屬下遵命!」
妙華夫人坐回椅子上,吐了一氣,微笑道:「其實我這趟去揚州,也有意外收穫。你們猜,我遇到誰了?」三人被教主突然其來的一問給嚇愣住了,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妙華夫人見三人都沉默不語,便說道:「飄雪山莊的風正揚。」聞得此言,三人莫不驚愕不已。袁獅問道:「教主有和他過招麼?」袁獅不愧是武學痴人,一開口就是問武術過招之事。
妙華夫人一手抓著女娃的頭髮,狠狠地將她拉起,雙眼看自己的另一手,轉了兩圈,挑眉說道:「是過了兩招。」「教主,如何?」袁獅臉上盡是興奮之情的問道。「果然名不虛傳,飄雪山莊的關門弟子確是有兩下子。」和夫人應道:「據說,此風月二人,月在風之上。」「哈哈,既然這樣,這兩人,老子都想過過手!」袁獅聞言不禁大囂。
三人之中還是玉夫人較了解妙華夫人的心思。從她迷離的眼神當中,玉夫人看出其中應有令教主開心卻無明說之事。要說到是什麼最能讓教主如此歡心不已,想到這裡的一瞬間,在她腦海中忽然閃過四個字。她暗驚道:「五大心法?」「五大心法在飄雪山莊麼?不對呀,據我所知,飄雪山莊的來歷與當年五大心法的武林風波並沒有任何牽扯。可是,眼下教主的表情起來最有可能的就這個了。那麼,我得私下派人查一查飄雪山莊跟五大心法,到底有沒有關聯。」
山林野地,竹影窣窣,蟲鳴鳥唱,小溪涓涓,依傍在小溪旁的是一棟木造的簡陋木屋。山林裡的小徑不時有野兔、山禽出沒在這附近。這棟木屋旁閒置了很多的酒器,大至酒甕,小至燒酒壺,一應具全。因此,這裡沒有鳥語花香,反倒是酒氣沖天、臭不可聞。
「死酒鬼,你別把我的陳年燒刀子喝光呀!」一陣內力渾厚的朗聲吼道,這道內力震得木屋嘎嘎作響,仿若快要跨掉似的,頓時嚇走了附近的鳥禽走獸。從屋裡踉蹌地走出一位身穿破爛布衣,亂髮覆面的虯髯大漢,全身除了酒味之外還是酒味。他倚在門框上,無精打采的抓了幾下,忽地裡,一瓶酒壺從遠處飛來,他輕鬆的一手就將酒壺抓下,張口豪飲。
「好酒呀!哈哈哈!」伴隨著朗聲怒吼,他縱身跳下溪底,良久水面方才冒出水泡,一道氣力從水底發出,隨即躍出翻身立定在地上。仔細一看,竟是一位英姿煥發的中年男子,與先前酒味薰人的模樣大相逕庭。「哈哈,你這小子,喝酒喝到神智不清,最後還得用酒來醒腦。武林上沒人比你還怪了。」順著語落,一名體態龍鐘的老者從林中閃出,竟是曾與慕芸瓏同舟飲酒的老者。「尋醉翁,你比我好哪去?和我鬥酒鬥輸了跑去那兒躲了?」這名男子,語氣堅定,神情清爽,不似酒醉之人。「我?我哪有躲,我可去幫你找好酒去了。喏,那兩醰二窩頭是送你的,順便打了些野味,好在今晚下酒。」男子往尋醉翁身後探去,見有不斷傳出酒韻餘香的二大甕酒罈,靦腆的說道:「到底還是好友呀!」歐陽尋喜孜孜的笑道:「是酒友吧?」「不用等到晚上,我現在馬上做幾道好菜,我們來痛痛快快乾一杯!」「陳憚呀,我說你這竹隱居主的名號該改叫酒林醉宿吧?」陳憚聞言只哈哈狂笑幾聲,就到伙房做菜去了。
不消半刻,陳憚在屋外的石桌上擺滿多道下酒菜,還擺了兩個大碗,很明顯是用來喝酒的。只見陳憚單手提起一醰酒往碗裡倒滿,痛快喝了幾杯,吃了幾塊肉後,忽然仰天長歎說道:「自從奇醫四傑不再比試鬥武之後,人生就乏味多了,多虧了你常來找我喫酒呀!」說著又喝一碗。
歐陽尋看著醉意滿滿的陳憚,嘆了一氣說道:「老弟呀,其實以你的精湛醫術,不用過得這麼消極呀。」「難不成你要我去懸壺濟世嗎?」「倒也不是,只是郎五邪一死,聞濯生死不明,你也犯不著過這種鬼日子。」
陳憚擦了嘴邊的酒漬,說道:「當年,我矢志要打倒聞濯,當上奇醫四傑之首,誰曉得,就這麼一天,忽然啪的一聲,什麼都不見了,大家都不知道死哪去了。」「這個…」「一說到那個聞濯我就有氣,死的明明是郎五邪,怎麼最後連他都死得莫名其妙。」歐陽尋疑道:「你不是說他沒死麼?」陳憚擺下酒碗,神情嚴肅地說道:「我是說…那時我在白嵩山附近,我看到了身形步伐和聞濯極為相似的人。」「你沒去跟他打招呼嗎?」「那人距離我百尺之外,而且,身形之快,才一個眨眼,他就不見了。」歐陽尋嘆口氣,說道:「原來是認錯人啦。」「什麼認錯人!我才沒認錯人。」歐陽尋用筷子指著陳憚,問道:「你也不過看了個走路像聞濯的人在山野裡跑,你就一口咬定是他,我問你,你這輩子看過幾個人走路?」「那是聞濯獨有的步伐身形,我不會認錯的!」陳憚說得很篤定。
歐陽尋因為喝酒喝得開心,也不想和陳憚賭氣,便道:「這不就好了,聞濯沒死,你又活過來啦,沒事躲在這種山林野地的,喝什麼悶酒呀?還把我抓來,我看了信還以為要出人命吶。害我三步併二步,展開我萬里奔的本事來找你。結果卻是找我來鬥酒!你這老小子…」陳憚瞪大雙眼應道:「不!聞濯傳出死訊已經好幾年了,我怎麼會為了一個生死不明這麼多年的人意志消沉,你來我這兒這麼多天都沒發現麼?」歐陽尋無奈地說道:「你信上寫得好像要為聞濯殉情一樣,我怎麼知…」陳憚一手摀住歐陽尋的嘴,把臉湊近,低聲說道:「我也只能這麼說呀,因為…我被盯上了。」歐陽尋低聲回道:「原來你沒瘋,我還以為你喝酒喝到失心瘋了。」當下,兩人併住氣息,可是四周除了悉唆作響的風吹草動,蟲鳴鳥叫,什麼動靜也沒有。
就這樣維持了三刻鐘,倏然悉悉窣窣地從山林中步出一群約莫四十來人的白衣人,個個面帶鬼形面具,手持爪形兵器,是九玄天暗行夜鬼。從暗行夜鬼群背後走出一名體態豐勻,凝肌玉脂的麗質美人,身上僅披薄紗,體態美姿依稀可見。只聽得她用嬌嗲鶯聲拱手說道:「竹隱居主陳憚,小女子乃九玄天九重宮紫薰樓樓主侍郎岳玫,我為何而來,你應該心知肚明。」歐陽尋拍著陳憚問道:「你幾時招惹這麼漂亮的美人?」「笨蛋,她是九玄天的人。」「九玄天?那是什麼?」「別問了,反正會要命的。」陳憚說著立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應道:「岳姑娘,貴教要的東西,我沒有呀!」
岳玫挺了一下豐滿的胸膛,抬了抬下額,說道:「是裝傻,還是真的沒有?」陳憚摸著頭笑著說道:「呵呵,當然是裝傻…」隨即瞪大雙眼吼道:「誰說的呀!我喝酒喝瘋了嗎?」對於陳憚的瘋癲模樣,岳玫很顯然並不買帳,也不想和他耗下去,右手往前一揮,喝道:「給我搜!」身後的暗行夜鬼一擁而上,陳憚飛身擋在門口,將幾位欲進屋內搜索的暗行夜鬼打退,笑道:「不要亂動我的東西,那全是按照筆畫順序排好的。」
忽然眼前一黑,一道黑影凌空而降,向他呼掌而來,陳憚趕緊出掌接應,這時才發現來人是岳玫。陳憚被這強勁掌風震懾,驚暗道:「這掌勁非同小可呀!」岳玫接著出招,喊道:「進去!」暗行夜鬼收到指令後,一一魚貫進入屋內翻箱倒櫃。陳憚著急地喊道:「死酒鬼,我找你來看戲的嗎?」歐陽尋顫了一下,哆嗦的說道:「哎呀呀呀,剛剛說會死人的活,這下怎麼丟到我身上來了。」說著,哎呀一聲施起輕功穿過窗櫺,和屋內的暗行夜鬼過起招來。屋子的空間不大,暗行夜鬼人多反而不利,打起來礙手礙腳。反倒是歐陽尋圓胖的身材看似蹣跚,動起手卻是靈活得像隻靈猴。眾多暗行夜鬼都碰不到他身上一根汗毛。
屋內因為打鬥過招被破壞得滿目瘡痍,屋外也不惶多讓。陳憚雖是醫武雙全,畢竟不是武術專精,在功力上略遜岳玫一籌,過了十招,已逐漸屈居下風。正當此時,一道人影從屋內破牆而出,並大喊道:「酒鬼!快跑呀!」原來歐陽尋也撐不下去了,趕緊走為上策。陳憚一聽到此言,虛晃了兩招,也溜之大吉。見到兩人跑得不見人影。岳玫哼了一氣,問道:「找到了嗎?」「回侍郎官,沒有!」岳玫瞠大雙眼,吼道:「那還等什麼?追!」一群人隨即趕忙追上二人的腳步。
雪霽晴空,萬里無雲,從雪白的天際線,緩緩飛來一隻白鴿,停在雪一塵的書齋窗欄上。雪一塵看著剛收到的傳書,笑了一聲。正巧進書房的邱寧見著了,便問道:「怎麼了?」「咱們有貴客要上門了。」說著將信箋遞給邱寧。打開信箋後,邱寧不禁吸了口氣,驚道:「風兒寫的…咦?羅英要來山莊了?」其實信上提到的是慕芸瓏要來山莊作客,可是對雪一塵夫婦來說,等於是羅英要來山莊的意思,所以雪一塵所說的貴客其實是指羅英。
看著詫異的邱寧,雪一塵親切的笑道:「我得趕緊把他找回來。」說著,修了一封書信,隨即送出飛鴿往不知處飛去。「他多久會到?」邱寧問道。「快則五天,慢則七天。」雪一塵不急不徐地應道。「那麼,得想辦法把羅英多留幾天。」「交給妳了!」雪一塵挑眉俏皮的應了這話後,又補上一句:「啊,對了,咱們山莊現在可是九玄天、我月教、萬宗會統統混在一塊了,這可是不能有任何閃失差池的,仙子,全靠妳了。」邱寧深覺雪一塵是在挖苦她愛招待客人的個性,臉上滿是不情願,不禁哼的一聲,說道:「咱們山莊以往可是曾容納十門九派做生意的地方,也沒見過誰的頭飛了,哼,淨說那些風涼話,就讓你見識本凌霄仙子凌霄飛袖的本事!」說著對雪一塵拋了個媚眼,擺袖走出書房。
揚州的義經堂人聲鼎沸,人群魚貫出入,忙進忙出的收拾、打包。萬京玉等分堂幹部,不停的指揮著眾人整理細軟、物資。
風正揚帶著四名副將到場關心,期間不斷和萬京玉討論後續善後的細節。杜尚也帶著左右護法在場。在不遠的巷弄內,有二個人影正在探頭探腦地看著這一切。羅英說道:「小姐,妳看,那個姓風的好像收了一半義經堂的人,這下子,你要拿下飄雪山莊不就得跟那個姓風的打上一架。」慕芸瓏用信扇往羅英腦頂敲下,說道:「什麼姓風的?妳怎麼老愛損風將軍。」沉了一氣接著說道:「現在萬宗會眼裡只有九玄天,競武試會也喊停了,我很懷疑我爹還想不想拿下飄雪山莊?」「不想嗎?」羅英直瞠著眼問道。「最好是這樣!」說著又用信扇往羅英頭上敲下,說道:「回客棧去了。」「這樣也打我?」「想吃紅燒魚嗎?」羅英一聽到美食又禁不住嘿嘿的笑了起來。「愣在那兒做啥?魚在客棧啦!」
風正揚轉向杜尚說道:「杜大哥,明天我們就要啟程回山莊了,今晚我擺桌酒請你。」杜尚笑道:「別忙,我要跟你一起回山莊。」「杜大哥要跟我們一起回去?」「沒錯,我和左右護法要回山莊見莊主,我已傳書給莊主了。」風正揚憂心問道:「有事嗎?」杜尚低吟了一會兒才說道:「吟釀號的事。」風正揚聞言暗思道:「杜大哥老家的對手…」「這…吟釀號怎麼了嗎?」杜尚嘆了一氣,應道:「說來話長,我老家松鶴門和他們是競爭對手,這事你也知道,近幾個月來,據說,雙方頻頻發生械鬥。」「啊?為何?」
杜尚露出難得的嚴肅神色,說道:「我是被我爹趕出來的人,承蒙莊主收留,讓我在青龍院管事。只是,松鶴門、吟釀號、青龍院同樣都在揚州這附近一帶營生出入,我又是家門汙點,據說有人以此為藉口,常常上松鶴門找麻煩。」風正揚驚道:「這麼多年了,還有人在議論那件事麼?」「不,是近幾個月的事,因為吟釀號換當家了。」「不是石少聰麼?」杜尚哼笑了一聲,說道:「我得到的消息是,謝倥兄弟和施上恩聯手謀害了石氏一家十五口老小。」風正揚聞言極度震驚。杜尚接著又說:「奇怪的是,這十五人,除了石少聰之外,竟連屍體都沒找到,像是人間蒸發似的。」「莫非是改名換姓逃命去了?」
杜尚拉了一道長音嘆道:「不──」「眼前看起來不像是這樣,我問你,如果你殺了當家,你會這麼輕易放過當家的子嫡嗎?」風正揚以過去宮廷的閱歷,斬釘截鐵地應道:「不會!」杜尚接著說道:「但是,現在的吟釀號看起來似乎從來沒有石少聰這個人存在過的模樣。」說著,摸起了自己的鼻子。「該不會石當家不是他們殺的?」風正揚問道。杜尚搖著手中的鐵竹蕭,說道:「不,這一帶的釀酒商號都知道,謝倥想當上領頭已經很多年了。另外,石少聰為人處世圓滑,與我老家松鶴門雖是對手,可是,一直都是和氣競爭,從未見血,直到謝倥當家為止。」
風正揚忽然問道:「杜大哥,你多久沒回家了?」「很多年了,怎麼?你認為我還回得去麼?」說著笑了兩聲。風正揚說道:「松鶴門是武林名門,也是享譽天下的貿易商號,出了那件事,杜大哥能不能再回松鶴門自是不用多言,只不過,我剛才的意思是…出了這事之後,你有回家看看麼?」「私下嗎?有呀,不管是派人打聽,還是我親身去找老管家探聽家裡的狀況。我都試過了,前後不下五十回。」
這時,福貴前來稟報,說道:「風將軍,都打點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啟程了。」風正揚點頭,說道:「那就好,今晚就擺桌酒請兄弟們喫酒,明天起我們要全程趕回山莊了。」「是!」
歐陽尋氣喘呼呼的說道:「那…那個誰呀?你是欠她酒錢還是怎樣?怎麼一看到你就砍?」陳憚邊四處張望邊說道:「酒錢?比那還糟糕?」「怎麼?你偷看人家洗澡被逮到麼?」陳憚忿忿道:「我可是好酒不好色呀!說那甚麼話…」歐陽尋笑道:「好啦,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叫你來,就是為了要幫忙這件事呀!」陳憚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從二年前,這個叫九玄天的門派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上了門像瘋子一樣要我交出『六味舒經散』…」歐陽尋疑道:「那不是你獨門治療經脈損傷的藥麼?她經脈受傷了麼?」陳憚回道:「不不不,布逑仁曾告訴過我一件事,有個叫『妙華夫人』的傢伙,要特別小心,這人不好惹。為了躲他們,我到處換地方住,幸好我的藏身處夠多,才讓我跑了二年…」歐陽尋問道:「跟那姑娘有什麼關係?」「你沒聽到她說她是九玄天的嗎…妙華夫人就是她家老大呀!」歐陽尋愣了愣,輕聲說道:「九玄天?沒聽過…」陳憚抖著手,指著遠方,驚恐道:「不管有沒有聽過都好,先逃命再說呀!她們追來了!」二人望見遠處追來一班九玄天人馬,眼下趕忙拔腿就跑。
魯道有已得知冉紹珍入關的消息,接下來,冉紹珍真的會像鬼谷武夫說的那樣,加入萬宗會嗎?飄雪山莊院醫侯青就是鼎鼎大名的奇醫四傑之一『白花蛇手聞濯』,山莊總管洪十七前身是水賊『蛇窯水洞』頭子,青龍院主杜尚被武林名門『松鶴門』逐出家門,飄雪山莊到底還藏有多少武林高人,多少武林秘密?侯青要去找布逑仁詢問有關大教主的事,會問出什麼?我月教收到的字條竟是已死的劉淵所寫,重陽之約會有什麼變化?九玄天紫薰樓樓主侍郎岳玫要向陳憚索取六味舒經散,為什麼?且待下文陸續揭曉。二十一、親愛的朱姑娘,可讓我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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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有武林宗派,拳腿工夫,江湖恩怨,兒女情仇。 這裡是我個人的武俠演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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