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離了兵部衙門,踏長日秋風而去,直到宣武門內大方胡同和碩純親王府。純王府在南懷仁主持的南天主堂以北不遠,府外幾株老胡楊樹,枝幹粗大蜷屈,滿樹細葉正轉為金黃,秋陽下艷麗無匹,著實炫人眼目。常寧在純王府前下馬,見總管在門上相候,便笑道:「隆禧也是的,府裡多少事得你主持,還特特的叫你在這兒等。告訴我隆禧在哪兒,我自己走著,你還忙你的去罷。」
純王府總管哈著腰將常寧往門裡讓,口中道:「伺候五爺豈是閒事?我們王爺在竹林裡,這就送五爺過去。」
常寧道:「都近中秋了,他還在那竹林裡待著呢?既然身子不好,更該避風了。」
總管忙欠身道:「五爺說的是,請五爺勸勸我們王爺罷,別說府裡下人,連福晉都勸不動呢。」
常寧一笑,隨總管進了純王府後園,進竹林後左拐右彎,總算望見綠竹深處一幢褐黃竹屋,與林中少許枯竹相映成趣。竹屋關著門,卻敞著大窗,從外頭可見隆禧靠在炕上,似乎正與人說話,常寧不覺納悶,入內一看,一個年輕人身穿翦絨緣石青雲緞蟒袍,腰帷襞積行蟒,規規矩矩站在牆角,原來是御前三等侍衛李煦,便笑道:「我說隆禧和誰說話呢,原來是你。難道今日不當差麼?」
隆禧擁一床藍羽緞被子靠在窗邊,聽常寧問話,便笑道:「穿著朝袍呢,自然下值後來的。難為他,值了一夜,還讓海拉爾遣來。」
常寧聽是內務府總管遣來,更覺納悶,便問李煦道:「現如今你在乾清宮應差,怎還包攬內務府的差事?」
李煦欠身道:「回五爺,海大人說,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恐怕七爺少什麼、要什麼不肯開口,特地讓內務府留心,海大人便命我時不時來看七爺,有事隨時伺候。」
隆禧對李煦笑道:「這幾日不過入秋的緣故,有些著涼,不打緊,這就別拿去煩我三哥了。」
李煦欠身應了,常寧便道:「確實不必大小事都鬧上乾清宮,可你也自己檢點才是。既知入秋,還在這兒待著?」
隆禧笑道:「燒著熱炕,地下還有火盆,我還怕悶出病呢。」
常寧不想當著外人數落弟弟,便掉過話題,問道:「這兩日不爽,吃得又如何?寒涼東西就別碰他了。」
隆禧笑道:「知道,我豈會自找麻煩?」又對李煦道:「東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訴海拉爾,多謝他費心。」
李煦答應著打千辭去,常寧探頭往案上一看,原來是一包長白山蔘,便道:「這東西雖好,畢竟得拿捏,回頭我讓御醫過來,驗蔘開方你再用。」
隆禧笑道:「擱著就是了,哪裡就需要這東西救命?」
常寧嘖道:「方才不好當著李煦說你,你就這樣托大?今晚就回你屋裡睡去,明年端午之前,不許你在這兒過夜,白日也不能待長了,最多倆時辰。」
隆禧忙坐起身道:「何必呢,五哥?我就愛這兒清淨。」
常寧瞪眼道:「你與你家福晉不合是怎麼著?」